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荷,你是不是有点盲目乐观了?想也知道,人家要污蔑你,肯定都计划好了,到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你床上翻出金钗,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放心,说得清的。”沈初荷一点也不担心,笑眯眯道:“这还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若非前些日子三奶奶给了这几样首饰和那封银子,这一关我确实不好过,但是现在嘛……嘿嘿嘿!若她真是为了害我,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你是说,要拿这两枝珠钗为自己作证?的确,有了这两枝钗子,谁会稀罕她的金钗?”
花香恍然大悟,接着连忙将珠钗塞到沈初荷手中,沉声道:“你先拿着。”
“对对对,到时候就把两只珠钗甩她脸上,让她睁大狗眼瞧瞧,我们初荷可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穷丫头,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对,让珠钗闪瞎她的狗眼。”
林雪也把珠钗塞进沈初荷怀中,却见她一手一个递过来,胸有成竹笑道:“用不着,你们等着看戏就是。”
“你又搞什么?”
这下林雪花香是真的好奇了:“难道你早知道周水儿要陷害你,所以做了准备?老天,你什么时候会未卜先知了?”
“我是医女,又不是巫女,什么未卜先知?只能说,这事它就赶在点儿上了。”
沈初荷笑吟吟回身,将蒲公英都晾晒好,然后站起身道:“行了,咱们去厅里,说不定马上好戏就要开锣。”
话音刚落,就见一群人从远处宿舍里走出,嘈杂声音远远传来,却听不清在议论些什么。
沈初荷眼睛一亮,对林雪花香道:“来了,走,咱们主动点儿站过去,别让人家费劲找。”
“你还真是体贴啊。”
两女嘴角都抽抽了,只是看沈初荷这个模样,显然是有绝对把握,因心情一松,便都跟在她身后,迎着那群人走过去。
很快,沈初荷在青砖路边站定,距离人群不足二十步远。她微微挺起胸膛,暗道:不是要找我吗?来吧,周水儿,我在这里,冲着我上吧。
“初荷你在这里?早上我让你挖的婆婆丁都挖完了?”
叶医女看见她们,柔声问了一句,目光中透着几丝不解,心想:总觉得有点不对头,三个丫头像是在等着什么似得。她左右看看,也没看见什么人。
“呃……都挖好了,按照您吩咐的,选的都是叶片肥厚的婆婆丁,那边婆婆丁倒好像种出来似的,特别多。”
沈初荷一面回答,眼睛却盯在周水儿身上,结果就眼睁睁看着对方从自己身边走过去,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若说那一处是特意种出来的,倒也没错。”
刘医女也笑了:“这个是从我们刚进医女馆的时候就有了,每年收集蒲公英的种子撒在那里,第二年就能发出来一片。”
“难怪呢,我说那些婆婆丁怎么都是又肥又大的,原来是特意种出来。十几年,可不都是择优录取的种子。”
沈初荷虽然心中满是疑惑,却仍不忘认真答话,结果心不在焉之下,一个不妨,现代词汇就冒出来了。
“嗯?什么择优什么?”
果然,两位医女都有些惊讶,沈初荷忙笑道:“是我自己瞎想的,我想着那些种子都种在一起,自然是强壮的种子更容易发芽,肥大的蒲公英吸收阳光雨露远胜瘦小的,所以到最后,还能尽情生长的,就只剩下这种很大很大的蒲公英了。”
“原来如此,你这形容的有趣,听上去也不无道理。”
两位医女都笑了,花香这时方插话道:“姐姐们干什么去了?聚的这样齐。”
“周水儿的金钗丢了,她急得要命,所以就先叫了几个人过去搜检。”
“啊!”沈初荷捂着嘴惊叫一声:“那……那找到了吗?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偷东西。”
“谁说不是。”
提起此事,两位医女也是气愤不已:“我们医女馆已有两年没发生过这样丢脸的事,谁知如今就又有那不要脸的蹄子,贪心上来什么都不管了。别让我抓住,抓住了非剁掉她爪子不可。”
“这样说的话,那金钗还没找到?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带走一些人继续搜?”
