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面目

时间回到早上。

早餐是人新一天的开始,正在厨房忙碌的姑姑挑起学校的话题,她亲昵地问出一个白痴问题:

“今天是小秋纪到新学校第一天上课,对吧~”

“是的。”山田秋纪面无表情地拿出盛装早餐的餐具放在桌上回答。

“嗯~我们家小秋纪是个美少女呢,不要跟你哥哥学整天冷着一张脸,这样会没朋友缘的,微笑着面对新同学新学校,怎么样?”姑姑看着冷脸的侄女循循善诱。

对此,山田秋纪见怪不怪。

这是从东京搬到宫城县来,姑姑第六次提起交新朋友的事情。

典型的家长认为你很孤单,你就得交朋友的“温馨”日常戏码。

听得多了,自然有一套熟练的应对话术。

只见山田秋纪表情不变,冷声说道:“哥哥没有笑也有朋友。”

是的,山田秋纪搬出了远在东京的哥哥来做挡箭牌,兄妹是要同甘共苦,共同抵御长辈的骚扰。(对不起了,哥哥)

“但,小秋纪在之前的学校里,就没有朋友吧。”姑姑掏出小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抽泣道,“嫂嫂下次打电话过来,问起小秋纪的校园生活,我要怎么委婉地说出小秋纪在学校里一个朋友都没交到的残酷现实。”

以往总在山田秋纪搬出哥哥就能终止的话题,在加入了场外其他因素后,导致话题不得不继续下去。

因素一:学校没朋友。

因素二:定期查岗。

“我……还是有不少朋友的,哥哥的朋友,工作的朋友,还有个竹马。”山田秋纪顿感不妙,努力地辩解。

但这辩解不亚于火中蹦出的火星,不起眼地消散在空气中,毫无效果。

姑姑气场全开地从厨房走出,端着早饭重重放在餐桌上,瓷碗与桌面清脆的声音使她心一震。

姑姑补上最后一刀:“但学校里,没有,对吧。”

一字一顿,魄力十足。

出现了,家长眼中的学校没朋友=没朋友,山田秋纪额头留下冷汗。

那一个瞬间,姑姑在她眼里跟恶魔没啥两样。

山田秋纪是个名副其实的美少女,却没有美少女的单纯,她非常善于利用自己的优点来达到目的。

比如外貌,不想与他人打交道就摆出一副冰山扑克脸的模样从而切断社交机会,察言观色做出正确的选择是她从小练出的本领。

渐渐地观察别人成了一种本能。

得益于出色的观察力,山田秋纪就成为了别人口中的“高岭之花”。

然而现在这朵冰花,迫于姑姑的威迫,不由己的,萎靡地融化,朝着四月温柔的代表,樱花靠近。

在去学校的车上,经过姑姑短暂的捣腾,暂且让山田秋纪学会保持“微笑”。

温柔系总比冰山好交朋友,这是姑姑的固定思想。

殊不知,在冰系还未完全转向温柔系,套上临阵磨枪的温柔假面,微笑加寒气,双重叠加,反而更加不好接近。

除了脑子缺根筋的。

“哦,北川第一能用电子设备,别忘了加新朋友的LINE哟,新朋友不要求多,一个就行,没交到的话,姑姑的交朋友小课堂在晚上等你呦,还有我今天会加班晚些回来,小秋纪自己解决晚饭哦~”说着姑姑潇洒离去。

一把年纪活泼到恐怖与她哥哥完全相反的女人是山田秋纪的姑姑。

刚刚下车的山田秋纪收获了一屁股尾气和一个艰巨的任务。

温柔冰山属性各占一半,简称温冷系的山田秋纪正在被生活狠狠拷打。

进教室的那一刻,各色各样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有好奇、有惊讶、有不善……毫无掩饰,直白大胆,这些目光让山田秋纪微感晕眩,自她不做模特以后就没再被那么多人同时盯着,山田秋纪保持着“微笑”,垂下眼帘,隐晦地遮掩着自己的不自在。

听完老师介绍,走到指向的座位,朝新邻座打个招呼,在位置坐下的山田秋纪并没有就此松下一口气,反而窒息感严重上升。

新的邻座,野崎梅太郎,一节课四十五分钟,没有把眼睛从她身上移开半点,就连山田秋纪的父母也不会不间断地盯着她看四十五分钟。

大气都不敢喘,脸已经僵住,经历如坐针毡四十五分钟的山田秋纪终于熬到了下课铃响起。

还未喘过一口气的山田秋纪马上被人包围了。

绝望了,山田秋纪绝望了,刺眼的阳光从窗外打在她的左脸,晃到看不清东西,围在座位旁边的人很多,一人一句的吵闹,躯体侵略着空间,肺部夺取着空气,余光微瞟,看到的全是人头。

脑子一片混乱,耳朵又隐隐听到有人在问之前的学校在哪。

山田秋纪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用仅存的空气振动声带,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东京”两字。

这时候又一道刺人的目光在众多视野中脱颖而出。

山田秋纪眼珠转动,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一张带着自卑焦躁还有一丝不安的脸显现出来。

