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到医署来的多是穷苦百姓,女孩儿们何曾接待过叶东风这样的贵公子?虽然上次假瘟疫事件时曾经见过,然而那个场合,谁敢多看一眼?脑子里的弦都紧绷的快断了。
此时此地却又不同,除了沈初荷在忙,其他女孩儿对这些患者无能为力。其实也是医署那些人为了迎接叶东风,将病患们赶过来等待,也没人会指望这些女孩子治病。
于是大家就都聚拢过来,君秀迟疑问道:“不知公子此来,所为何事?”
如果没猜错,医署那些王八蛋应该就是为了这人才把病患都赶过来,他们恨不能跪着抱人家大腿,可为什么对方却来了医女馆?
“我的手被螃蟹夹了,所以过来看看。”
叶东风微微一笑,原本端肃的面孔上,因这笑容立刻添了几分风流潇洒味道,只引得女孩儿们芳心暗跳,有几个甚至捂住胸口低下头,脸都涨红了,还忍不住痴痴的笑。
“螃……螃蟹……夹了?”
君秀的嘴角抽搐几下,就见叶东风点头笑道:“是,小伤,倒也不用劳动医署的大夫们,请沈姑娘帮我处理一下就好。”
君秀诧异的看向沈初荷,又转回头看看叶东风,吞了口口水,呐呐道:“您……您认识初荷?可是她……她在忙。”
“这些病患,叫他们回医署诊治就行了,医女馆原本也不是治病的地方。”
虽然在叶东风的管束下,小桥和流水并没有仗势欺人的爱好,但对几个穷苦百姓,他们也没什么先来后到的自觉。
不但他们,就是女孩儿们,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封建社会阶级森严,这种心态早已深植于每一个人的内心,就是那些提倡众生平等的寺庙,每逢佳节有贵人前来拜佛,也要关闭山门,将寻常百姓拒之门外。
所以君秀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哦……好,那个……您稍等下,我这就让他们回医署。初荷,初……”
“叶公子……啊不,叶世子,您……您怎么过来了?”
忽然响起的惊喜声音打断君秀的话,接着齐容和金枝便如两只穿花蝴蝶般,迅速来到叶东风身边,盈盈一个福身下去,身姿优美如行云流水,将女孩儿们都看呆了。
叶东风眨眨眼,转头看向两个小厮:“这个……你们认识?”
小桥和流水一起摇头,小桥便笑道:“少爷,人家明摆着是冲您来的,我们怎会认识?”
“世子前来,是为了何事?可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
金枝努力抑制着激动之情,只是略带颤抖的声音泄露了她的心思,那双眼睛里眼看都要泛出桃花水来了,微微一眨,格外添了几许少女风情。
叶东风看也不看她一眼,转头看向沈初荷,只见对方仍在全神贯注的忙碌着,这边热闹连连,她却是不闻不问。
“初荷,这位公子……哦不,这位世子手让螃蟹夹了,你快来帮忙处理一下。这些病人,可以让他们回医署治疗。”
就连君秀,都觉得沈初荷如此漠视叶东风,实在有点过分。
这可是世子啊!高高在上的勋贵来的,得罪了他,人家都不用动手指头,就可以把医女馆灭两个来回了。
“世子的手让螃蟹夹了?”齐容也掩口惊呼:“到底是哪只螃蟹如此大胆?”
“噗”的一声,小桥忍不住喷笑,看了眼齐容:“这位姑娘说话有趣,螃蟹不一直横行霸道的吗?从来胆子大,什么都不怕。”
这话虽不是叶东风说的,但齐容仍像是得了鼓励一般,越发挺起胸膛,半开玩笑道:“那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下锅煮熟了?”