沈初荷不信周水儿会善罢甘休,无论金钗是真丢了还是用来害人,这事肯定不能没有下文。
谁知刘医女的答案却再次出乎她意料,只见对方摇头道:“唉!周水儿也是怕这事惊动太大,传出去丢医女馆的脸,所以说不搜了,不能为了一个贼,伤了这么多姐妹的脸面,都是女儿家,哪禁得起这份怀疑?”
我擦嘞个去?天要下蓝雨了吗?九星连珠出现了?周水儿这个向来把自己当千金小姐的,竟也会有这样的情商?
太过震惊之下,沈初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随着人群一直回到大厅,果然,周水儿只是躲在角落里颓丧伤心,却再没提搜检的事。
“这还真是转了性子。”花香也啧啧称奇:“初荷,看来她那金钗是真的丢了,不然这会儿早该闯到咱们宿舍……”
不等说完,被林雪碰了一下,于是花香会意,立刻停下话头,只听林雪稍微提高声音道:“不管怎么说,周水儿这次做的还不错。只是我却替她心疼得慌,那么好的一枝金钗,就真送给小偷了?”
“怎么可能?”
花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接着喜子蹲下身,悄声道:“你们也不想想,她是那么好心的人?这是故意的,让偷金钗的人放松警惕,到时她肯定会安排人暗中访查,只要寻到证据,自然就可以把小偷一网成擒,还不用得罪人,岂不是两全其美。”
“竟是如此?”花香惊讶了:“是你乱说的吧?”
“才不是。”
喜子撇撇嘴:“刚刚我就看见她在后院和几个人嘀嘀咕咕,我就听见她们说表面放松,但还是要紧盯着出入的人。接着她们见我来了,就不说了。我也是琢磨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她竟有这份心机。”林雪慢慢点头:“好吧,我不得不叹服了。”
喜子嘻嘻笑道:“你也太小看人家?不想想她姑姑是谁?没有点手段心机,她一个丫头,凭什么就能做知府小妾,是吧?”
“嘘!”
花香忙一把捂住喜子的嘴,沉声道:“这种话也是咱们女孩儿家能说的?在我们面前无妨,万一在别人面前,你也这样口无遮拦……”
不等说完,就见喜子将她的手拿下,嘻嘻笑道:“我是傻子吗?跟什么人都掏心窝子?好了,告诉你们,就是让你们当心些。我总觉着,咱们医女馆这么长时间都没出过偷摸的事,她那金钗戴了也不是一天两天,怎么这么长时间才丢了?这里面还不知有什么猫腻。”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就看着沈初荷,只见对方柔柔一笑,点头道:“我明白,多谢你提点,我会当心。”
“当心当心,你要真的放在心上才好啊。我看你什么都好,就是这份菩萨心肠,唉!委实太过软弱了些,不然上一次,人人都看出蓝云是受谁的指使,发作起来,不让她周水儿死,也要让她脱层皮,就你……话口都没提便放过了,以为人家真会感谢你啊。”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都知道。”沈初荷哭笑不得,见喜子起身去了,她便对花香林雪摊手道:“她竟说我是菩萨心肠,这误会是不是忒大了?”
“难道你不是?”林雪花香呵呵一笑:“我觉着她没误会,倒是你对自己的误会有些大。”
沈初荷……
“你们说什么瞎话?姐奋起的时候你们没看见?想当初……”
“一:好汉不提当年勇;二:你当初奋起,也就那么寥寥两三回,别总记着了。”
林雪一句话把沈初荷呛回去了,看着对方一脸无辜的模样,她又忍不住笑起来。
“误会,你们对我的误会都很大。”
沈初荷无言以对,只能忿忿回击,只听花香笑道:“好好好,你厉害,那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我对此事充满期待,倒要看看周水儿接下来要搞什么幺蛾子。”
沈初荷握拳挥了一下,但很快又道:“不过,我们是不是有点自作多情?万一金钗真的就是丢了呢?”
“套用喜子的话,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偷摸的事,忽然间她金钗就丢了?那金钗在她身边也有两三个月,小偷若惦记上,早干什么去了?反正这事儿挺巧的,我是不太信真丢了。”
“无巧不成书,你也不能否认生活中确实有很多巧合。”
沈初荷振振有词,却见花香柔柔笑了:“初荷,你真是这样想的?”
