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旅店,面对飞来的人影,梦魂只是侧了下身子,伸手一抓,便轻易地拿捏住了孩童。“小鬼,被人教训了还不忘偷我的钱啊?”梦魂微笑地从小孩怀中摸出了一只芥袋。
就在刚才,孩童即将撞上梦魂时,他的手就悄悄伸向了梦魂的腰间,解下了芥袋。
取回芥袋,梦魂也不在意众人的眼光,提拎这小孩坐到角落的一个位置,抛出一个银币,道:“小鬼,回答我一些问题,这个就是你的。”
看着在桌上打着旋的银币,小孩咽了口口水,道:“你要问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另外再打听个人,孙靖,你认识吗?”梦魂问道。
小孩一反常态地警觉起来,他下意识绷紧了身子,道:“我就一野孩子,村里人都叫我狗娃子,你问的这个人我不是很熟,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小孩的反应自然逃不过梦魂的眼睛,“只是有些年没见到他了,想来见见他。”梦魂说这话的时候,眼角余光盯着狗娃子。
“他这个点应该出海打渔了,你可以去雇个人带你出海碰碰运气,或者在港口等着。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狗娃子说着,起身离开。
“等等。”梦魂趁着狗娃子回首,将银币弹出,“这是你的报酬。”
狗娃子看了眼手里的银币,小心地揣进怀里,就跑出了酒馆。
梦魂看了眼离开的狗娃子,自顾自地大口吃着端上来热气腾腾的熟食。而周围的人在窃窃私语一番后,一名醉醺醺的大汉向着梦魂走来,自来熟地坐在他的对面,道:“小兄弟看着面生,今天刚来这地?”
梦魂咽下嘴里的食物,抽空应了一句,“六年前还生活在附近。”
大汉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刚才小兄弟的话,我和其他几个弟兄也听见了,找人是吧?不如小兄弟花点钱,我和几个弟兄帮你把事情办了。在这一带,我认识的人还挺多的,你就坐在这,人马上就给你带来。”
梦魂把最后一口食物咽下,道:“老哥的好意就谢过了,不过人还是我自己找的好。”说着,梦魂丢出几个铜币,道:“这点钱就当请老哥喝酒了。”
“小兄弟就这么不给老哥我面子?”大汉黑着脸,使了个眼色,其他几个壮汉也不怀好意地堵住了梦魂的去路。
“面子给过你了,你不要而已。”梦魂径直走向旅店门口,门口的壮汉狞笑着上前,蒲扇大的手掌向着梦魂抓来。
空间中一阵波动,漆黑的鬼爪浮现,一把将壮汉如小鸡仔一般握在了掌中,随着一阵惨嚎,壮汉四肢呈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被丢弃在地上。旅店中几人见此情形哪里还敢停留,纷纷夺路而逃。
梦魂只是冷冷瞪了一眼大汉,恐怖的阴阳波动便犹如一柄大锤狠狠砸在了后者的精神上,将其脆弱的识海粉碎。
经过这么一段小插曲,梦魂出了旅店,向着村子的一个方向行去,这个方向与海边截然相反,其通向临近村子的一个城镇。梦魂早已在给狗娃子的银币上附着了一丝阴阳之力,通过这点,他毫不费力地追查到了狗娃子的所在。
在郊外的道路上,狗娃子喘着粗气,他身子有些瘦弱,每跑一段路都要驻足休息。梦魂慢悠悠地跟在其身后,他心中大概有了一些猜想,不过这些都不太重要,他现在只是想再见到那个男人。
终于在日落时分,在道路的尽头,一个男人背着干瘪的行囊,有些佝偻地一步步走来。
狗娃子见着了男人,也顾不得累,一口气跑了上去,道:“爹,今天又有一个人来村子里,说是要找你的,是不是……”
“孩子,没事,从村里跑出来饿了吧,爹这还有点早上带出来的干粮,你拿去吃吧。”孙靖从行囊中一摸索,掏出半块干饼。
梦魂在远处的树上坐着,六年时间,让当年那个敢进山狩猎的精壮男人变得瘦弱佝偻,一时间他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狗娃子接过干饼,想了想又掰成两半,将一半递给孙靖,道:“爹,你也多吃点。今天那个来找你的人有点奇怪,他就问了你在哪,我随便扯了个谎,他也不多问,还给了我一枚银币。”说着,狗娃子取出怀里的银币,“用这个给娘买点药吧。”
孙靖看了一眼银币,抬头看着四周,道:“阁下请现身吧,有什么事冲我来便是,何必戏弄孩子。”
狗娃子不解地看着孙靖,道:“爹,这又没人,你在说什么啊?”
