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帮我把洗脚水倒了!”婶子隔着门帘对正在堂屋里扫地的我喊着。我放下了扫帚,撩开了门帘走了进去。我的父母都死得早,在我十来岁的时候,就被我的二叔给收养了。二叔以前是做建筑工地的,那时候他年轻,工地上的累活苦活都拿得下。可是随着年龄渐长加上腰上有伤,如今的二叔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能干了。还好,现在的老板,是他以前带过的徒弟。老板很照顾他,让他在工地里看看卷扬,一个月给开支3500!婶儿是外地人,年轻的时候跟二叔一个工地。两人一来二去的,就这么成了家!
“婶儿,毛巾该换换了。我回头去街上给你买一条吧!”婶儿的擦脚毛巾,边缘处已经起了毛!我看了看毛巾,端起洗脚盆对她说。婶儿没有搭理我,而是屈膝将脚放到板凳上,开始仔细地涂抹着指甲油。婶儿今年四十出头了,不过化化妆,打扮打扮,倒是跟三十多岁的人差不多。
“哗啦”我将洗脚水泼到了门口的排水沟里!然后走到水龙头旁边,开始搓洗着那条毛巾!母亲死之前就对我说过:今后做人要小心着做,眼里要有活儿,别让叔和婶儿开口才做!要是有委屈了,就偷偷哭几声。我搓着毛巾,脑子里想念起了我的母亲。要是她还在的话,我也应该是家里的宝吧。
“北啊,要不这个学咱们就别上了?你也知道,叔家的条件就这样。你妹妹还得念书,我实在是有些负担不起!”二叔叼着烟从屋里走了出来,在我的身后站了很久才开口说。其实这个书,我知道我念不下去的!二叔现在的收入不高,而婶儿在工地给人做饭,一个月开支得也不多。叔家里还有个比我小一岁的闺女,眼下也正是读书的时候。靠家里的那点收入,确实供不起两个孩子。
“叔,家里不富裕,书我就不念了!你跟婶儿好好培养妹妹吧,她是女孩儿,多读点书总是没错的。回头我还可以去工地找点事情做,等开了支,妹妹的学费你跟婶儿就不用这么愁了!”我将盆里的脏水倒掉,回头露出一个笑脸来对叔说。我不想让叔看出我心里的想法,这样会让他觉得内疚。他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不想再给他增添什么负担。
“你给江苗学费?我看就不用了!省得回头人家说你叔你婶儿欺负一个孤儿!你爸妈死得早,这些年我们也算是尽力了。现如今你也满了十八,得学着自己养活自己。”婶儿换了一件连衣裙,从屋里走出来接着我的话说。从她的眼里,其实我可以感觉得到一丝厌恶和嫌弃的。我低下头,假装没有看到她的神色。妈妈说过,不能跟叔和婶儿犟嘴的。
“翟春花,当着孩子的面,你少说几句!”叔握了握拳头,开口呵斥了婶儿一句。
“哼你要是舍不得,那你就接着养他好了!反正跟了你这些年,我可啥都没捞着。晚上我不回来吃了,在闺蜜家打牌,她家有饭吃!”婶儿跟叔略微争吵了几句之后,扭动着腰肢朝着巷子外头走了去。最近几年,叔和婶儿连架都懒得大吵了,顶多就是这么互相顶撞几句。
“别听你婶儿的,真要是想念书,顶多我再去做一份工就是了!好歹,你也是我大哥的血脉。”叔看着婶儿的背影,就那么发着楞。一直到烟蒂将他的手烫了,才反应过来对我说。
“我念也白念,我不是念书的料!每次考试,妹妹成绩可比我好多了。叔你就别操心了,婶儿的话虽然不中听,可是这些年她毕竟也养了我。不要为了我去跟婶儿吵架!夫妻俩,吵着吵着,感情就淡了!”这是我第一次掺和到叔和婶儿的私事当中去。虽然我心里其实是想念书的,不过现实的情况,却是不太允许我继续读下去。我说话的时候,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就在刚才,我似乎觉得有一只手在我头顶抚摸了一下。就像小时候,父亲摸我的头一样。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我知道父亲不可能再来抚摸我的头了,将毛巾放进盆里,我嘴里低声念着这几句诗,朝着屋里走去。我觉得我的存在,可能才是让叔和婶儿变得不和睦的因素。
“江北,待会你跟江苗把桌上的馒头吃了。锅里还有稀饭,你俩别烫着了。我出去一趟,回来再吃!”门外,叔看着我说道。我停下脚步答应了一句,然后迈步朝着江苗的房里走去。
“江苗,吃饭了!”轻轻敲了敲门,我在门外跟江苗打着招呼。她的房间,是不许任何人擅自进入的。包括叔和婶儿在内!
“知道啦,你先吃吧,我待会来!”门内,江苗的声音有些不耐烦。我顿了顿,没有继续开口,而是轻手轻脚的回了堂屋。桌上的盘子里,放着六个馒头。我拿了一个,就那么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江苗才脸带绯红的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的眼睛水汪汪的,鼻翼上还有一层薄汗。似乎刚才在房间里,做过什么剧烈的运动一样。
“又是馒头你自己吃吧,我去同学家吃!”看了看桌上的馒头,江苗扔下了这么一句,迈步就朝门外走。
“可是”我追到门口,想要拦住江苗!叔说过,不让江苗往外跑的。
“可是什么?你吃着我家的,用着我家的,我去一趟同学家还得服你管?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我的阻拦,让江苗勃然大怒。她看着我不留情面的怒斥了几句,然后拨开我的胳膊就出了门。馒头是甜的,可是细品之后,却又带了一丝苦。我看着江苗走出了巷子,自己则是靠在了门框上。
当晚叔没有回来,江苗也没有回来!我曾给叔打过几次电话,可都没有人接听!一直到凌晨四点,家里的固话忽然响了起来。我急忙从床上翻身起来,电话接通之后,却是警察局打来的!
“江槐东的家?你们来个人认一下尸首!”电话那头警察的话,让我手脚冰凉!叔死了?这不可能!我慌乱的穿好衣服,高一脚浅一脚的朝着警察局跑去!屋子的大门敞开着,堂屋的灯,斜斜照在了巷子里的石板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