“呃……好吧。”沈初荷垂下头:“我只是不想太早下定论而已,怕打脸。至于后面,反正我是不怕被陷害的。她最好别是阴谋,若是针对我的阴谋,被打脸的就是她了。”
讨论此事的不仅仅是她们,大厅中的医女都在悄声八卦着。
许多人的目光时不时就会看向沈初荷这边,大家都不是傻子,喜子看透的道理,很多人也看的明白。若这件事真是周水儿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那这个阴谋是针对谁,不言而喻。
如此直议论到午时,吃过饭后,有午休的医女们便都纷纷离开饭堂,去做自己的事。
沈初荷和林雪花香的宿舍在阳面,冬天能舒服些,夏天就难过了。
因为闷热,所以大家中午即便睡午觉,也都不喜欢在屋里,更喜欢在后面廊下铺张席子,躺在上面猫一觉。
也有不爱睡午觉的,利用午休时间,或是在树荫下乘凉说话;或是编织络子缝补衣裳;还有的则喜欢去后街上逛逛;或是看花看草。总之,能老老实实闷在屋里的人很少。
所以三人回宿舍时,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沈初荷便对林雪花香小声道:“快,趁这会儿没人,你俩把钗子找个稳妥地方放好了,咱们也赶紧出去透透风,这屋里真热死了。”
“知道了,你不用管我们,还是把自己床铺柜子仔细打扫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多出来的金钗之类的东西。”
林雪花香推着沈初荷来到床边,然后亲自动手帮她掀开枕头被子,仔细搜检起来。
沈初荷哭笑不得,一叠声道:“你们去做你们的事,这个我自己来。”
“我们的事不急,你这个才重要。万一那女人真要害你,咱们早发现了,也能早有准备不是?就好像上一次,不是你发现异样,回去就收起那些乌头,蓝云冷不丁给咱们一下子,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两人一面说着,手上不停,不但薄薄毯子被她们提起抖搂,就连褥子也没放过,一寸一寸摸过去,这样的仔细,别说金钗,就是个瓜子儿都逃不过去。
最后,林雪将沈初荷枕头都拆了,依照她的心思,是要连最里面的枕头皮都扒开,被沈初荷及时阻止,只听她无奈道:“这就不用了吧?枕头里面都是稻壳,你这拆了,还不都散出来?”
“小心无大错,万一人家就把金钗给你塞到稻壳里呢?到时你不是百口莫辩?”
林雪振振有词,沈初荷囧囧有神看着她:“大姐,她们要真是把枕头拆了,金钗放到稻壳里,你觉着我还发现不了异样吗?我又不是瞎子,而且眼神向来很好。”
“初荷说的没错。”花香也笑了:“这稻壳洒出来,可不好收拾,反而容易败露形迹,再说,这样一来,时间也长,万一被人撞见,阴谋岂不就彻底败露了?”
“好吧。”林雪点点头:“那这床上是没什么可搜检的了,我再看看床下。”
沈初荷:……
“拜托,你们回你们床上,这里我自己来。”
到底忍无可忍,沈初荷张开手臂像赶鸡似得将林雪花香赶回她们的床铺,凶巴巴叫道:“现在、立刻、赶快做你们的事,我这里自己来就好。”
“好好好,那你仔细点啊。”
花香无奈,只好叮嘱了一句,却见沈初荷将辫子一甩:“这还用你说?我什么时候做事不仔细?”
说完回到自己床前,看着一片狼藉的毯子枕头褥子:很好,床铺上估计连个渣渣都不留了,现在的重点,是检查床下面。
床下面放着洗脸的陶瓷盆,鞋刷子之类的日常用品,她正要一样一样拖出来检查,就听花香惊叫一声。
“怎么了?”
沈初荷连忙钻出来,诧异看向花香,就见她直愣愣看着床铺,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不会是有死老鼠吧?”林雪赶过去,下一刻,她也失声大叫,但旋即伸手捂住嘴巴,接着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沈初荷。
“怎么了你们?什么东西?这么大惊小……”
沈初荷也走过来,不等说完,声音就戛然而止,她震惊看着花香床铺上的那枝金钗,一时间脑子里竟没法反应。
“我……我刚才受你们启发,想把珠钗藏在枕头里,谁知刚提起枕头,就……就觉着这背面有个硬硬的东西,打开枕套一看,就看到这枝金钗,天啊!这……这东西怎么会跑到我这里来?”
