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个时辰,六皇子满面沮丧颓唐的回来了。
六皇子憋了一肚子委屈,无人可诉,悄悄到保和殿来寻程锦容。
此时宣和帝正在批阅奏折,程锦容清闲无事。一个面熟的内侍悄然走过来,低声道:“程太医,六皇子殿下请你到殿外一叙。”
程锦容略有些讶然,先冲杜提点使了个眼色,然后迈步去了殿外。
秋日的晚风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迎面扑来。
一轮半弯的明月挂在半空,皎洁的月光洒在玉石地面上,闪着清冷的光。宫灯被风吹着摇摆不定,光线忽明忽暗。
六皇子蔫头耷脑地站在那儿,像被霜打过的茄子。
程锦容一阵心疼,轻步上前,低声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没精打采?莫非在公主府那儿受委屈了?”
六皇子满腹委屈,嗯了一声,没等程锦容追问,便低声说道:“我一片好意,想去探望安慰皇姐。可是,皇姐根本不理我。”
“我告诉她,我去揍了元思兰一顿,为她出气。她竟十分愤怒,张口臭骂了我一顿。说我凉薄无情,心狠手辣,还说我不顾姐弟情意,这么做是有意要气她!”
“我辩驳了几句,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还张口撵我走!”
六皇子越说越委屈,眼圈悄然泛红:“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为她出气,她不领情不说,竟都怪到我头上来了。早知道这样,我真不该过问她的事!”
程锦容静静地听着,在六皇子情绪稍稍平定下来后,才轻声道:“就算你知道她会迁怒怨恨你,你也不会袖手不管的。”
因为,你就是这么一个热诚又善良的少年啊!
程锦容黑眸中露出的暖意,令六皇子心尖一阵滚烫,满腹的委屈也悄然散去:“容表姐,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才是我的亲姐姐。”
程锦容心中掠过一丝酸楚。
傻小子,我就是你的亲姐姐啊!
我们的身体里,流着相同的一半血液。所以,我格外疼惜你。不知内情的你,对我也分外亲近。
程锦容定定神,轻声笑道:“我身份低微,殿下从未嫌弃过我,待我十分亲近,张口便喊容表姐。在我心里,殿下就和我的亲弟弟一般。”
六皇子听了这等“甜言蜜语”,心里美滋滋的,俊秀的小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以后,容表姐就拿我当亲弟弟。贺校尉要是敢欺负你,我也去揍他!”
程锦容:“……”
程锦容不想刺伤六皇子的自尊心,忍着笑应下:“好!那我们一言为定!”
两人在月下相视而笑。
六皇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地看了程锦容一眼。
程锦容心中微动:“怎么了?”
六皇子吞吞吐吐的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求你。”
程锦容已经猜到了一些,低声道:“你是不是想让我悄悄去一趟公主府,为寿宁公主看诊?”
六皇子:“……”
六皇子的眼睛骤然睁大,流露出震惊:“你是怎么猜到的?”
这有什么难猜的。
“你刚从公主府回来,又一脸为难,心里所想所求之事,肯定和寿宁公主有关。”
程锦容淡淡道:“公主殿下患有‘急症’,独自在公主府里静养。皇后娘娘倒是派了太医前去,不过,以为公主殿下的脾气,只怕根本不会容太医靠近自己,更别说看诊开药方调养身体了。”
六皇子重重地叹了一声:“你说的半点没错。我去了公主府之后,先叫了太医来问,结果,那个太医说话含糊其辞,不知所谓。”
“皇姐今晚冲我发怒,我心里有气。可一想到她现在的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
“容表姐,算我求你了,你私下随我去一趟公主府,为她看诊,开一回药方吧!”六皇子小声央求:“这件事,父皇不愿让任何人知道。我也信不过别人,只能来求你了。”
寿宁公主未婚有孕,是一桩天家丑事。喝药落胎一事,也绝不能传开。思来想去,也只有程锦容前去公主府最合适。
一来,程锦容原本就知道内情,又得宣和帝信任。便是去了公主府,宣和帝也不会怪罪。
二来,寿宁公主喝的落胎药就是程锦容开的,由程锦容前去看诊也是最合适的。
程锦容没有推辞,只提醒了一句:“殿下是一片好心,不过,公主殿下未必肯领情。”
以寿宁公主的骄傲,绝不愿自己最狼狈不堪的一面被人看见。
尤其是被她看在眼里。
六皇子显然已想过这个问题了,一脸坚定地说道:“我想尽我做弟弟的心意。她领情很好,不领情,我也没办法。”
程锦容不再多言,点点头应了下来。
……
第二日,程锦容在为宣和帝诊脉后,轻声提起了此事:“……六皇子殿下心忧寿宁公主殿下,昨晚去公主府探望。回宫后,又私下请微臣出宫一趟,为公主殿下看诊。微臣已经应下了,还请皇上首肯。”
宣和帝纵是有再大的怒火,过了这几日,也消停多了。闻言并未动怒,只瞥了程锦容一眼,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应都应了,还用朕首肯吗?”
换了别人,此刻就该跪下请罪了。
程锦容自有应付宣和帝的法子,微微一笑:“微臣想着去一趟公主府,看一看公主殿下。等回来之后,再禀明皇上。”
宣和帝再气再怒,也不能不要女儿。
寿宁公主喝了落胎药后,情形到底如何,确实应该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前去看看才是。
宣和帝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却未再多什么。
这就算默许了。
程锦容拱手谢过天恩。
站在一旁的裴皇后,低声道:“锦容,本宫命人准备一些补品,你带去公主府。”
这便是奉皇后之命前去。寿宁公主再任性跋扈,也不能对程锦容不敬。
程锦容心头一暖,笑着应下:“微臣谨遵皇后娘娘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