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沈姑娘?你……你果然认识她?”

鲍谨惊讶了,叶东风认识沈初荷他倒不意外,毕竟先前听人说过。

让他意外的,是叶东风对待对方的态度,一个小小医女罢了,东风竟会放在心上?她何德何能啊。

叶东风点点头,这时就见沈初荷站起身,淡淡道:“舌淡苔少,身形消瘦,眼窝深陷,脉细数,病人日常或伴有眩晕耳鸣,腰膝酸软。综合这些症状来看,这位公子明显是肾精亏虚之症。”

“什么意思?你说我们子义那方面不行?你胡说,我们子义明明能夜御七女。”

其中一个纨绔大声嚷嚷起来,鲍谨禁不住面色一红,咬牙低声道:“这个混账东西。”

叶东风也是面沉如水,看了眼沈初荷,却见她毫不在意,反而悠悠笑道:“你可别说话了,他要不是这么作死,还不至于到今日这个地步。反正我话放在这儿,若是嫌命长,以后尽管流连花丛,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他。”

“你……你别以为能吓唬得了我。”江子义一个高儿跳起来:“告诉你,小爷我……我不是被吓大的。”

“知道你勇敢,从小是吃熊心豹子胆长大的。那你就好好躺着啊,你跳起来干什么?怎么?头晕好了?这说好就能好,好意思叫老毛病?”

江子义脸刷一下红了,恶狠狠瞪着沈初荷,而他身旁那些纨绔这时全都忘了同仇敌忾,反应过来后,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

“都特么的别笑了。”

江子义恼火吼了一声,接着看向沈初荷,咬牙切齿道:“你少来蒙我,少爷我不是吓大的,你说我……我命不长久,证据呢?你拿出证据来。”

“这话好没道理,你什么时候去医馆,大夫给你诊断后,你还要他拿出证据?你一定要证据的话,就回去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形容。又或者,你平时有没有眩晕耳鸣腰膝酸软的症状,自己心里没数吗?”

“你……你别空口白牙。”江子义色厉内荏地叫,心里已经惊疑不定了。

平时眩晕耳鸣的症状较少,但腰膝酸软,这个他确实有体会,经常流连青楼后,第二天一天都直不起腰,只是,大多数人放肆一夜后,不都这样的吗?

“你若不信,就去医馆复诊,看看大夫怎么说,到时就知道我是不是危言耸听?”

沈初荷冷冷一笑,转身就要离去,却见江子义伸出胳膊拦住她,嗷嗷叫道:“不行,你不许走,那个……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鲍谨实在看不下去,就要上前,却见叶东风伸手拦住他,轻声道:“看看沈姑娘怎么应付这货,啧啧!我还从没看见这样上赶着送死的。”

“东风。”

鲍谨惊讶的看着叶东风,却见他一脸兴致盎然的模样,只盯着沈初荷。

再转头看去,就见沈初荷似是也不耐烦了,冷冷道:“你一定非要弄清楚?也罢,你自己用手指用力戳一下上脘穴,看看是否剧痛难忍。”

“上脘穴?在……在哪里?”

江子义完全没有察觉他已经被沈初荷牵着鼻子走了,毕竟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方寸大乱之下,哪里还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就是这里。”

沈初荷上前,为江子义指明上脘穴的位置,微笑道:“别说我做手脚,你自己用手戳,当然,得稍微用点劲儿。”

“好……如果……如果你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江子义恶狠狠吼了一句,伸出手指慢慢向上脘穴戳了下,见沈初荷一副笃定模样,他咬咬牙,抬起手指,再次向上脘穴用力戳去。

“嗷”的一声,下一刻,这纨绔痛得险些跪倒在地,嘴里叫了两声,接着面色猛然变得苍白,看向沈初荷,哆哆嗦嗦道:“果……果然好疼,你……你说的是真的?”

“不信就算了,你尽管玩,撒着欢的玩儿,反正死得又不是我。”

沈初荷摊摊手,转身欲行:“好了,看你这会儿活蹦乱跳的,应该没事了,那我走了。”

“不行,你不许走。”

江子义只觉脑子嗡嗡响,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沈初荷:“你……你既然知道我的病,那肯定有办法治,是不是?你快说,到底要怎么治才行?管它什么人参鹿茸,你尽管说,我家有的是钱。”

“你还想吃人参鹿茸?怕自己死得不够快是吧?”沈初荷冷笑一声:“没用的,难道你没听说过?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什么?”江子义惨叫一声:“我……我都到这个地步了?天地良心,我……我也没有很风流啊,一个月去那些地方,不过十几日,怎么……怎么就能到这个地步?”