“会不会是搞错了?”林雪摸着下巴:“陷害的人把你的床位当成初荷的,所以才把金钗放进你枕头里。”
“不可能。”
沈初荷摇头,神情严肃:“如此处心积虑的阴谋,怎会连我和花香的床位都搞不清楚,就冒冒失失放金钗?再说我们俩的床位也不是什么秘密,都不用花心思打听,只要来咱们宿舍坐坐,随便找个人说两句话,也就套出来了。”
“那……那为什么金钗会在花香这里?这更不可能。万一是放金钗的人心慌呢?慌乱之下放错了……”
沈初荷抬眼看向林雪,打断她的话,沉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没放错呢?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她要害花香?这不是扯呢吗?”
林雪一摊手:“谁不知道我们俩只是你朋友,真正医术厉害木秀于林的,是你啊,我和花香要没有你,也就是泯然众人,我们能给谁造成威胁?”
她说完就觉着有些不对劲,沈初荷一向是亲切随和的,那双秋水般的眼眸里,常年荡漾着温柔笑意,所以医女们喜欢她,病人们喜欢她,连小孩子都喜欢她。
然而此时,那张亲切的脸沉入锅底,连眼睛里的笑意都消失无踪,深邃的仿佛里面正在凝聚一场暴风雨。
“想害我,就对着我来,没问题,我接着。可是害不到我,就想对我朋友下手,呵呵!”
“初荷。”
这样的沈初荷令林雪花香感到陌生,陌生的甚至有些害怕和肝颤。
沈初荷这次是真的出离愤怒了,直到林雪花香使劲摇着她的肩膀,理智才逐渐回笼,眼中戾气也慢慢消退。
“没什么。”她安慰地拍拍那两人肩膀:“我就是一时间太生气了。”
“呼……”
林雪花香同时长出了一口气,林雪便笑着道:“你搞什么?刚刚真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去揍周水儿,那样一来,咱们有理也变没理了。”
“揍她一顿?”沈初荷轻轻一笑:“那能有什么用?既然三番五次出手,摆明了不死不休,当然就要一劳永逸,才能不留后患。”
“初荷,你……你什么意思?”
林雪眨了下眼睛,就见沈初荷笑道:“你怕什么?难道我还会去杀人不成?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只是这一次,我不准备再退步了,一定要将周水儿撵出医女馆。”
“这怎么可能?”林雪花香惊叫:“你不是说两位大医女都罩着她吗?”
“若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暴露了自己污蔑陷害的真面目呢?两位医女就算有心袒护她,难道还敢公然徇私?就不怕引起公愤?她们在这医女馆根基再深厚,也不敢人心尽失吧?不然队伍可就没法带了。”
“可是……初荷,如果你这样针锋相对,两位医女不能包庇周水儿,一定会对你怀恨在心。人是不讲道理的,她们会认为这是你不卖她们面子……”
“说得没错,这一次我就是不想卖她们面子了。至于怀恨在心……”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喃喃道:“倒也不用怕,如今我们可也不是完全无依无靠的外乡小医女。”
她说完,就见林雪和花香眼巴巴看着她,眼神颇有些复杂,便忍不住笑道:“怎么?镇日里说我心慈手软,今日我好容易要硬一回,你们反而不适应了?”
“是有点。”林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今天确实和平时不一样,格外透出一股杀伐决断的狠厉。”
“早就说了,我不是什么菩萨心肠,虽然奉行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原则,那也是因为我并不把这些人和事放在心上。”
“哇!帅!”
林雪竖起大拇指,兴奋低叫,被花香瞪了一眼,只听她犹豫道:“初荷,知道你是因为我们,其实不用,我和小雪……”
“我们来想想,应该怎么安排此事,才能给周小姐一个大惊喜。”
沈初荷打断花香的话,目光盯着那枝金钗,摆明了主意已定。
于是花香也就不再多言,只是那份感动仍在心中翻腾,以至于脑子里大多是空白,根本就想不出什么主意。
“好吧,不管如何,先赚了这一枝金钗再说。”
沈初荷抬起头,看着花香脑后那一条比麻花还粗,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忽地上前,轻声道:“可能撕扯头发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初荷,你这是做什么?”