金枝不甘落后,看了齐容一眼,小声道:“就知道说笑,还不赶紧看看世子的伤。”
说完转向叶东风,微笑道:“世子千金贵体,这螃蟹夹伤也不能等闲视之,您快请坐,容我为您包扎。”
螃蟹夹了一下,又算个什么事呢?事实上那根手指头如今连微微一点红都褪去了,更别提什么伤不伤的。
叶东风也不过是在府中无聊,又想起自己身边该再添一名医女,接着记起当日的沈初荷,所以动了游兴,这才亲自往医女馆来。
谁知在这样地方,竟也会碰到这种俗之又俗的戏码,看着面前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他心里却只觉索然无味,忍不住又扭头看了眼沈初荷那边。
君秀等人自从金枝齐容来了,就一直在暗中观察,此时看见叶东风的眼神,哪还有不明白的?
都不用君秀开口,林雪便跑过去,急着跺脚道:“哎呀初荷,人家叶世子等着你给处理伤口呢,你忙没忙完?这些人就让他们回医署,反正咱们医女馆也不是治病的地方。”
金枝齐容就这么被无视了,两人何时受过这样气,从先前听说叶东风要来医署,她们便急忙又回宿舍精心打扮了一番,本是胸有成竹的出来迎接,谁知竟被弃如敝履。
然而面对的是叶东风,两人可不敢有半点委屈,且跪舔之心不死,见沈初荷仍是头也不抬,金枝便小声道:“初荷的脾气古怪着呢,她这会儿又忙得很,世子不必等她。”
“你胡说,谁说初荷脾气古怪?她手上那个人马上就处理好了。”
花香忍不住挺身而出,为沈初荷说话。话音落,果然就见沈初荷将方子递给身前那人,沉声道:“注意事项我都说过了,听明白没有?这个方子简单,用法我也和你说过,上面也写着,你照方服用三天就行了。”
“哦哦哦……听……听明白了。”
这人说完,忍不住向叶东风这边看了眼,刚才只顾着做吃瓜群众,其实注意事项他压根儿就没听几句。
沈初荷也明白,好在这几个人是一起的,注意事项都差不多,他们出去后自然会互相告诉,于是也就没再复述,直接对最后一个人道:“该你了。”
“啊……哦……”
最后那人眨眨眼,看了看叶东风那边,犹犹豫豫坐在椅子上。
君秀再也忍不住了,一把过来薅起沈初荷:“合着我们在那里说了半天,你都当耳旁风是吧?还不快过来?这些人叫他们去医署。”
“君姐姐你做什么?我知道那位是世子,不过金枝和齐容不是过去了吗?齐容家世代从医,如果不是大病,她没问题的;若是大病,那就轮不到我们,怎么着也得王医令出手。”
叶东风进来后,虽然沈初荷忙碌,但少女的好奇心她也有,趁着处理完换新病人的时候,倒也看了两眼,但是很快就继续专注自己手边的患者了。
之后她只知道金枝和齐容过来,捧凤凰一般将叶东风捧住,她就再没往这边浪费精神,连叶东风手指是被螃蟹夹了都不知道。
“不是大病,但是比较急。不知姑娘可否抽空为我处理一下?”
叶东风也看见最后那个病人只是手上几处擦伤,于是立刻走了过来,对那人道:“行了,医署那边没有病人,你可以过去了。”
“比较急?”
沈初荷皱皱眉头,这位叶世子怎么和她上次见得有些不一样?上次那位世子爷多威风八面啊,一声令下谁敢不从?今天这个……怎么眼里满是促狭笑意?就好像故意来恶作剧似得。
眼见那病人嗖一下站起身,冲叶东风鞠了个躬就想离开,沈初荷连忙一只手摁住他肩膀,沉声道:“你给我老实坐着。”
快一年了,忽然间得了这几个病人不容易,包扎第一个的时候,她感觉自己手都有点生。学医之道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几个病人,每一个都是宝贵财富,哪能让他们轻易“逃脱”。
叶东风哪知沈初荷心里苦,从没见哪个女孩儿如此霸气,一时间甚至都怔住了,然后就听小桥上前大刺刺道:“我们世子的手让螃蟹夹了一下,还请姑娘……哎……哎你什么意思?”