沈初荷忍不住就翻了个白眼,呵呵笑道:“要点脸,你这不叫风流,怎么?还想叫君子啊?”

“噗”的一声,哪怕鲍谨有些同情江子义,也忍不住喷笑出声,扭头对叶东风道:“这女孩儿的嘴也太厉害了。”

叶东风点头微笑道:“她是这个性子,颇有点嫉恶如仇的侠气。”

“一个小小医女,你竟然说她有侠气?”

鲍谨眼睛一转:“看来这里应该有点渊源,稍后你说给我听听。如今,先去为那个不争气的东西求求情,怎么说今天也算是个好日子。”

话音落,他便踱步上前,对沈初荷道:“姑娘,这厮适才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只是他还年轻,即便从前犯错,应该也有改正的机会。姑娘说医者父母心,总不能面对不争气的儿子,便不肯救了吧?”

“这也不须我出手,医署中那么多大夫呢,更别提还有好几家药铺医馆,以他的身份,到哪儿不能治?真要是我出手治疗,治好治不好,怕都要落个挟私报复的罪名,我何苦来?”

沈初荷冷哼一声,这里江子义一听她这话,显然自己还不到必死无疑的地步,连忙冲上前,连声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不是那样人,姑娘若治好了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绝不敢恩将仇报,那不成了猪狗不如?”

“子义你等等。”

这时另一个纨绔走上前,上下打量着沈初荷,冷笑道:“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平日里你就没有个头痛伤风?没有请过大夫?谁像她一样危言耸听了?这里面别不是有什么猫腻吧?你可别让人耍了,还对着人说谢谢。”

“如何?这还没治呢,便有人说出这样话,果然,我就不该淌这趟浑水。”

沈初荷柳眉一竖,转身对鲍谨道:“鲍公子,贵府是否就要任这几位少爷仗势欺人,强行留我?”

“这个不能,先前是他们的错,我心里有数。”

鲍谨正色下了保证,在他看来,就算是沈初荷戏弄江子义,也是这几个混账东西咎由自取,他自然要保护对方安全,更何况这里还关系到叶东风的面子。

“也难怪他们疑惑,姑娘只是一个医女,从前他们也没经历过你的手段。只是你也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何不施展一下回春妙手,叫他们心服口服?”

叶东风忽然上前,说出来的话更是让鲍谨大吃一惊,转头看向好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和这医女有仇吗?怎么不帮着息事宁人,反要火上浇油?

沈初荷先前还真没注意到叶东风,此时看见他,不由眼睛一亮,连忙福了福身,笑着道:“原来是世子大驾在此。核桃弟弟的事,多谢您仗义援手。”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我原本还和他父母说,叫他们这几日带着孩子过去找姑娘复诊。”

“好。让他们尽管过来找我。”沈初荷点点头,接着感慨道:“听阿玉说,最近有一伙拐子落网,解救了好几个孩子,如今都送往善意堂去了,以后再不必任人欺凌。这件事多得世子之力,世子当真是义薄云天。”

叶东风这才明白,今日沈初荷对自己的态度为何会这般亲切客气,原来是为这件事。

因便笑道:“也没什么,我管不尽天下不平事,但能管得一件是一件。只是那几个孩子,无不是落了终生残疾,一身的毛病,姑娘若有空,改日我请姑娘过去给他们诊治一下,不知可否?”

“多谢。不过不用劳驾世子,我过两日有半天休沐时间,到时候和阿玉一起过去,我们先前就说好了的。”

“阿玉是?”

叶东风有些疑惑,就见沈初荷笑道:“秦县令的女儿,我如今教她按摩针灸之术。”

“哦。”

叶东风点点头,正要再说点什么,一旁江子义可等不及了,连声道:“世子有话,能不能……能不能等一等?我……我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

“你现在知道性命攸关,早先胡作非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叶东风没好气瞪了这纨绔一眼,然后看向沈初荷,笑着道:“姑娘,这厮虽然可恶,却也没犯下什么大错,不知可否……”

“世子不用多说,我明白,即便你不为他说话,我自然也会让他心服口服。”

沈初荷点点头,转回身看着江子义,一面就从身上小挎包中取出那包银针,来到江子义面前,挑出一根银针,淡淡问道:“怕吗?”