林雪见沈初荷将金钗向辫子里插去,不由低声惊叫,却见沈初荷沉声道:“若我猜得没错,下午应该就会有人禀报周水儿,说看见花香摆弄这支金钗,然后周水儿就会率众气势汹汹过来搜检,所以,要把金钗藏在一个绝不会被搜到的地方。”
一边说话,她动作不停,这枝金钗上就只有一串黄金梅花,所以非常容易就没入那条辫子里,很快便彻底隐没,踪影不见。”
“你的意思是?要……要私吞了这根金钗?”
“什么私吞?会不会说话?这是周大小姐送给我们的,怎么能让人家白费心思。”
沈初荷白了林雪一眼,一边在那辫子上轻轻箍了箍,满意笑道:“不错,只要不用力,根本感觉不到这里还有一枝钗子。林雪,你过来摸摸看。”
林雪也忙上前,用手从辫子根一路握向辫梢,然后冲沈初荷竖起大拇指:“服了!初荷你真是……真是……太高明了,怎么想得这主意?周水儿就算想破脑袋,也绝想不到。”
花香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辫子,点头道“这金钗不如珠钗粗,又是珠花又是流苏的,放进辫子里很容易,头发都没乱。只是如此一来,周大小姐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知要哭几天哩。初荷,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残忍?”
“对敌人残忍,恰恰是对自己的仁慈。”沈初荷拍拍手:“早说过,我比你们想得要腹黑,这回信了吧?”
说完她回到花香床头,将她刚刚因为震惊而跌落在床上的珠钗捡起,招手道:“花香,你过来看看,刚刚那枝金钗放在哪里?你就把珠钗放在那儿。”
“啊!我……我刚才太惊讶了,就……就只记得个大概地方,也……也没心思细看啊。”
花香紧张,说话都结巴了,却听沈初荷满不在乎道:“不要紧,大概地方就行,你当陷害的人还能做标记不成?”
花香这才放心,来到她身边,将珠钗塞在枕头背面靠近一边的地方,点头道:“应该就是这里。”
“好。那就这样吧。”沈初荷将枕头放好,看看外面天色:“走,咱们去大厅里干活。”
“啊?你还有这份心思?”
林雪失声低叫,却见沈初荷淡淡笑道:“为什么没有?我们现在是稳坐钓鱼台,就等某人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是说?你想告诉大家,因为某些原因,你今天无心干活?”
“呃……”
林雪说不出话了,点头道:“你说得对,那我们就走吧,只是……”她看向花香辫子,小声道:“真的没事吗?万一……万一被发现……”
“怎么会被发现?又不是有那淘气男生,喜欢揪女生辫子。而且在头发里塞着,也不用担心滑下。最重要的是,咱们在大厅里干活,和所有人自然相处,等到周水儿那边喊找到金钗,大家一起来看戏时,就算是神仙,也想不到金钗早被藏在这里了。”
“你怎么敢保证,周水儿今天下午就会发作?万一她要再等一天两天呢?她很明显不是十分急切,不然上午就会嚷出来了。”
“还不明白吗?这一次周水儿很谨慎,所做安排,都是为了显得自然逼真。本来嘛,哪有金钗丢了,一搜就搜到的,谁会信这么巧合的事?而喜子说的,表面上为了顾及医女馆颜面,不找了,暗地里私下查访,到时候许多人帮忙留心,最后发现金钗,这就合理多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出了宿舍,见周围没人,沈初荷方继续轻声道:“之所以断定下午她就会发作,是因为这事太冒险,不说别的,就说晚上,花香要睡觉时动动枕头,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万一被她发现金钗呢?不是一切都暴露了?所以她必定下午就要发动,不然夜长梦多。”
“周水儿真傻,真的。”
林雪看着沈初荷,颇为同情地道:“她是哪根筋搭错了,就非要和你较劲呢?听听这番话,简直就把她这个人看透到骨子里。初荷,你可惜是个女孩儿,若是男孩子,读了书考取功名,做一位青天大老爷,定会千古留名。”
“你把千古留名想的也太简单,我这不过都是最基本的分析罢了,只要多想想,你和花香也能做到。”
沈初荷笑着摇摇头,这时三人已经快到大厅了,周围都有走过来的医女,于是便不再多言,只和大家打了几声招呼。
便有人笑着问道:“初荷,明儿是不是又该喝绿豆汤了?我现在想着,口水都要流下来呢。”
沈初荷笑着应道:“要脸吗?只想着绿豆汤喝,不知道熬绿豆汤有多辛苦,明儿你来熬,我把绿豆给你,如何?”
