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呜江面上的船往返穿梭,而我此时则窝在甲板上的沙堆边上,看着江岸对面那个我生活了20多年的城市。城市灯火通明,远远的望江楼三个字正闪烁着光芒彰显着它的存在。货船从大桥下方经过,我抬头向上看去,警车布满了桥面,警察们正押解着一些人朝警车跟前走着。
“喂,你什么时候上来的?想坐船就要给船费。”夜色渐浓,江风刮在身上让我觉得刺骨的寒冷。起身在沙堆上刨了个坑,刚准备躺进去避避风,就见一道手电照射在我的身上。随后一个浑身酒气的船员走了过来。
我在身上摸了摸,钱包里只有几十块的零钱。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可是我知道这些钱远远不够支付船费的。卡里的钱我不敢动,宋离的话犹在耳边。她之所以这么叮嘱我,我想可能是怕对方通过账户的资金流动,判断出我还活着的事实。
“二膘,把人带进来避避风。”驾驶舱里,一个人探出头来对我身前的汉子喊着。
“算你运气好,遇上了我们,换了别人一准给你扔江里去!”二膘将我从地上拉起来,拍打了两下沙土对我说道。
“小兄弟,有了难处吧?”看着我褂子上的血迹和狼狈的样子,船老大让我坐到饭桌跟前问道。桌上摆着一个锅子,锅子里炖着鱼汤。酒已经喝了半瓶,菜却没怎么动。
“来,喝两杯,一醉解千愁。等睡醒了,今天的事情就过去了。咱们还得指望着明天不是?人心里得有个念想,连个念想都没了,人就垮了!”示意二膘拿杯子过来,船老大给我斟了满满一杯白酒说道。
“老大,这小子一身血,不会是杀人在逃吧?”两杯酒下肚,我晕晕乎乎的躺在驾驶舱的钢丝床上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之中,我听到了二膘在问船老大。
“他的面相不像穷凶极恶的人!”船老大打着酒嗝说了一句。
“老大你啥时候会看相了?”二膘接着问了句。
“走南闯北大半辈子,我看人一般有谱,要是拿不准,当年我也不会收留你了!别打听人家的事情,他愿意随船走就由着他。等到了地界儿,到时候再说以后的事情!”船老大伸手拉动了拉索,江面上响起了一阵悠扬的汽笛声。
“小兄弟,要是实在没有去处,先帮我跑船怎么样?”装载着水沙的船顺流而下走了七天,七天之后靠岸卸货的时候,船老大吴捞龙对我说道。这是个皮肤有点黑的敦实汉子,年龄大约五十来岁。一路上都没有问我的来历,用他的话说就是,英雄莫问出处。他不是户籍,管不着人家是打哪儿来的。行走在外,与人结个善缘,也算是为自己行船祈个顺风顺水。
“谢谢船老大,我这边还得去办点事情。等办好了,实在没有着落,我再去叨扰两位。”我身上穿着吴捞龙的衣裳,沾血的外套已经被他一把火给烧了。看了看眼前人来人往的码头,我婉拒了吴捞龙的好意。如果只是混生活,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当个船员也不算苦差。可我现在想要的,远远不止是混生活。有很多事情,还等着我去做。
“那行,人各有志,我就不强留了!下了船你往西北方向走,就能去市里。”吴捞龙拍了拍我的肩膀,给我指了一条道。
“每半个月我会过来一次!”我顺着跳板上了岸,身后吴捞龙对我吆喝了一声。我站住脚步,回身冲他点了点头。捞龙号,我记住了他的船,还有他这个人。
“小哥上岸歇脚啊?我们旅社干净,一天只要90块钱还管一顿饭”码头的规模不是很大,跟人家装卸集装箱的那种没办法比。来这里靠岸卸货的,大多是是一些沙船和煤船。混进人群之中,我依照吴捞龙的指点朝着西北方向走去。沿途有不少的人冲我招呼着。船只一靠岸,便有不少船员上岸找乐子。他们挣的,就是船员们的这份钱。我身上只有几十块钱可以动用,虽然有心去旅社好好睡一觉补补精神,可是现实的情况却不允许我这么做。
“镗啷啷”人潮涌动之中一阵金铁落地的声音传来。我循声看过去,一个年逾七旬的老人正弯腰捡着洒落在地的那些铁锭。老人只有一只胳膊,身边的人又很拥挤,这让他捡取铁锭有一些困难。
我走过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蹲下身去帮他把那些铁锭都装回破了个洞的麻袋里。除了这条命,我还有什么值得人家讹诈的呢?在决定帮忙之前,我心里这么想着。老人抬头看了我一眼,也不道谢,也不说话。他停下了捡取铁锭的动作,起身看着我在那里帮着他的忙。
“都装好了!”一块铁锭约莫有20斤左右,十块就是近200斤的重量。我咬牙将麻袋提起来,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老人看了我一眼,甩动着独臂就朝前头走了出去。
“哎”我冲他招呼了一声,眼看他走远了,急忙背着麻袋紧追着他的脚步。
“老人家”出了码头便是一溜儿的货车停靠在路边排着队。老人朝前走着,连头也不回,似乎对于这一袋子铁锭毫不在意。
“既然不在乎,你刚才捡个什么劲?”我心里不由腹诽起来。可是让我现在扔下这些东西扬长而去,我却又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无奈,我只有加快了脚步追赶着他。同时心里拿定了主意,待会追上他,将麻袋还给他就走。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带搭理。
一路追出去怕不有两里地,我跟老人之间的距离不仅没有缩短,反而越落越远了。
“喝水!”我的体力逐渐消耗掉,胳膊上被撬棍砸出的伤又有些疼痛了起来。将麻袋往脚下一放,我坐在上头索性懒得去追了。似乎是察觉到我停下了脚步,老人也没有继续朝前走。一回头,他在路边小卖铺买了瓶水走到了我的跟前。
“都自身难保,还有心思去管闲事!”等我把瓶盖打开,老人摸出身后的烟袋锅子蹲在一旁自言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