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男人瞠目欲裂,口中发出一声嘶吼。
他猛地抱起孩子身体,紧紧揽在怀中。
“啊!!啊!!”
他悲痛欲绝,说不出话来。
只能发出野兽般绝望的吼声,来倾泻即将爆裂的心脏。
叶迎秋被男人的吼叫声惊醒。
她瞬间睁开眼,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心脏狂跳。
叶迎秋坐起身来,一阵头晕目眩。
她揉着太阳穴,看向南南所在的方向。
画着竹叶的温馨布帘子挡住了她的视线。
通过窗外的夜光,街道上的路灯。
她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正佝偻着背,坐在南南的床边一动不动。
叶迎秋放下腿踩实在地,缓缓站起身来。
“老公,你在干什么?”
她伸出手,去拉布帘子。
哗啦一声,布帘子展开,后面的场景落入她的眼中。
“啊!!”
叶迎秋发出一声惨叫。
踉跄着后腿,一屁股重重坐倒在床。
“这……这是什么?!你在干什么!”
她看见南南断了头的尸体,平躺在床。
而她的老公,正坐在床边,双手捧着南南的头颅,埋头啃食着孩子脸上的肉。
“你……你……啊!!!”
叶迎秋遭到巨大刺激,呼吸急促。
她两手使劲抓扯自己的头发,嘴里不停的尖叫。
这时,啃食着南南头颅的男人,突然扭过头来。
用一双充满血丝,饱含泪水的眼睛看着叶迎秋。
他声线颤抖着说:“迎秋……我们是不是上辈子做了太多坏事,所以这辈子我们不配得到幸福。”
他一边说,一边在笑。
凄凉又悲惨,嘴角边腥臭的鲜血呈丝状往下低落。
叶迎秋坐在床上,攥紧手下的床单,浑身僵硬,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不愿面对眼前这一幕,她觉得这都是假的。
她在做噩梦,只要她醒过来,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不能再睡了,她得醒醒。
这个噩梦太真实了,她承受不了。
叶迎秋闭上眼,缓了缓呼吸,然后往后一倒重新躺回床上。
她喃喃自语:“醒来吧,醒了就好了,人生已经够失败了,我现在就是走到谷底了,等醒来了,一切都会好转的。”
她像自我催眠一般,强迫自己不断去想一些美好的场景。
他们一家三口外出旅游,吃饭,拍照,坐在民宿的露台一起吹着夜风。
她和老公一起陪着孩子,看天上的星星,给他讲各种各样的童话故事……
突然,窗外发出咚咚两声坠地巨响。
那声音在安静的深夜,格外响亮。
甚至引得街边停着的一辆辆汽车,都开始发出悲哀的鸣响。
叶迎秋睁开眼来,迷茫的看着天花板,泪水从眼角边滑落。
“老公?”
叶迎秋扭过头去,看着空荡荡的儿童床。
床边的窗户大开着,夜风侵袭进屋,吹得两侧的窗帘上下翻飞。
窗台边,还留有不太明显的鞋印。
叶迎秋意识到,她老公抱着孩子的尸体跳楼了。
叶迎秋完全崩溃了,躺在床上,捂住脸失声痛哭。
她都干了什么?