孙靖握着孩子的手,静静站在原地,也不说话,就是看着四周。梦魂苦笑一声,从远处御空而来,站在了孙靖面前,与他对视。
狗娃子看到梦魂顿时一惊,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跟踪我?是这枚银币?”他看着手上的银币,想丢掉,却又露出舍不得的表情。
“孩……孩子?”孙靖在看到梦魂的一刻,这个坚强的男人颤抖着身子,两行清泪模糊了他的视线。
“六年未见,我回来了……”梦魂顿了一下,在最后又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加道:“爹。”
孙靖再也抑制不住情感,他冲上去,一把抱住了梦魂,嚎啕大哭。
梦魂低垂着眼睑,他抬起双手也想抱住孙靖,但最后还是轻轻拍了拍孙靖的背,道:“这次回来,我会呆上一段时间,我想我应该要正视一些事情。”
在梦魂的安抚下,孙靖渐渐止住了哭泣,他紧紧握着梦魂的手,不住地打量着。十五岁的梦魂已是初现峥嵘,修炼道术让他多了一股寻常少年没有的空灵之气,而红莲业火日夜不缀的刺激他的神智,让他看上去又多了一份稳重,每每在关键时刻,都能冷静应对。
“爹,这是谁啊?”狗娃子在一旁看着孙靖问道。
孙靖看看狗娃子,又盯着梦魂,想让他亲口说一次。
“我是你的哥哥,是爹的第一个儿子。”梦魂说着,感觉心中一松,似有一块无形的石头被移开了一般。
……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梦魂随着孙靖回到了家中。在归途上,梦魂也知道了这六年来,他的生母赵凌每日思念他,终是患上怪病,卧床不起。
打开破旧的屋门,一股浓重的药味飘出,狗娃子抢先一步跑入,道:“娘,我回来啦。”
床上一名妇人闻声,费力地支起身子,道:“忆梦,你爹回来了吗?”说着,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丝鲜血自嘴角挂下。
“阿绫,你没事吧?”在屋外的孙靖冲入房中,将赵凌搂住,道:“你看,是谁回来了。”
赵凌有些茫然地抬头,梦魂静静地站在她跟前,轻声道:“娘。”
房中静默半晌,赵凌本空洞的眼神中有了一丝光彩,她颤抖地摸了摸梦魂,又抓住了梦魂的手,道:“是你吗?孩子,真的是你吗?靖哥,我没有在做梦吧?”
孙靖亦是泪流满面地点头,他将梦魂与赵凌一块搂在怀中,紧紧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幸福。
梦魂平静地安抚着两人,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在角落一旁安静地坐着的狗娃子,或者应该叫他孙忆梦。
夜晚,梦魂查看了赵凌的身体情况,眉头紧锁。赵凌的确得了一种怪病,梦魂虽然掌握一些阳术,但术式只能治伤,无法医病。在历史上,武者打熬自身,体魄强横,百毒不侵,难以得病,修习阴阳道术者,有道力护体,寻常病患更是无法侵入,以上才造成了阳术只有治伤的效果。无奈梦魂只能用阴阳道力替赵凌捋顺气血,不过病终究不是伤,只能靠药物医治。梦魂释放出柔和的阳力,将冬季的寒意驱散,使赵凌安稳地睡去。
随后他就坐在床前,招呼了孙忆梦过来,跟两人聊起了他这几年的经历。
深夜,孙忆梦打了个哈欠,到底还是孩子,于是便合衣躺在了赵凌身边睡下,留下孙靖与梦魂两人在烛光中交谈。
“孩子,明明你回来了,爹这边却不能好好招待你,连点像样的吃的都没有。”说到这,孙靖也是羞愧的老脸一红。
“家里的情况我也知道了,娘现在患了一种怪病,明天我就请附近最好的大夫来诊治。其实因为我现在的身份有些敏感,所以不能动用梦家的力量来帮助家里改善情况。”梦魂说道,他身为梦家族长的义子,如果此时动用梦家力量将孙靖一家接走赡养,或是提供巨量金钱,这些万一被有心人调查得知,都会危及到梦情天的地位。
梦溪让梦魂认梦情天为父,那梦魂自然也不会为了亲人的安危,而去连累那个一心为他着想,与他谈心的义父。
“没事,孩子,我们也不欠人家的,你能回来看看我们,我们就很知足了。知道你能被这样一个大家族接纳,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孙靖略显尴尬地打了一个哈哈。
梦魂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十五年的隔阂,并非是一朝一夕能化解的,而他此次回来,更多的也是为了解开心结。如果有什么是能帮上忙的,他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好了,孩子,时辰不早了,你去睡我的床吧。”孙靖指着房间另一边的藤席道。
梦魂摇了摇头,盘腿打坐,道:“爹,你去睡吧,我打坐一晚就行了。”说着,丝丝缕缕的阳力从他体内透出,使整个房间内暖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