江子义眼看着那根银针,非常怂的点点头:“怕……怕。”

沈初荷心里一乐,暗道怕就对了,这算什么?除非你不用我治,若是用我,苦头还在后面呢。

“那也没办法,总归是命更重要,是吧?”面上却假惺惺安慰了一句,然后对其他纨绔道:“过来,按住他。”

“你要干什么?”

江子义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见沈初荷晃了晃银针:“你说你怕,那我只能叫人按住你,不然你挣扎了,针断在肉里怎么办?”

“那……那也不用按住我吧?”江子义这才放下心:“我……我也不至于这么丢脸。”

“好吧,那别怪我没提醒你,可不能挣扎啊,针断在肉里不是好玩的。”

沈初荷耸耸肩,将银针慢慢凑近江子义,一边微微笑着说道:“不要怕哦,不疼的,千万别怕哦……”

江子义:……这不是女人,这明明就是女妖,女魔头啊!

几根银针扎下去,沈初荷拍拍手,对江子义道:“行了,你再戳下看看。”

“可……可以戳吗?针……针断了怎么办?”

江子义大叫,沈初荷囧囧有神看着他:“我让你重新戳上脘穴,又不是让你戳银针,想什么呢?”

“呃……那……那我戳了。”

江子义看上去快要哭出来,鲍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叶东风小声道:“怂成这样,还有胆子调戏民女呢。”

“这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就是这样。也是女子多温柔,看见这些恶霸少爷都绕道走,真遇到厉害的,他们不知被收拾成什么样。”

鲍谨笑道:“是。京城有一位十分出名的豆腐西施,长得漂亮性情也泼辣,曾经有纨绔子去调戏,结果被倒了半锅热豆浆在身上,险些没烫脱一层皮。进了官府后,还被宋大人打了十板子,豆腐西施什么事没有,从此后再没人敢去招惹。知道这女子是个不怕死的。”

叶东风点点头,这时就见江子义戳完自己,抬头眨巴着眼睛道:“哎!真……真是不怎么疼了,果然……没那么疼,好……好神奇。”

沈初荷一笑,伸手将银针取下,站起身道:“这回我可以走了吧?还有谁不服?”

“等等,你……你这不能走。”

江子义伸手要去拉沈初荷,却听叶东风咳了一声,这才想起此举不妥,连忙涎着脸笑道:“姑娘大人大量,不要怪我先前举动孟浪,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好人做到底,就顺手给我把病治了吧。”

“你说得轻巧,刚刚我才说过,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江子义急了,连忙道:“别这么说,怎么我就到需要救命的地步了?好歹我如今也是年轻力壮,不至于就到这份上。”

沈初荷悠悠道:“的确不到这份上,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以你的性情,便是治好了,定然又会往那些下三滥的地方去,直到把身子累坏了,再找人治,如此过得三五年,你还是难逃一死,既如此,我为什么还要费劲?”

“啊?这个……”

江子义眨眨眼,忽听鲍谨厉声道:“沈姑娘这是劝你从此洁身自好,才好治病救命。怎么?你还舍不得那些花街柳巷?难道一时快活,竟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不……不是……”

江子义垂下头,苦着脸道:“姑娘,我这……我这还没有后呢,你……你不能让我绝后啊。”

沈初荷没好气啐道:“谁让你绝后呢?你难道没有妻妾?只是让你善自保养,还有那些龌龊地方不要去,若是再染了别的病,就擎等着雪上加霜吧。”

“这样啊,那……那成,我……鲍公子说得对,还是命要紧。”

江子义想想自己以后就要告别青楼里各色美人,一颗心疼的宛如滴血一般,只是两相权衡,还是小命重要,于是只得忍痛点头。

“既如此,倒也罢了。待我给你开张药方。”

沈初荷从小挎包里拿出纸和炭笔,刷刷刷开了张方子,递给江子义:“用法和注意事项都在上面,你按照这个吃就是了。”

“知道了。”

江子义宛如斗败的公鸡一般,这里叶东风便上前一步,看着沈初荷身上斜挎的布包,微笑道:“姑娘这包倒有些别致,可否给我看一下?”

