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船舱里面,此时四五桌人交杯换盏,大多数都是青年才俊,也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叔伯,穿着厚厚的绒衣,左手戴金右手戴玉,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
这些人更得一些侍女喜欢,任由这些老男人手脚不老实地乱来。
只要这些老男人给钱了,她们就乐得让他们占便宜。
当然了,这花船之中也有卖艺不卖身的,一般都是抱着琵琶或者古筝,在一边弹奏着乐曲。
不过这些艺伎并不会得到太多打赏,一般都只是吃一些工钱。
一些官吏就坐在最前方的一桌,总有一些青年上前来敬酒,官吏们摆着架子,一般都只是脸色平淡,仰着头,鼻孔朝天。
说话也都带着官腔,趾高气扬。
陈冲不觉得意外,毕竟这里没有其他领导,在整艘花船之中,就数他们的身份地位最高了。
当然要端着了。
陈冲一行人进来,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花船靠岸让新人上船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们并不觉得需要关注什么。
而且这种散客一般都会到最后的桌子上坐好,绝对不敢放肆。
有侍女走上前来,轻车熟路地引着王书生他们到一桌上坐下来。
此时有人起哄:“曹兄,又一船了,刚才你可说过的,花船一次靠岸,你就吟诗一首,现在还等什么?”
说完之后,就有人立刻附和:“对啊,曹兄,这可是你的主场啊,柳姑娘都在等着你呢!”
坐在前方右边桌子的客人之中,一名青年才俊站了起来,大概二十来岁,穿着青色长衫,里面应该也就套了两件单薄的内衬。
在这有些寒冷的天气中,穿得有些少了。
不过和其他人臃肿的穿着相比,他这样的打扮反而引人注目。
甚至都还没有站起来,陈冲就注意到了他。
曹志雄露出和煦笑容,站起来拱手说道:“既然各位兄弟承让,那我就献丑了。”
花船开了,曹志雄思索片刻之后,开始吟诗。
“倦游朔宁风尘,夜来病酒无人问。南城雪少,千门月淡,元宵灯近。香散梅梢,冻消池面,一番春信。聚贤阁醉里,花船宴阕,都不管,人春困。”
这首诗出来,许多人都鼓掌了,就连几个县吏也都摇头晃脑,觉得还不错。
曹志雄只是拱手笑道:“只是拙作,上不得大雅之堂的。”
虽然谦虚,但骨子里却显得高傲,非常享受地听着周围的奉承。
林雪菲悄悄凑上来,小声问道:“这个就是曹志雄啊?朔宁县第一才子?”
陈冲抵着下巴说:“应该不是吧。”
林雪菲撇嘴道:“就这样的水准,还没有你作的诗好听。”
陈冲只是笑了笑。
这些青年当然不能和几千年文化熏陶之后出来那些千古留名的诗人相提并论啊。
那可都是真正的诗仙诗圣!
王书生看着曹志雄一首诗作罢,许多人都开始敬酒,一旁有人开始谱曲,然后将曲子和诗句都拿到了外面,外面甲板上的舞女会现场排舞,然后随着演奏的音乐起舞。
王书生找准机会,挤开了一个想要敬酒的人,凑到了曹志雄面前,开口说道:“曹兄,我刚才在外面听你朗诵诗句,听到了几个人对你出言不逊,经过我的口头教育之后,已经有了悔悟之心,现在我带着他们上来给您道个歉!”
曹志雄有一些吃惊,讶异地看着王书生,这种事情有一些大惊小怪了吧?
不过看王书生那么拥护自己,曹志雄还是点头笑道:“兄台这是何必呢?人无完人,外面的人总有看不惯我的,没必要大张旗鼓吧?”
王书生一听曹志雄的话,心中一喜,这明显就是做对了,曹志雄确实喜欢自己做的这种事情。
就是要大张旗鼓,这样曹志雄的名声才会更大,远传千里。
王书生立刻坚定道:“曹兄说笑了,我王某人虽然不是什么秀才,每每县试也都名落孙山,若是说我,我绝无任何怨言,可您不同啊,您是我们朔宁县第一才子啊,这是公认的,如此完美的人,竟然还有人说你的坏话,我看不过去!他们必须要在您面前道歉!我要让他们跪下来给您道歉!”
一边的人听到了王书生的话,也都有一些不爽的迎合。
“就是啊,曹兄可是我们朔宁县第一,是最有可能金榜题名的童生,竟然有人敢诬蔑曹兄!”
“我看啊,诬蔑曹兄的人就是鼠目寸光!绝非什么好人!”
“我倒要看看,敢说这些话的人,都是什么家里出来的!”
大家义愤填膺,为曹志雄打抱不平,都想好好地教训王书生口中的诬蔑曹志雄的人。
曹志雄听着四周围的人话语,只是假意劝了劝,并没有实质性的行动,王书生抓住机会,转头看着陈冲,对陈冲招了招手。
“你过来!!”
陈冲无奈地笑了笑,站了起来,慢慢踱着步子走到王书生面前。
这一桌子的人,有一些曾经见过陈冲的书生,都愣住了,而那些不认识陈冲的还语气冲动,似乎下一秒就要来揍陈冲了。
“混账东西,曹兄也是尔等有资格议论的吗?你是什么东西!”
“就是!你是什么东西!”
王书生得意洋洋地看着陈冲,指了指身边的曹志雄:“快,给曹兄道歉!你最好跪下来,看到这阵仗没有,另外一桌可都是曹兄的朋友,县衙里面的大人!”
王书生说完,眼角余光也瞄了一眼左侧桌子的县吏们,只见到所有县吏们都脸色大变,诚惶诚恐。
一些更是身体在颤抖。
这是怎么了?
王书生并不明白,但他依旧得意,想看到陈冲跪下来的场景。
眯着眼睛,看着陈冲依旧只是呆呆地站着,不满意地说:“还不跪下认错?难道你还不知悔改?!”
曹志雄已经认出来了,陈冲就是当初在聚贤楼里面,和柳宁毅他们一起到顶楼赏月,最后还被刺杀,掉入到河里面的县令大人!
王书生这狗东西怎么好死不死的找了陈冲的麻烦啊!
陈冲笑眯眯地看着王书生:“不如你问一下曹兄,需不需要我跪下来道歉?”
这话一说,曹志雄先扑通一声跪下来了,尤其是见到陈冲有压迫力的眼神,他根本就不敢犹豫。
王书生吓了一跳,不知道曹志雄这是怎么了,赶紧询问道:“曹兄,你这是怎么了?我不是让你跪下啊,我是让这个家伙跪下,对了,他叫陈冲,你说好不好笑,他竟然和我们朔宁县上一任的县令是同一个名字,若不是知道陈大人已经去了燕都,我真会被吓到啊,哈哈哈!”
曹志雄死了的心都有了,听着王书生的话,目眦欲裂地说:“你娘希匹的能别说了吗?!这就是陈大人!”
王书生还没反应过来,还在开心地笑着:“哎呀,你都不知道啊,这陈冲可真是够过分的,竟然说曹兄你的诗一般般,他算是什么东西?他懂诗吗?他屁都不懂一个!”
突然,他反应过来了,愣了一下,抬头来看,只见到陈冲只是笑眯眯地看向他。
额头上渗出汗水,全身立刻像是筛糠一样软绵绵的没有了力气支撑自己站着,王书生整个人都坐在了地上。
他声音颤抖:“陈大人?”
陈冲笑道:“嗯,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