沈初荷转身就回座位上去了:螃蟹夹了一下?这种事也值得来医署?她看这些贵公子纯粹就是闲得发慌,过来找乐子了。找乐子也没什么,上赶着愿意当乐子的人有,还很多,金枝和齐容更是其中佼佼者,你来烦我干什么?
“要……要不我……我还是回医署……啊呀呀呀姑娘您轻点儿,我坐着,我好好坐着还不行吗?”
那短工见叶东风走过来,他不敢和这贵公子争,本来打定主意去医署,不料沈初荷深谙“先下手为强”之道,直接抓过他的手,软布蘸着盐水就上去了,顿时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叫声。
其实沈初荷的动作很轻柔了,奈何清创确实疼痛,此时就连叶东风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听着声音都觉头皮有些发麻,忍不住道:“姑娘……”
“我已经引起你注意了是吗?”沈初荷头也不抬:“行吧,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坐着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病人;要么就去找别人。医署那么多大夫,这会儿估计还在对世子扫榻以待。”
“沈初荷你好大胆子,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这可是王府的世子,你……你知道你这么做,根本就是……就是犯罪吗?”
叶东风在一旁坐下,倒是金枝和齐容忍不住了,连忙冲过来,伸出手对沈初荷进行严厉地批判指责。
有你们俩什么事儿啊?认识你们是谁吗?
叶东风悄悄翻个白眼,却没有出声阻止,他很想看看沈初荷如何应对。
“我只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没听说过让王府世子等一等就是犯罪。”
沈初荷利落地打好最后一个结,伸手拿起桌上白纸开始开方子,一边道:“注意事项和之前的人差不多,应该不用我再多说,你们出去互通下消息就好。你这方子除了比先前那人少两味药,用法都相同。”
“是是是,多谢姑娘。”
那短工千恩万谢,心中又有些害怕,拿着方子一溜烟跑了。
他的同伴们还有心再看会儿八卦,可是见金枝和齐容一张脸都气得要扭曲了,这些人怕惹麻烦,也连忙跑了。
“沈初荷,你没听见我们和你说话?”
丢人不要紧,但是在叶世子面前丢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金枝和齐容一左一右站在沈初荷身前,隐隐成包夹之势。她们的几个跟班互相看看,最后也无奈上前,其中一个嗫嚅道:“初荷,你……你真不该这么……这么高傲的。”
“扑哧”一声,沈初荷忍不住喷笑,看着金枝齐容摇头道:“不是我高傲,是我没想到两位姑娘今日竟如此纡尊降贵,平时看见我不是恨不能绕道走吗?怎么今日竟还特地来找我说话?”
“你……”
金枝差点儿气了个倒仰:“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不是为叶世子,谁稀罕和你说话?”
沈初荷翻脸比翻书还快,闻言立刻收敛笑容,冷冷道:“是么?那世子还没说什么,轮得到你们上赶着做哈巴狗,冲我狂吠?”
“你……你竟敢说我们是狗?”
齐容都震惊了,虽然恨沈初荷入骨,但平心而论,对方从前表面上最起码还是温柔随和的。
“行了,少废话,别耽误我揽生意。”
沈初荷不耐烦,起身来到还在看戏的另一拨非急症病人面前:“几位,原本以为你们要回医署,没想到会一直留在这里,这是信任我,准备让我诊治吗?那就过来吧。”
多么令人感动啊,世人对女子多有偏见,这哥几个竟然一直守着不走,一定是刚刚露出的清创包扎本事震住了他们,才会让他们对自己产生莫大信任。果然有才能就得展示出来,酒香有时候也怕巷子深。
一念及此,沈初荷都有点感动了,却见那几个病人眨巴眨巴眼睛,忽然异口同声道:“不是……我们……我们就是看看,看看而已,我们……我们这就去医署。”
吃瓜看戏可以,但引火烧身,那就得不偿失了。病人们虽是穷苦百姓,也有穷苦百姓的生存智慧,话音未落,就一起跑出大门,跟被狗撵了的兔子似得。
沈初荷:……
“喂!要不要……要不要拒绝的这么干脆?姑娘我不要面子吗?一边治病一边吃瓜不好吗?”