那医女便大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哪能让你出绿豆还要出力,是吧?没有这样的事,明天的绿豆汤我和珍珠花儿来熬,你好好的等着喝就行。”
“这还差不多。”沈初荷点点头:“那就说好了,明天你来我宿舍里拿绿豆。”
“好嘞。哎呀,说起来初荷你这两天都没出诊啊,奇怪,那些大户人家的女眷都没有生病的吗?”
“大热天的,都在屋里歇着,不容易生病。”
沈初荷笑弯了腰:“我说你不能想着人家点好?为了一碗绿豆汤,至于吗?”
“一碗绿豆汤,确实不至于,但两碗就至于了啊,更何况这可是一夏天的绿豆汤,那就特别特别至于了。”
珍珠的话逗得大家都哈哈大笑,就这么一路说笑着进了大厅,每个人领了活计,便三五成群开始干活。
花香林雪神思不属,一直注意着周水儿的动静,看见她抚一下头发,都觉着这是发动的暗号,只看得沈初荷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出息点,你们当这是鸿门宴,还有摔杯为号呢?等着就是,着什么急?”
“哎呀谁敢比你的定力?我看房子塌了你都不带着急上火的。”
林雪小声咕哝一句,下一刻,就听脚步声响,回头一看,一个叫三丫的医女正往周水儿身边去,然后贴着她耳边悄悄的不知说了些什么。
初荷猜得没错,果然来了。
林雪心里咯噔一下,伸手碰碰沈初荷衣袖:“初荷,好像来了。”
“淡定。一切有我。”
沈初荷熟练将手中一块黄芪去掉根须,似是对此毫不在意。然后她就听到周水儿尖叫一声:“什么?你……你说的是真的?可不要血口喷人,上次蓝云的下场,你也瞧见了。”
这一声惊动了大厅里的医女们,众人都抬起头向那边望去,很快,叶医女从她的房间走出来,皱眉道:“又怎么了?这么大声吵吵。”
“叶医女,三丫说,她说她看见我的金钗……看见偷我金钗的贼了。”
周水儿三两步来到叶医女身边,神情激动,接着转头找了一圈,然后伸出手指向花香:“就是她,她偷了我的金钗。”
“你……你胡说。”
花香只说出这一句,便再也说不出话。上次看沈初荷替自己洗清冤屈,全程那叫一个从容不迫,她还觉得这种事很容易,哪知真正到了自己头上,才明白这当中有多少惊恐委屈。
沈初荷不知道花香是真紧张,还在心中赞叹,暗道这演技厉害啊,深得天然之道,花香要是在现代娱乐圈,拿个影后不算困难。
“我原也不信,但是三丫亲眼所见,这还会有假?经历了上一次蓝云的事,谁还敢污蔑陷害,那不是找死吗?”
“这可不一定,我们又不是神仙,没长前后眼,哪里能把所有的污蔑陷害都破解了呢?”
沈初荷气鼓鼓地看向叶医女:“叶医女,您可不能任由人给花香泼脏水,这说不定是冲着我来的,却连累了花香,谁不知道我们三个交好?”
叶医女看向三丫,沉声道:“你可想好了,若是撒谎,仔细你的皮肉,这次我绝对不会姑息任何人,医女馆不能由着卑鄙小人坏了风气。”
三丫缩缩肩膀,小声道:“我……我确实看见,中午她们三个回了宿舍,我本想去找她们说话,结果刚到门口,就见花香手里拿着周姑娘的金钗,很快便塞到枕头里了。我……”
她说到这里,就看了沈初荷和林雪一眼,低下头小声道:“我……我也不知道初荷和林雪知不知道这件事,我……我看到后,心里慌得很,就跑出来了。之前……我也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周姑娘,上次蓝云的事……我怕我也……我也被说成是污蔑,可……可最后还是受不了良心谴责……”
“你放屁。”林雪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挣开沈初荷的手:“初荷你别拦着我,实在是看见这种卑鄙虚伪的东西就来气,三丫是吧?之前的绿豆汤,没见你少喝过一碗,现在来害花香,你竟是面不改色,你……你良心喂狗了吗?”