在她老公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她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安慰他,而是选择了逃避。
叶迎秋从床上离开,双腿发软的扑到窗边,朝下方一看。
她老公仰头朝天,平躺在冰凉的水泥地板上,黑褐色的鲜血从他身下缓缓流出。
她儿子南南,头颅滚落在旁,小小的身体趴倒在她老公身旁。
两人皆是没有动静。
有不少吃宵夜路过的人发现了二人的尸体,围在旁边窃窃私语。
那些人脸上看好戏,猜议的表情,刺伤了叶迎秋的眼。
她抓起床上的毛毯,疯了一般地冲下楼去。
她找到被人们围住的两具尸体,将毛毯盖在他们身上。
然后叶迎秋挨着她老公的尸体坐下,抱着膝盖,一言不发的守在那里。
每当有人议论惨案发生的原因,叶迎秋就会抬起头来,冷冷的看着那人。
那人被叶迎秋看得打了个哆嗦,只觉得像是被恶鬼缠上了似的,也不敢再开口,退出人群若无其事的走了。
有人跳楼的事可不小,再加上孩子那断了的头颅,更是让围观者都感到惊悚。
没过多久,警察和殡仪馆的车都来了。
殡仪馆将两具尸体带走,一部分警察做现场调查,另一部分则把叶迎秋带上警车。
至于具体去了哪里,白玉就看不到了。
眼前的场景再次转换,由深夜变成了白天。
月亮落下,初阳升起。
几个来回之后,叶迎秋重新站在她家门外。
摆放在门口的鞋架子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叶迎秋也从长发变成了短发,年轻温柔的脸庞变得异常憔悴黯淡。
她身形本来就瘦弱。
如今弯腰驼背的站在那,更是像一副没有灵魂的枯骨,找不到归家的方向。
她一动不动,用一双微微凸起的眼球,盯着贴了“福”字春联的防盗门,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牵了牵嘴角,似哭似笑。
她伸出干瘦的手指,将门上的倒福,还有两旁的春联撕扯下来。
三两下的撕成残渣碎片,扔在地上。
随后,叶迎秋从包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里面的一切,仍是她离开时的模样。
潮湿发霉的气味,夹杂着血腥味,老鼠屎的味道扑面而来。
叶迎秋像是失去嗅觉一般,面不改色的走了进去,将门关上。
白玉跟在她身后,穿门而入。
只见叶迎秋呆呆地在沙发上坐下,把放在茶几上的,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医药箱,紧紧抱在怀里。
她没有哭,只是简单的抱着。
像是即将被冻死的人,贪婪的汲取着最后的温暖。
就在这时,防盗门外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别说屋里的叶迎秋警惕起来,就连白玉都跟着浑身绷紧。
即使在幻境中,她也感受到了门外那股强烈浓郁的仙气。
白玉握紧拳头,看着叶迎秋慢悠悠的走过去开了门。
叶迎秋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门外所站的男人,身形高长。
穿着一身华丽富贵的术士长袍,往那一站,周身不似凡人的气度就压得叶迎秋喘不过气来。
外加他五官端正,黑发束冠,下巴留着长长的胡须,一副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仙人装扮。
让叶迎秋一看到他就两腿打颤,恨不得立马跪在地上,向他磕头问安。
那是一种天然的气势所压,就如老鼠见了猫,天生就会感到害怕。
叶迎秋也不例外。
可她没有示弱,而是握紧拳头,强撑着问他:“你是?”
男人眯着眼,温和一笑:“你可能不认得我,但我之前见过你老公,那张符纸就是我给他的。”
“哦,是你。”
叶迎秋瞳孔一缩,神色微变。
她后退几步,让出道来:“有什么事,进来慢慢说。”
男人轻轻颔首:“多谢。”
随即,男人神态自若进了屋,背着手,站在客厅打量着四周。
叶迎秋去了厨房,拎起印刷了大红牡丹的保温瓶,往两个铁杯里倒了水。
“我也是刚回来,家里没有茶水,见谅。”
男人笑道:“不用客气,我只是来看看你,很快就走。”
叶迎秋抿唇微笑,笑不见眼底:“这样啊。”
两人对话间,白玉也站在角落,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她完全可以确定,眼前的男人,就是周小玲背后的大靠山,也就是那个堕仙。
因为她的体内,融合着藏仙洞里的怨气。