“哈哈哈……”
身后猛地传来一阵大笑声,气得沈初荷牙都快咬碎了,抑制住瞪眼的冲动,她回过身,力求平静地看着叶东风,心中暗骂:笑,笑个头啊你,怎么不把你给呛死。
“姑娘,你看,这里已经没有病人了,要不,你就勉为其难,先给我看看?”
真是有趣啊,应该是碍于自己身份,所以努力表现的平静淡然,其实心里已经翻了十几个白眼吧,说不定还会骂我两句纨绔混蛋什么的。
叶东风心中想着,笑得越发灿烂,施施然来到刚才沈初荷诊病的桌子前坐下,伸出手掌。
很好看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靠近指根的手掌边缘,有几个薄薄的茧,一看就是常年练武握兵器所致。
沈初荷收回目光,洗手后坐在椅子上,刚想抓住那只手细看,忽然又想起贵族子弟最喜欢搞什么男女大防那一套,于是又连忙把手缩回来。
叶东风:……
“等等姑娘,为什么轮到我,就连认真看病的资格都没有了?你不抓住手,就靠眼睛,能行吗?”
“男女授受不亲。”沈初荷答得严肃认真:“你是世子,总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吧?”
叶东风:……
“不是,你一个医女,竟然还讲究这些?刚刚我看你给那些人包扎伤口,没顾忌过这个啊。”
叶东风真是意难平:“我手上有虫子吗?你就连沾都不愿意沾一下,还好意思拿规矩来压我?”
“你别说话行不行?都打扰到我思路了。说起来这螃蟹也真是够厉害的,到底夹哪儿了?怎么就能不留一点儿痕迹?我看这从手腕到手掌再到手指尖儿,都是白白嫩嫩的啊,到底夹哪儿了呢?”
叶东风:……
“你这是讽刺我?”
“被你看出来了?”
本来打定主意要糊弄一番把这人送走,然而一看见那只手,沈初荷就忍不住了:就这样的手,好意思来医署?好意思要求急诊?没一脚踹你出去都是姑娘我医者父母心了好吗?
有意思,真有意思。叶东风眼睛都亮了,指指自己中指指尖:“就是这里,姑娘没看到吗?还留着两道印痕呢。”
“是吗?我怎么没看到?好吧,您等等,我再仔细看看……我看看啊!”
沈初荷将脑袋凑过去,几乎都凑到手指头上了,才猛地抬头,大大呼出一口气,严肃道:“看见了,这伤痕真是太明显了,幸亏我眼睛好使,不然都发现不了。”
“噗!”
不少人喷笑出声,被黄燕狠狠瞪了一眼,再看身旁君秀,拼命用手捂着嘴,但肩膀已经笑得抖起来了。
“你还笑,那位可是世子,你听听初荷都说了些什么?”
黄燕掐了君秀一把,成功让她痛叫一声。见沈初荷和叶东风都看过来,君秀连忙挺胸抬头,严肃道:“初荷,你看病就看病,好好儿给世子诊治,胡咧咧些什么呢。”
“是,君姐姐。”
沈初荷点头答应,飞快从桌子上拿起一条白布,正要往叶东风手指头上缠,就听流水叫道:“你等等,你这是什么东西?就敢往我们世子手上弄。”
“这是包扎用的白布啊。”沈初荷展开布条,状极无辜:“怎么?有问题吗?”