“嗨!我不过是挎着方便,其实就普通一个布包,很简单的。”

沈初荷将挎包取下,递给叶东风:今天这事做的虽然紧密,却也不是天衣无缝,万一这些纨绔真有较真的,被他看破自己是捉弄他们,这位叶世子就是护身符,既然他给了自己一条大腿,那必须紧紧抱住。

“果然简单,胜在心思别致,我并没有看过这样的布包。”

叶东风将包递还给沈初荷,她是用现代斜挎帆布包的做法,古代确实还没见过。

“不值什么,世子若是喜欢,我给你做两个,就是我这里可没有好布料。”

沈初荷有些奇怪,暗道这包虽然别致,但你一个世子,总不好意思背这种包吧?

叶东风笑道:“好,那就多谢姑娘了,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几匹布料。”

沈初荷:……

大哥我就是客套话而已,您别当真啊,还几匹布,你这是想让我改行开裁缝铺?我哪有功夫给你做几百个包?我们医女馆每天很忙的,您从前也见过啊。

“给我做五六个就行,京城里有几个妹妹,都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这个挎包比钱袋更好用,给她们逛街装零嘴的。”

叶东风是什么人,一眼看出沈初荷的想法,连忙解释了一句:“剩下的布料,你就自己留着吧,愿意做什么做什么,就当我的谢礼。”

“太……太贵重了。”

沈初荷舔舔嘴唇,真实的心动了:世子府的布料啊,那得多高级?妈呀发财了发财了,就算自家用不了,裁些尺头送给姐妹们也好啊。

“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你回去吧,不然你那些姐妹怕是要担心的。”

叶东风点点头,于是沈初荷福了福身,欢快道:“多谢世子,那民女就告辞了。”

说完转身而去,叶东风看着她脚步轻快的苗条背影,嘴角有意无意就弯起了一缕笑容。

“世子对沈姑娘,还真是体贴周到。”

鲍谨自然也看出叶东风的用意,赠送布匹还是其次,重要的是,他这样做,这些纨绔就算日后知道沈初荷摆了他们一道,也不敢上门算旧账了。

“她当得起。”叶东风正色道:“从前我看见过她施展医术,说不定咱们大夏,会再出现一位女国医。”

“是不是太自信了?”鲍谨知道叶东风欣赏沈初荷,但没想到他会欣赏到这个地步:女国医是那么容易出的吗?

“是不是太过自信,将来你就知道了,咱们拭目以待。”

叶东风说完,目光就在面前几个纨绔身上掠了一圈,沉声道:“这位沈姑娘的医术,乃我亲眼所见。今日有一个前车之鉴,希望日后你们好自为之,别把身子糟践到药石罔效的地步,那时哭天抢地都没用了。”

“是。谨遵世子教诲。”

这些纨绔身份地位有限,平时是没资格进世子府的,今日却因祸得福,能亲自得叶东风和他们说一句话,哪里还敢放肆?

何况江子义的情况他们都是亲眼所见,因此一个个态度都很老实诚恳。

“行了,刚才到处找你们,结果说进了园子,走,咱们到我院里去,我从京城带回来几幅字画,还要请大家赏鉴一回。”

叶东风的朋友都是地方官员之子,鲍谨并不认识,但既然能站在好友身旁,他自然也不会怠慢。

当下大家都齐声叫好,拥着叶东风和鲍谨去了。

这里纨绔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便小声疑惑道:“你们说,那个医女真有这么厉害?我怎么就觉着不信呢?”

另一个便冷笑道:“你信不信都没用了。没看世子刚才的态度,怎么?就算你不信,还敢去找她算账怎的?”

“各位,可别大意,我是亲身体会过的人,不会帮着那医女骗你们。真是神奇的很,先前戳了这上脘穴,没把我痛死,但她施针之后,果然就没那么痛了。”

江子义一脸正经,忽听“啊”的一声惨叫,原来是有个纨绔自己也戳了上脘穴一下。

“看,良夜也疼,可见那医女是捉弄我们。”

立刻就有纨绔大叫,却见江子义冷笑道:“他可不得疼?他逛青楼比我次数还多呢,他不疼才叫奇怪。反正我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女人虽好,吃喝玩乐更好,若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子义说的是。其实,不管那医女是不是捉弄我们,这风流之事,总该适可而止,我爹娘就常和我说,一滴精十滴血,你看皇帝为什么多数不能长寿?不就是三宫六院给闹得?”

纨绔们说着话就散去了,这里叶东风和朋友们在鲍谨房间赏鉴完字画,便去前院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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