这堕仙还在门外的时候,她就已经闻到了那股曾经在藏仙洞里闻到的气息。
果然,把她封印在藏仙洞里的,不是秦贵。
而是秦贵的师傅,这个被九重天贬下凡的堕仙。
难怪他跟条疯狗一样,非杀她不可。
像叶迎秋这种被他所害的人,都已经被他所控制。
运气差的,可能已经魂飞魄散。
运气好的,可能还像叶迎秋一样成了他的手下,为他拼命办事。
唯有她白玉逃脱了他的手心。
去了阴司不说,还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一旦她写书上告九重天,九重天不再保他,反而受理了此事。
那个时候,白玉根本不用再去找别的证据。
只要她往那一站,魂体里的所夹的仙气,就能让他无法辩驳。
白玉正在心里盘算着,突然,她发现刚才还好奇的打量四周的堕仙,不知什么时候,竟直勾勾的看着她。
他脸上带着笑容,阴冷算计的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
白玉毫不示弱,也瞪了回去。
如果她没记错,现在只是叶迎秋的幻境。
堕仙是多年前的堕仙,不可能会看到多年后的她。
除非,这堕仙的修为已经高到能穿越时空的界限。
他的神识能瞬移去到,曾经他所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并附身在当时他自己的灵体上。
但想来不太可能。
要做到这一点的,除了身处高位的那几个大仙,或是专门掌握时空的仙家外,别的仙家很难做到。
更别说,此时的他,只是一个堕仙而已。
白玉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决定试探一下。
她放下抱在胸前的两臂,离开之前所站的位置,去到窗边,从旁看他。
果然,堕仙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她身上。
他一直在看的,是叶迎秋。
顺着他的目光,白玉看了过去。
只见叶迎秋背对着他们,正将一包白色粉末,放进两个茶杯里。
然后她把茶杯放在托盘上,离开灶台的时候,顺势抓了一把水果刀,藏进衣袖里。
随即,她端着茶水来到沙发旁,要求堕仙坐下。
堕仙温和一笑:“谢谢。”
他在叶迎秋旁边坐了下来。
叶迎秋两手捧起一杯茶,递给他:“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没有的事,是我打扰了。”
堕仙接过茶杯,跟喝酒似的,一口喝了进去。
看到这一幕,叶迎秋笑了。
她将一只手放进藏到的衣袖里,摸索着,问道:“床头上那张黑色的符纸,是你给我老公的?”
白玉在旁静静的看着她。
或许叶迎秋以为自己做得足够隐晦。
可在白玉看来,她的那些小动作太明显了,根本不需要太过注意,就已经知道了她的所有心思。
果然,当堕仙点点头说:“是我。”
下一秒,叶迎秋面目变得狰狞,抽刀狠狠扎进堕仙的心脏:“那你就去死吧!!”
扑哧一声,刀尖没入堕仙体内。
可伤口处,没有流出一滴血来。
叶迎秋怔愣在那:“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堕仙叹了口气,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插在他心口出的刀柄。
“想杀我,你太弱小了,不如,你把你的功德给我,我帮你变得强大些,让你有一天能杀我,给你的老公儿子报仇,怎么样?”
堕仙原形毕露,不再伪装良善。
他一手托着下巴,一边阴笑的看着叶迎秋。
然后他反手,猛地将心口处的水果刀拔出。
噗嗤一声,叶迎秋只觉得心口剧痛!
她低头一看。
却发现,她心口处不知什么时候破了个大洞,血液如喷泉般喷洒出来。
叶迎秋失血过多,浑身失去力气。
她连一句话都没说得出来,仰头朝后倒去,从沙发上滚落在地。..
堕仙缓缓站起身来,垂眸,用看蝼蚁般的眼神,看向地上的瘦弱女人。
他单手捻决,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白玉正在分辨堕仙口中念出的是什么咒语时。
叶迎秋的声音,忽然从她身旁传来:“他坏我气运,害死我老公和儿子,就因为我是五世善人,他看中了我身上的功德,他恶事做尽后,又想封我的口,让我无法上天去告状,于是他把我的灵体带走,炼化成妖,为他所控,替他卖命。”
白玉扭头一看。
站在她身边的,不是幻境中的叶迎秋。
而是已经成为灵妖的叶迎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