第9章 是你

灯笼纱罩下,红色的烛光映出了来人的脸。

被不明物体抽的通红,看起来,有点惨。

“被女人揍了?是莳花馆的姑娘吗?”

“不是...”

“人家为什么揍你们?”

通过这个问题可以明显看出,空虚公子对两位师弟的德行还是有所了解的。

“我夸这小娘子生的可爱...”

就在这时,远处下楼的脚步声“噔噔蹬”的传来,吓得合欢宗的两个小老弟一哆嗦,连忙躲到了何太虚的背后。

“啪!”

何太虚单手撑开折扇,上面赫然笔走龙蛇地写着“空虚公子”四个大字。

远处气呼呼地走来一人,倒提着长长的拂尘,红色的灯光照在其人身上,拓印在木质地板上的身影修长而寂寥,仿佛武侠片中刚屠了仇人满门的主角。

“她来了!她来了!”

“大师兄你要保护我们啊!”

来人气势胸胸,见到了眼前人,却忽然变了画风。

“呀,道...公子。”

明月极为自然地将倒提着的拂尘搭在臂弯处,旋即笑靥如花地打起了招呼。

“咳。”

“这是小...我的婢女,婢女。”

“误会,误会,一场误会。”

何太虚打了个哈哈,望向躲在身后瑟瑟发抖的两个师弟,一人来了个大逼斗。

“好啊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平素管教你们还不够,连上宗的女子都敢搭话,不想活了?”

两个师弟冲着明月连连稽首,他们也晓得这女人道行比他们高,连声道歉不止。

出乎他们的意料,明月倒是一副温婉的样子,柔柔弱弱地说着。

“那便是一场误会了,奴家这么柔弱,怎么打得过你们两个大男人。”

两个小老弟一边擦汗一边点头深表同意。

沈不渡有些忍俊不禁,连连颔首。

可如此一来,沈不渡也不好与空虚公子继续攀谈,或是推销阴灵丹了。

示意空虚公子后,就拉着明月回到了三楼的房间。

回到三楼屋内,明月双手攥着裙带上的丝绦,扭来扭去,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事出有因,这两人也该得个教训。”

明月幽幽一叹,双手复又托腮,定定地盯着沈不渡看。

“道友可知,为何有事我会这般小女儿作态,全不似修道多年之人?”

这时的明月,不复那般小女儿态,看着眼前俊俏的小和尚,眼神无比澄明。

“道门六品,乃是凝丹境。”

她没有说明她的作态与修道之间的关系,但沈不渡却隐隐约约感到,其中应该有一些门道,类似于入世、体验之类的。

“所谓凝丹,其实非是道门独有,佛门、儒门甚至术士、蛊师,都有类似的境界。道友可曾想过,这是为何?”

“还请道友解惑。”

气氛逐渐严肃了起来,尽管外面还是调笑之声不停,两军或肉搏或对垒,但这一间雅阁,粉红帷帐内,却宛若青烟缭绕的道家丹房,师徒之间正在传道授液。

“修行之人,有炼气士、炼体士两条道路,而这两条道路却非是无中生有产生的。

上古时期,巫族与妖族才是此方世界的统治者。

后来仙人点化人族,人族中有天资卓绝的天才,取了巫族的炼体和妖族的炼气,改良成了适合人族的修行法门。

方有了炼气士和炼体士,继而演化成了如道门、佛门、儒门、武夫、术士、蛊师等等修炼体系。”

等等...沈不渡敏锐地察觉到了明月话语中的关键信息。

“人族是被仙人点化的,那么也就是说,仙人其实并不是由人修炼而来的?

再者,你说’此方世界’,那难道还有其他世界吗?”

明月亦是一怔,大约晓得小和尚虽然貌似境界很高,但知识传承确实堪忧,便也一一解释了起来。

“仙人,指的是仙界的人,自然不是由人修炼而来的。

人族的修行者,穷尽到了世界极限,便是一品陆地神仙境,如佛祖、道祖、儒圣、蛊神那般。

人族修行者到了陆地神仙境,哪怕是仙人下凡,也足以与之对抗,因为仙人下凡会受到种种世界规则的限制,而各修行派系的陆地神仙,却坐拥天时地利人和。

所以祖龙君带领人族修行者,在春秋末年发起的‘封天之战’,才会成功战胜仙人,彻底封闭天门。

从那以后,凡间事,凡人自己管,不再有高高在上的仙人指手画脚,掠夺凡间气运。”

解释完了第一个问题,让小和尚消化了一下,明月才继续说道。

“至于此方世界的问题,这是确定的,大世界并非只有我们一处。

除了确定存在的仙界和传说中的魔界外,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负责轮回往生的阴界。

那便是另外一个,拥有时空等独立世界规则和力量运行体系的大世界。”

“还有小世界?”

“有,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都是半独立的小世界。

现在武周的九大仙门,都有自己或洞天、或福地的小世界当做宗门根基。

其余如东海妖国、北荒巫国、南疆蛊国、西天佛国等国内的顶尖势力,也大多如此。”

呼...

沈不渡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他便诚心实意地双手合十,低头行礼道:“谢道友为小僧解惑。”

明月稽首还礼,在她看来这都是些很基础的知识。

但事实上,这个世界的知识壁垒极为森严,明月从师长和藏书阁中得到的知识,是凡人甚至散修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

对于平民来说也是如此,这个世界的文盲率高的可怕。

如果一个有资质的凡人想走儒道,不想去军中成为粗鄙的武夫,成功率是无限趋近于零的,比小鲤鱼跃龙门还难。

门阀掌握了儒道所有经义的注解,且通常是家学渊源,从祖龙君、白帝爷的时代流传了近千年到现在那种,非是门阀子弟或类似二元君主制那种宣誓效忠的门生故吏,绝不传授。

明月的话回到了正题,她细细说道:“所谓道门练气士,便是先引气入体、后炼气提纯,到筑基境时便已经炼出了很多灵气,有了自己在道法上的根基。接下来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凝丹,只有过了凝丹这个坎,道门炼气士才算是真正开始登堂入室。

只要走的是炼气士的路线,不论是道门还是儒门,亦或是消失了的法门等等,都会在丹田有不同的凝丹景象,因人而异,可能是荷叶摇曳生姿的金莲池、也可能是读书人的小窗书斋等等。”

“所以...”

沈不渡斟酌了一下词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明月道友,似乎对小僧的态度,很...特殊?”

“那是因为在炼气士凝丹之前,大多会钻研一个独到法门,被称为‘捷径’,类似佛门的‘观想法’、或是儒门所谓的‘打腹稿’、道门坐忘冥想的‘逍遥游’,大致都是观想天地间、某种与自己心灵最契合的景象。

丹田的景象来源,大体上分三种,可以是实地探险观察而来,也可以是传承自诸子百家书籍的文字记载,甚至是某种别开生面的自立门户。”

沈不渡心中一颤,他忽然想起了空虚公子跟他说过的话。

空虚公子说过,他卡境界卡了很久了,为了寻求突破,师父告诉他要画出自己心中最美的仕女图。

他缓缓开口问道:“小僧敢问,明月道友想要突破到凝丹期,为此钻研的捷径或是观想打腹稿之类的,是什么?”

明月坦然道:“那日陈家村中我道心有动,一开始我以为是错觉,后来发现,无论是谶纬卜筮还是观星望气,结果预测到我的突破机缘都是一样的。”

“道心所致,缘起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