“包扎……用的……白布?”流水一句话气得断成三截:“你糊弄谁呢?当我们没看见你刚刚是用什么给那些短工包扎的?你……你这个最多只能叫布条。”
“对啊。之前大块的白布都用完了,到世子这里,只剩下布条。”
“是不是我的态度给了你什么错觉?”
嘴上这么说,叶东风却连笑容都没敛去半点儿,反而还加深了几分:“我就不信,这医女馆连块白布都没有了?就都给那些人用了?”
你这种态度,可不是给人错觉嘛,不然我也不会在试探的边缘疯狂作死。
沈初荷咳了一声,然后正色道:“世子自己看看您这伤痕,用得着白布吗?事实上连布条都不用。”
“哦?”叶东风眉头一挑:“那你为什么还要用?是存心报复?”
我去,这都被看出来了?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不是。”心里吐槽的欢,沈初荷面上表情却依然严肃:“当然是因为世子千金贵体,不能马虎,既然是被夹伤,那不管螃蟹大小,我们都不能等闲视之。”
“呵呵!理由还一套一套的。”叶东风嗤笑一声,将手又递上前半分:“也罢,今日我就让你放手施为,看看你的本事。”
“得令。”
沈初荷一抱拳,然后刷刷刷几下,就把布条缠绕上那根修长手指,很快,布条用尽,原本葱白一样的指尖也变成了一只小粽子。
叶东风:……
小桥流水:……
众医女:……
叶东风离开了,从头到尾连个眼神都没给金枝和齐容。直到他身影消失不见,女孩子们才呼啦一下围上来,七嘴八舌道:“初荷,你好大的胆子啊,怎么敢对世子这么说话?”
“对啊对啊,那可是王府世子,将来王位都是他的,到那时他就是王爷。”
“我听他说话的时候,心都快蹦出嗓子眼了,初荷你却连面色都不变一下,太厉害了吧?”
“嗨!你们懂什么?我们初荷这叫艺高人胆大,你没看叶世子对着他,都是笑眯眯的吗?”
“行了行了,一个个说起这些就都来了精神,怎么刚才叶世子在,你们都跟个闷嘴葫芦似得?”
君秀上前驱散众人,然后对沈初荷道:“你也是,胆子忒大,那可是世子,听说连县太爷都要陪笑说话的人,你怎么就敢戏弄他?”
“我也不知当时是怎么了,就是吧……好不容易才等来几个病人,结果因为他跑了一半,我心里有气……”
“好啊!你果然是存心不良,报复世子爷。世子爷能够莅临医女馆,那是蓬荜生辉的幸事,你……你竟敢说心里有气。沈初荷,你……你真是找死呢吧?”
金枝上前,指着沈初荷大叫,气得手指都颤抖了,却见对方把下巴一扬,脆声道:“对,我就是存心的,你去告状啊,去告诉世子爷,说我报复他。你不是总盼着能和世子爷说上话搭上线吗?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去吧。”
“你……哼!你不用得意,咱们走着瞧。”
金枝感觉到齐容在拉她的袖子,也知此时不是和沈初荷硬碰的时机,对方刚刚得了世子青睐,医女馆的人大多数都向着她,这会儿要是发难,说不定那些泥腿子能一拥而上,撕自己一个披头散发。
于是撂下一句狠话,愤愤走了。这里女孩儿们便把沈初荷团团围住,林雪笑叫道:“我还从来没见金枝脸色这么难看过,简直就像是吃了一斤狗屎,哈哈哈,初荷,太痛快了。”
“就是就是,她和齐容上赶着要和世子说话,可人家看都没看她们一眼,那两位大小姐,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心里大概要吐血了吧?哈哈哈真是笑死个人。”
“别管那两个娇小姐了,最重要的,是这次初荷在世子面前大大的出了一把风头,以后看谁还敢欺负她?咱们只要跟在初荷身后,也就没人敢欺负咱们。”
“对对对。说实话,刚开始把我吓得啊,只想着初荷怎会这样大胆?没想到那位世子还就吃这一套,手指头包成那样,竟还笑眯眯的走了。”
“没错没错,我看见他对初荷笑了好几回,对金枝和齐容嘛,嘿嘿!那是眼边眼角都没有,就跟她们俩不存在似得,太爽了哈哈哈……”
“是吗?大家都觉得这很爽?”