目光对上的瞬间,山田秋纪看到对方的瞳孔剧烈收缩。

小林莉绘的自卑在山田秋纪的眼中无处遁形,对方显然也知道,她触发了潜意识地自我保护,具有强烈的攻击性毒液喷涌而出。

骤然安静下来的教室不知别人心理会怎么想,但山田秋纪却从中喘了一口气。稍稍整理了思绪,保持表情不变的同时,回答了为什么会转校的原因。

在同学A支支吾吾的话语中,上课铃响了。

谢天谢地,她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煎熬的课间十分钟。

老天爷貌似听到了山田秋纪的感谢,接下来的几个课间相安无事,除了邻座还在盯着自己,

通过女生们带有距离的对话山田秋纪认全了几个班委,同时也知道了小林莉绘的名字。

时间转瞬而逝,放学铃打响的一瞬,学生们快速撤离教室,大家都赶着去参加社团活动,教室里只留下了磨磨唧唧的人,值日生和没有加到LINE的山田秋纪。

她太久没主动交朋友了,正在山田秋纪苦恼时,教室不知不觉已经没了人影。

算了,先回去,到时候姑姑说话的时候当耳旁风吹吹过就行。回过神的山田秋纪这样想着,打算先行回家。

却被人叫住了。

“山田……”

是早上的那个女孩,小林莉绘。

和早上的神情不同,现在的小林莉绘,脸红,紧张,目光飘忽不定。

她在向我道歉?是因为早上的言论,但我并没有生气,总之先把话接住。

目光相对,她显得很惊讶,盯了我一会后又毫不掩饰地松下一口气,在她明显轻松起来的语调中,我知道了她现在有点小困难。

或许这正是一个加上LINE的好机会,山田秋纪想。

做朋友的第一步,是示好。

山田秋纪主动提出值日帮忙,但现实终究还是现实,竹篮打水一场空,小林莉绘却并没有像山田秋纪想得那样提出加LINE。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山田秋纪非常沮丧。

又耗心神,又消耗体力,结果什么都没得到。

在游戏里就叫白送。

答应别人的事终归还是要做,山田秋纪留下认真完成值日,准备离开时,邻座的怪人野崎梅太郎说话了:

“今天早上,山田桑为什么会突然看向小林桑。”

这是要跟她聊天的意思?山田秋纪愣了愣,打算迈出教室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再拉上教室门。

看着喜欢在放学后找人聊天的野崎梅太郎。

又听到:“山田桑不笑了吗?”

时间重新流动。

山田秋纪用手摸了摸不知何时破功的嘴角,干巴巴地说:“我本来就不爱笑。”

“可是山田桑今天一整天都是笑着的。”

听到这句话,山田秋纪不由无语,谁没事盯着人看一整天。

“那是受人所迫。”

“哦。”野崎梅太郎脸上似懂非懂。

“所以今天早上,山田桑为什么会突然看向小林桑。”野崎梅太郎再次发问。

又回到一开始的问题。

山田秋纪想了想:“加个LINE,就告诉你。”

野崎梅太郎快速掏出手机,展现出LINE ID 。

成功了,加上LINE的山田秋纪有种不真实感,不敢相信成功的那么突然,但她总归是完成了姑姑的任务,回答语气欢快起来:

“她的视线太强烈了,就回看过去了。”

但这个回答让野崎梅太郎有些不满意:“你们不应该在还没认识前,就凭着女人的第六感将对方视为劲敌吗?”

?他在说什么鬼话。

“为什么会这样想。”山田秋纪尽管观察力惊人,但也摸不清个别生物的脑回路。

“因为少女漫里都是这样的,突然登场的女角色往往会带给男女主一段误会,在误会解决后会使男女主的感情跟进一步!”野崎梅太郎大喊。

好有道理的样子。

“但现实不是少女漫吧。”

野崎梅太郎瞬间僵住,瞬间,你可以看到一个目测有180的高大男生被揭示现实,缩在角落里掉小珍珠画面。

还挺有喜感的。

“你喜欢少女漫吗?”看在对方帮自己解决了一件难题的面子上山田秋纪回问,打算安慰一下。

“喜欢。”野崎梅太郎呜咽地回答。

“没有自己想要的情节,那不如自己画吧。”山田秋纪敷衍了事的安慰。

听到这句话的野崎梅太郎仿佛得到圣启,他站起来了。

不同于早晨刺眼的阳光,夕阳的余晖铺撒整个教室,两人相对而立,希望的火焰从其中一人眼中熊熊燃起,这是世界名画的诞生。

“谢谢你,山田桑!”野崎梅太郎进入了无我境界。

“可以叫我秋纪。”山田秋纪趁热打铁。

“谢谢你,秋纪!”野崎梅太郎眼里闪烁着泪花,“谢谢你,原来我还可以画漫画啊。”

“那我们就是朋友了吧。”山田秋纪试探道。

“你是我的心灵挚友!”野崎梅太郎喋喋不休。

“事不宜迟,我要走了。”野崎梅太郎说着光速离开了教室。

虽然不太能明白对方突然高涨的情绪,但完美完成姑姑布置任务的山田秋纪心情也很好,是时候回家了。

“秋纪!”

野崎梅太郎跑了回来:“我的值日还没完成,但我要马上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所以,挚友!值日就拜托了。”

说完,野崎梅太郎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

山田秋纪的心情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没事双份值日,换免去姑姑的唠叨,不亏,山田秋纪自我安慰。

三年后,名声大噪的知名少女漫作者梦野咲子,创作出深受女性读者喜爱的少女漫《萌爱》,并在作者采访栏目中说到:挚友,赛高。

对此,山田秋纪表示: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角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性格。

绝大多时间会担任本作的吐槽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