“我……我……”
三丫脸刷一下涨红了,以手捂脸呜呜哭道:“我……我实在没办法,我也很感谢你们,可……可别的都好说,花香……她……她不该偷东西,呜呜呜……”
“你……”
林雪恨不能冲上前,却被花香和沈初荷一把拉住,沈初荷见花香面色惨白,便沉声道:“有理不在声高,也不在哭哭啼啼。三丫,你不是说你亲眼看见花香藏了金钗吗?好,那我们去宿舍翻找就是。”
“三丫。”花香终于开口了,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颤抖:“你可看清楚了?我手里拿的是周姑娘的金钗?你……你敢对天发誓么?”
“我……我……呜呜呜我发誓,我若撒谎,叫我不得好死。”
三丫哭叫一声,倒让沈初荷有些诧异,古人是很敬畏鬼神的,发誓这种事,如果不是真的问心无愧,或是利欲熏心到底,一般做不出来。更何况三丫这可是毒誓。
“初荷说得对,既然三丫一口咬定,那我们就去她们宿舍看看。”
叶医女一挥手,带头走出去,一边在心里生气,暗道初荷是个出色的,但这些人心眼未免太小,一次次的,这是干什么?这个周水儿,太不省心了。
医女馆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也都跟了上去,她们不单单是抱着看戏心思,也是在替沈初荷担忧。
也有那精明的,一路觑着沈初荷脸色,心里就犯起了嘀咕,暗道初荷这模样,怎么倒和上回揪出蓝云差不多?难道她又未卜先知,做好了安排?有没有这么神?下回看看找她算个命。
很快来到宿舍前,因为医女馆相对是个封闭的院落,做工时间后门关闭,医女们都在大厅和炮制房做事,所以宿舍并不锁门,有做饭的大婶帮忙看着,这些年倒也没发生过偷盗之事。
众人进了门,四下里看了圈,只见床铺都是整齐洁净。能够被收到府衙医女馆的女孩,自然都是做事干净利索的。
三丫向着花香床铺的枕头一指,大声道:“就是在这里。”
话音未落,周水儿便急急上前,一把将枕头拿起,在枕头下面摸索片刻,便高兴叫道:“有了,果然有一枝金钗。”
她说完,便宛如胜利者展示战利品一般,将枕头高高举起,翻过来,大声道:“你们看见没?就在这里,形状很明显了吧?”
屋里屋外挤着的三十多个医女瞪大眼睛,默然无语,偌大一片地方,此时鸦雀无声。
“花香,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沈初荷,你知道自己的朋友是小偷吗?不知你对这件事,又如何评价?”
事已至此,尘埃落定。周水儿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却见沈初荷淡淡道:“我始终相信花香的人品,我奇怪的是,你为何就笃定这枕头里是你的金钗?连看都不看一眼,就兴师问罪。难道……这事本就是你和三丫串通好,由她放了金钗在花香枕头中,目的就是为了诬陷她么?”
“你……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嘴硬,我为什么要害花香?擒贼先擒王,你们三人中,你才是那个领头羊,我若要害,也是害你。”
“你未必没害过我。”沈初荷冷笑一声:“忘了吗?周大小姐,上次带着两位大医女跑去揭发我炮制毒乌头的,也是你。”
“那……那个是蓝云害你,我……我只是听了白云的一面之词,怎么……怎么也要攀上我?”
周水儿气急,却见沈初荷镇定道:“怎么不能攀上你?这两件事,你都冲锋在前,如此巧合,除非我是个傻子,不然想让我不怀疑你,实在是有些困难。”
“你不用嘴硬,哼!到这个时候,你还袒护包庇花香……”
“别说废话了。”沈初荷将胳膊抱在胸前,头向枕头点了点:“咱们用事实说话,你就赶紧把枕头里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家伙儿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第四周日万,胜利就在前方,嗷呜!继续替接档文《妾本悍妇》求个预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