君秀笑眯眯的问,就见众人一起点头,异口同声叫道:“是很爽啊!”
“觉得爽就赶紧去干活。”君秀猛地露出了母老虎的本来面目,双手叉腰:“看看这一阵兵荒马乱闹的,还不赶紧收拾?一早上预备的材料也用的差不多,都得重新再弄,快点儿。”
“是,君姐姐。”
轰的一声,女孩儿们做鸟兽散,连沈初荷都不例外,和林雪花香笑着跑去重新裁煮白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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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啊!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咱们从京城出来,这几年走南闯北,在哪里不是被奉若上宾?独独在这青山县,那医女馆是什么上档次的地方吗?一个小毛丫头,就敢戏耍您,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您……您怎么还忍气吞声呢?”
“胡说什么。”叶东风看了眼小厮:“看她年纪也有十六七,正儿八经的豆蔻少女,什么毛丫头?这话要是让她听见,下回你俩受伤,等着遭罪吧。”
一面说着,便伸出手指:“呶?看见没?本少爷是世子,她都敢给我包成这个德性,你俩要落在她手里,那还不得从头到脚包成肉粽?”
两个小厮好悬没昏过去:“合着少爷您还知道是她大胆啊?还我俩落她手里,我俩凭什么落她手里?青山县没有大夫了吗?”
“有大夫又如何?”叶东风淡淡一笑:“我让你们过来,难道你们敢抗命?”
两个小厮:……
“少爷您可不能这么干啊,奴才们虽然不知您对那毛丫头,哦不,那沈姑娘抱着什么心思,但……但您不能拿我们祭刀啊少爷,我俩跟着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嚎,接着嚎,让爷我好好儿听听,嚎完了,现在就把你们送去医女馆,让沈姑娘给你们看看嗓子。”
“唔……”
两个小厮一起捂住嘴巴,好半晌,小桥觑着少爷面色好看了些,才小心翼翼试探问道:“少爷,您到底是什么意思?若觉着她有趣,恰好翠红也辞工了,不如让她来做您的贴身医女?”
“我原先是有这个打算,现在嘛……算了,再冷眼看一阵子吧。”
叶东风微微一笑,就听流水不解道:“看少爷的意思,不像是讨厌她,反而那两个富家女孩儿,虽然修养很好,但您压根儿不放在眼里,那为什么还要再冷眼看一阵子?以您的情况,身边是该有个医女照顾,总得做做样子给人看。”
“啰嗦什么?我说再看看就再看看。”
叶东风冷哼一声,心道:那沈姑娘一看就是个不畏强权的,我若将她调到身边做医女,万一让她觉着受辱,反而不美。倒不如就留她在医女馆,隔三差五过去看看,等到熟络了,再和她说此事,到那时,她知道我不是强求于她,应该也就会甘心乐意来我身边做医女。
小桥流水做梦也没想到,他家少爷竟会为一个小小医女考虑的如此周全,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冥思苦想半天,也没琢磨出主子那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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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若是坐着闷得慌,不如去看看菊花?眼看就要中秋了,老爷命人在外面买了许多菊花,刚才看见一盆一盆的搬进来,开得花团锦簇,煞是漂亮呢。”
“是吗?”秦玉抬起头,伸手揉揉脖子:“叫你这么一说,还真得去看看。”
说完放下绣绷起身,花蕊连忙帮她将斗篷拿过来,一边道:“真是!核桃又跑去哪里了?才进府三天,规矩还没学会,倒是学会了偷懒耍滑,这三天我就没怎么见过她。”
秦玉笑道“她刚来的,和人不熟,又想家,等过几天就好了,现在你就先担待着点儿。”
花蕊陪她走出去,一面道:“我倒是能担待,我就是怕她一直这样,李大娘总说自己眼光毒,这些年买的人也都是好的,可别再把招牌砸在这丫头手里。”
“不至……呀啊!”
