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真相被寅汤揭开,亢金龙那麻木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表情。
他先是错愕,随后是惊恐,最后眼神里闪过一丝愤怒,转头死死地盯着阎守一。
“乐瑶不是坏人,你的爷爷和父亲错杀了她!”亢金龙咬牙切齿地说道。
阎守一事先也不知会是这个答案,所以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突然,亢金龙伸手掐住了阎守一的脖子!
只听亢金龙怒吼:“你们阎家人错杀了她!!”
亢金龙道行高深,力量也非比寻常,即便阎守一是天煞尸傀,依旧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
柳莺急了,赶紧要去拦着亢金龙,但亢金龙只是随手丢出一张道符,便在二人之间设置了一道透明屏障,任凭柳莺怎么努力,都无法靠近分毫!
“卫常青,你冷静点!”柳莺喊道。
可此时亢金龙怎么可能还听得进话,他的眼里充满了愤恨。
自打阎守一把他从龙虎山救出以后,亢金龙心里也时常在想,倘若当年自己心爱的女人,的确目的不纯,那即便自己做了十几年的错事,也依旧有与阎家人重归于好的机会。
他多么希望错的人是自己。
然而就在他自己都快认为于乐瑶是骗子之时,寅汤却说出了残酷的真相,反而将亢金龙逼得无路可退!
他痛苦了十几年,倘若真相就是这样,他怎么可能不报仇?!
“师父!”柳莺几次闯关无果,只能责怪地质问寅汤:“师父,阎守一终归是咱们钱塘的恩人,您怎么不帮着他点,反而恩将仇报落井下石呢!”
寅汤淡然道:“我只是说出真相而已。”
“可这个真相会害死无辜的人,会害死阎守一的!”柳莺急得跺脚,“你看,卫常青都快把他给掐死了!”
然而寅汤还是不为所动。
亢金龙掐着阎守一,但也只是如此,没有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冤有头债有主,自己真的要报仇,也应该去找阎仇才对。
“你不说点什么吗?!”亢金龙喝道。
阎守一浑然不惧,淡淡地说道:“我想等你冷静一点再说。”
闻言,亢金龙愣了愣,随后稍微收住点手上的力气。
“你说!”
阎守一眼珠子斜到一旁,看向寅汤,道:“寅前辈,说话大喘气可不好,我相信您只说了一半的真相吧?”
寅汤此时才露出笑容:“没错。”
“师父,您这……”柳莺有点儿懵了。
只听寅汤说道:“我方才说,商如曼给你看了她的野蔷薇纹身,只能证明她确实爱你,但不能证明她对鲁班书下卷没有想法。”
亢金龙双眼一瞪,似乎想到了什么。
寅汤接着说道:“商如曼爱你是真的,但她要偷鲁班书下卷也是真的,当时她奉师门之命去接近你,任务便是偷走鲁班书下卷,并且杀光所有的鲁班传人,至于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必阎守一和你都清楚。”
寅汤这后半句话,让当年的真相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反转。
亢金龙不敢相信地看向阎守一。
阎守一指了指亢金龙掐着自己脖子的手,亢金龙回过神来,缓缓地松开手。
“咳咳。”
阎守一咳嗽了几声,让自己声音恢复,才说道:
“在龙虎山将你放出来之后,我找父亲了解了当年之事,父亲告诉我,他发现于乐瑶想要下毒害死我爷爷,并且得知了于乐瑶意图偷走鲁班书下卷的事情,本还想留她一条性命,奈何于乐瑶主动对他们出手,他们这才不得不痛下杀手。”
“在于乐瑶死后,你和我们阎家反目成仇,父亲和爷爷也曾想追寻真相,只可惜于乐瑶将自己的来历藏得太深,所以才一直没有线索。而在寅前辈说出真相之前,我对当年之事也仅有猜测,不能确认。”
“亢金龙,于乐瑶爱你没错,但她同样也想要鲁班书下卷,想要我父亲和爷爷的命!倘若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面对阎守一的质问,亢金龙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作答。
一边是自己深爱的女人,一边是自己的师父和手足兄弟。
怎么选?
更何况,当年阎百祥与阎仇出手杀了于乐瑶,也仅仅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亢金龙做不出决定,眼神也开始闪躲,不敢直视阎守一。
阎守一却叹了口气:“去年,爷爷病重,我爸被关在监狱里,只有我陪在爷爷身边,爷爷在弥留之际,曾经说过几句呓语,当时我不能理解,现在才终于明白。”
“爷爷说:早知难逃一死,不如当年死在于乐瑶手下,这样常青就不会走了。”
“卫常青,于乐瑶之死,不仅你一人耿耿于怀,我爷爷他临死之前,都未能释怀!”
这是阎守一第一次喊卫常青的真名。
“爷爷背负着对你的愧疚,度过了本该享福的晚年,甚至他在临死之前,喊的不是我的名字,也不是我爸的名字,而是你的名字……”
卫常青浑身一颤,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阎百祥的模样。
曾几何时,卫常青也将阎百祥当做父亲般敬爱。
可是多年前的那场误会,却是让自己与师父老死不相往来,二人心中都无法迈过那道坎,互相怀揣着痛苦,稀里糊涂地过了几十年……
“卫常青,爷爷始终对你抱有愧疚,他老人家之所以会愧疚,是因为始终相信你的为人,认为是他自己把你逼到了歪门邪道上!他惋惜,他后悔,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把你带回正途!”
“只可惜,他阳寿已尽,什么都还来不及做……”
阎守一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在龙虎山之时,我也想杀了你一了百了,可一想到爷爷说的那些话,流的那些泪,我就觉得,即便你再危险,我也要带你找到当年的真相,倘若有机会,更是要将你带回正途,这才算是了了爷爷最后的遗愿!”
这才是阎守一冒着风险,要带着卫常青的真正原因!
也正是如此,阎仇才同意让阎守一带着卫常青离开。
因为即便在阎仇的心里,也一直渴望着真相,他对于真相的渴望,丝毫不弱于卫常青!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寅汤和柳莺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心里也忍不住感慨。
错的人,不是卫常青,也不是阎守一的父亲和爷爷。
错的只是那该死的缘分,命运的作弄,还有迟来的真相。
只是一切都没有从来的机会了。
“师父……”
卫常青的脸上,缓缓滑落一滴泪珠。
他低下头,双手抓着自己的衣角,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嘴里有想说的话,却说不出,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些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