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作坊,回家路上,苏义山再不复先前的趾高气扬,心里反复琢磨着:要怎么在保住自己这五两银子的情况下,把苏挽秋手里的银子抠出来。
若是从前,他有这个自信。然而现在,别说性情大变拿了自己把柄的侄女儿,就是家中出了名的人形摆设六叔这一关,他都过不去。
苏云海苏云阳兄弟俩更是垂头丧气。偏偏苏云帆就在他们身边,时不时阴阳怪气地挤兑两句。兄弟俩正是又气又急又没奈何,忽然就听前边有人叫道:“咦?那不是云海云阳吗?这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哎!你俩过来。”
两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县学里的同学,正站在面酒楼门边,冲这里挥着手,一边喊道:“过来吧,元熙也在,这会儿二楼上品茶呢。”
果然,抬眼看去,沈元熙正坐在二楼窗边,手里拿着茶杯,胳膊支在窗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街景。
两人看了苏明江一眼,见他微微颔首,于是对众人说了句“去打个招呼”,便跑到酒楼门口,和那几个同学一起上楼。
这里苏明江也停下脚步,怔怔看着那座酒楼,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挽秋好奇地看着身边这位六叔爷,心想:这酒楼难不成还承载着他年轻时的回忆?你别说,六叔爷虽然不修边幅,但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年轻时一定是位风流倜傥的美男子,不输给沈元熙那种,在各处留下点回忆啥的,再正常不过,所谓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正想着,就听苏云帆在身旁惊讶道:“咦?方家的马车,原来今日他们在明月楼宴请的是方家这位公子。”
“什么方家?”
苏挽秋回过神,只见二哥惊讶道:“你忘了?就是买你的那个方家啊。别说,虽然是荣亲王小舅子,但这位方公子为人还挺好的,我和爹去赎你出来,一点儿都没为难。”
一边说着,就见从马车里下来一位贵公子,披着石青色的斗篷,意态从容步履沉稳,更兼那份优雅贵气着实不俗,往酒楼门口一站,大街上这么多来来往往的人,越发衬得他如鹤立鸡群般卓越出色。
苏挽秋忍不住嘿嘿一笑:“看来沈元熙有对手了。可惜咱家不在县城,不然还能看看热闹。”
苏云帆:……
“我说三妹,不带这么狠的,两虎相争,你竟想着看热闹。”
苏挽秋撇撇嘴:“这怎么能叫狠?又不是我挑唆他们打架,看看热闹也不行?我倒不知二哥是这样妇人之仁的。”
他们两个说话功夫,那方雪松已经上楼,忽听苏明江轻声感叹道:“又是两位难得的青年才俊,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
“前浪死在沙滩上。”
苏挽秋完全是下意识的接了一句,却见苏明江愣了一下,忽然笑着摸摸她的头:“也不可如此小觑前浪,有的固然是死在沙滩上,但有的……却是卷起千堆雪,傲视多少豪杰。”
他说完便轻快道:“看来云海和云阳是被绊住了,走吧,咱们先回家去。”
说完当先迈步,忽听苏义山叫道:“六叔,我……我忽然想起,前天贺大叔托我进城帮他买半斤盐,你们先回去吧,我买了盐就回去。”
苏明江皱眉道:“你又想作什么妖?我劝你趁早死心,今天就是三丫头赢了。你还想耍花招?就拿一百两银子回来,我也不认。”
“不是,真要帮贺大叔买烟叶,不信你回去问他。”苏义山撒腿就跑,最后一个字传来,人早就跑远了。
苏明江面色冷峻,苏挽秋在他身旁,只听他低声咕哝了一句“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因心中就有些好奇,暗想:为什么会这样说?虽然知道大伯肯定是去搞歪门邪道,说不定就是跟沈元熙借钱,但也总算积极自救不是吗?
回到家,将事情
和柳氏苏挽夏一说,只将母女两个惊喜得都哭了,尤其是看到炕上六贯铜钱,苏挽秋手里还甩着一半,柳氏激动得险些没厥过去。
“这……这真是我闺女赚得钱?好好好……”柳氏眼泪扑簌簌掉下来,搂着苏挽秋道:“幸亏你有主意,不然我和你爹这个糊涂蛋就要被你大伯坑了。现在想想,去给人做丫头,就算一个月能赚十两银子,又有什么意思?还不是由着主子当牛马使唤,甚至朝打暮骂。”
“这倒不至于,方家是个好人家,不过但凡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去做奴婢啊。”
苏云帆在一旁接口,只见妹妹将半贯钱递给他,笑着说道:“哥,你体力好跑得快,用这钱去买些卤味点心,再买几斤五花肉,今天咱们也好好吃一顿。”
“好嘞!”
苏云帆接了钱,转身出门。苏义水欣慰道:“虽然是秋你自己赚得钱,但这也是应该的,让大家都跟着得点好处,吃人嘴短,他们也就说不出什么了。”
柳氏冷哼道:“别只想着秋这点钱啊,她大伯不是也赚了五两银子吗?且看看他又能给家里人买些什么。”
苏义水尴尬地咳了一声,只听苏挽秋笑道:“爹,娘,六叔爷说了,这些钱是我赚的,都由我自己保管,我得把这钱留着,将来有大用,当然,若是咱们家里有急用,我也义不容辞。”
“好好好,这是你的钱,自然是你说了算,只要别枉花了它就行。”
柳氏点点头,想想又笑着戳了女儿一指头:“把你给精的,还怕我和你爹贪了你的钱不成?别说我们没脸拿,就是有脸,拿了钱也是给你攒着,将来做嫁妆。”
苏挽秋嘻嘻笑,忽听上房外苏明江喊道:“三丫头,你来一下,叔爷有话和你说。”
“哎!来了。”苏挽秋答应一声,和爹娘说道:“六叔爷找我,我去去就来。”
说完转身出门,苏义水柳氏等人也没多想,完全不知女儿此时心中,远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