秦玉和花蕊这时已经走到门口,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从门外闯进来的人给撞了一下,差点儿摔倒。抬头一看,就见一个小丫头呆呆站在那里,一脸的惊惶。
“你是怎么回事?”
花蕊再也忍不住了,上前没好气训斥道:“这三天几乎就没见到你人,如今一过来,就差点儿把姑娘给撞倒,急急忙忙做什么?咱们府里的规矩,第一条就是言语行事要稳重,你不知道吗?”
“我……我……”
小丫头一开口,眼泪就掉下来了,声音中带着哽咽,只说两个字,便呜呜呜的哭起来。
“好了花蕊,也没什么大事。”秦玉拍拍花蕊肩膀,看了小丫头两眼,柔声道:“核桃,你怎么了?不用怕,我不会为这点小事罚你。”
“姑娘你还惯着她,我才说两句,也没说什么,她就哭成这个样子。干什么?想玩会闹的孩子有奶吃那一套啊?告诉你,我不……哎哎哎你干什么?觉着哭没用了,这是要撒泼打滚耍赖?”
“姑娘,求求您,救救我弟弟,求求您了,我一辈子给您当牛做马,大恩大德永世不忘,姑娘……”
核桃跪在地上,砰砰砰就开始磕头,吓了秦玉和花蕊一跳,秦玉忙道:“你起来说话,有什么事我给你做主,快起来。”
“呜呜呜……求姑娘救救我弟弟……”
核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忽听花蕊大声道:“你给我起来,有事就说事,在这里呜呜咕咕的哭有什么用?咱们姑娘是闺阁女儿,能帮的她会帮你,不能帮忙,她就无能为力。你跪着干什么?想说姑娘不答应你就不起来?谁给你的脸?”
“花蕊……”
秦玉看了花蕊一眼,就见她急道:“姑娘别太好性儿,谁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事?我最看不上这样人,一个劲儿哭能有什么用?倒不如好好儿把事情说出来,咱们能帮自然帮,不能帮,也不能强人所难啊。”
核桃倒也是个聪明的,只是先前太惶急,以至于失了分寸。
此时听见这话,便忙爬起来,擦干眼泪,整理了下思绪,这才急切道:“回禀姑娘,奴婢有个弟弟,五岁时在集市被人拐了去,奴婢爹娘四处寻了他八年,都说没指望了,才在青山县落脚。谁知就在前些天,我娘去帮工,看见个沿街乞讨的小乞丐,腿都被打断了。我娘……我娘一眼就认出那是我弟弟……”
“啊!”
秦玉和花蕊都惊叫一声,万没想到核桃讲述的竟会是这样悲惨的一件事,花蕊喃喃道:“从前便听说有那丧尽天良的拐子,把孩子拐到手,胳膊腿撅折了,让他们乞讨,没想到……竟真有这样丧良的人。”
“是。我娘当时看了,就疼得昏了过去。醒来后我那弟弟已经走了,她和我爹找了两三天,才终于又找到。可是上前相认时,却被不知从哪里蹿出的几个无赖打了,还说要我弟弟,须得交钱赎人,便是因为这个,爹娘才忍痛将我卖进府里做丫头。”
“竟是如此,可是这对你也不公平啊。”
花蕊脾气急,心肠倒是好的,闻言不由对核桃大起同情之心,却见她急着摇头道:“都说府上是善良人家,我爹娘才肯发卖。何况弟弟这些年,委实不知吃了多少苦,也该他被爹娘细心照顾。可是……可是那群天杀的,我弟弟身上起了那许多脓疮,竟是不给医治一下,再这样下去,他……他活不长,呜呜呜……”
“你们指望那群丧良心的王八蛋会给你弟弟治病?怎么可能?这还得靠你们自己,若说没钱的话……我这里还有几个,你先拿去应急。”
花蕊一边说,就将自己身上荷包解下来,见里面只有几十个铜钱,又连忙道:“我屋里还有几两散碎银子,你在这儿等着。”
“我也有。”秦玉也叹了口气,对花蕊道:“去里屋匣子里,把银子都拿出来……”
不等说完,就听核桃急切道:“不是,不是钱的事,也不对,钱的事还是次要,就是……如今找不到地方医治,因为弟弟满身脓疮,虽然擦了身子,可转眼就又……就又流脓,身上味道不好,我们跑遍了整个青山县,没……没有人肯收治。”
花蕊就是一愣,喃喃道:“竟有这样事?医署呢?你们没去医署?”
“医署也去了,可是刚进去,有两个大夫过来看了眼,就说我弟弟活不到过年,让我们回家给他弄点好吃好喝的,然后……呜呜呜……”
“啊?”花蕊傻眼了:“医署当真是这么说的?你弟弟……你弟弟竟这么重了?”
核桃点点头,眼泪又掉下来:“他……他如今瘦的就剩一把骨头,身上满是脓疮伤痕,若不是我娘看见他,怕是这个月都活不过去,呜呜呜……姑娘,花蕊姐姐,求求你们,帮我想想办法,我弟弟才十三岁,他才十三,就受了八年的苦,那些畜生……呜呜呜……”
“我们也想帮你,可是……连医署都不收,那还能怎么办?再说,到这个地步,说句不好听的,也的确……别花冤枉钱了,不如给他买点好吃的,好歹……让他……”
花蕊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但意思已经很明显。核桃愣了一下,忽地又开始磕头,痛哭道:“别这么说,姑娘,求您开恩,哪怕找个大夫,先给他看看,先给他看看再说。”
“哎呀你这人,你叫姑娘想办法,姑娘能有什么办法?她还能逼着人家大夫治病怎的?就算真的逼着去了,人家也未必尽心,尽心了也不一定有用。”
花蕊跺脚,秦玉也十分为难,目光下意识四下看着,似乎是想找个人商量。忽一眼看见角落里的笼子,兔子大白正在里面悠然自得的啃着青草。
她眼睛不由就是一亮,对花蕊道:“你上次不是说,那位沈姑娘人美心善,医术也不错吗?不如让核桃去找她试试?”
“我的姑娘,您可别祸害人家。”
花蕊说完,才意识到这话不妥,连忙将秦玉拉到一边,小声道:“沈姑娘是医女,平日里连男子都不怎么接触,如今你把这样一个满身脓疮的孩子送去,她哪儿受得了啊?连医署那些男大夫都不肯收治呢,医女馆,他们更进不去。”
“可是……那孩子实在可怜,好歹……去试一试,实在不能治,咱们也不怨她。”
“姑娘,万万不可。”
花蕊摇头,却见核桃猛地扑过来,抱住她大腿哭道:“花蕊姐姐,您有什么门路,千万告诉我,我……我给您磕头,下辈子……不,这辈子我就给您做牛做马……”
“我不是不帮你,实在是你弟弟这个情况,你也知道。姑娘让我带你去找一个医女,人家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哪受得了这个啊。核桃,不是我戳你心窝子,而是……这事确实不好办。”
话音未落,就见核桃猛地站起身,一把擦去脸上眼泪,喃喃道:“医女……医女馆吗?我认识,就在咱们县衙附近,我……我这就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万字V章,还请大家多多支持,作者菌拜谢了!(づ ̄3 ̄)づ╭
从今天起,日更六千,每天九点准时掉落。文文很快会肥,同学们放心宰杀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