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玲浑身一颤。
她僵在那里,慢慢抬头,用一种痛苦的目光看着俞德志:“……原来这才是你?”
眼前的男人,朝夕共处十几年的枕边人,在那一刻突然变得异常陌生。
曾经的他风度翩翩。
在她面前,哪怕有些不安分的小心思,可他也照顾着她的情绪,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可如今呢。
他为了那个女人,儿子不要了,家不要了,就连她,也不要了。
俞德志完全变了。
仅仅一两天不见,她就像不认识他似的,或许,她从来都不了解他。
她所看到的,只是他希望她看到的。
周小玲怔怔地盯着他,一眨不眨,眼眶渐渐蓄泪,滚落出来。
她坐在地上,吸了吸鼻子,颤声的说:“俞德志,这才是你本来的面目,是吗?”
俞德志冷冷的看着她:“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警告你,如果再敢做些让我不高兴的事,你就自己收拾东西滚出这个家。”
“我滚?”
周小玲哭着笑了:“当年你为了跟我结婚,是怎么在我爸面前发誓的你都忘了?你说你虽然一无所用,但真心难求,你说你会爱我一辈子,绝不背叛我……你说的这些话,你做到了吗?俞德志,这么多年,我求你爱我了吗,我只求你好好在我身边,不要碰其他人都不行吗,你还要我怎么样!啊?”
她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往日里的优雅端庄,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不再是那养尊处优,被人精心养育的骄傲大小姐。
此时此刻的她,只是一个上了年纪,儿子不亲,老公不爱的可怜女人。
白玉坐在床上,看着泣不成声的周小玲,心里突然犹豫起来。
她在想,这场复仇究竟有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
石慧死了,俞二死了,如今就剩俞德志一人。
他的生活似乎也不像表面上那般美好,时时刻刻被人监视着,每天的工作劳心劳力。
更关键的是,如果她把俞德志送进监狱,那么俞飞扬和周小玲,又会怎么样?
想到这,白玉抬眸看了一眼俞飞扬。
却发现,他一直在看着她。
眉头紧锁,眼里是化不开的阴郁。
原本精致俊朗的脸上,这会儿青一块紫一块,嘴角破裂,血块刚刚凝固。
他刚跟俞德志打了一架,伤痕累累。
但他毫不在意。
就那么跟白玉对视两秒后,四下看了看,找到她的衣服,拿过来。
他在她身前蹲下,递出衣服。
“去换上吧,我带你离开。”
俞飞扬目光直视着她,不闪不躲,坚定沉稳的说道。
白玉看了他一眼,抬手接过衣服,起身去了洗手间。
诺大的卧室里,没有一个人开口。
四个人,似乎都被悲伤笼罩。
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周小玲一脸茫然的坐在地上。
俞德志拿着烟盒,去阳台抽烟。
俞飞扬站在屋子中间,寻找着俞德志和白玉温存过的痕迹。
他像是患了一种怪病,明知道这样做会让自己痛苦,可又忍不住去看。
一遍遍撕开心上的那块疤,将其盖上,又反复撕开。
也许把痛苦重复千万次,终有一次他能麻木,再也感觉不到痛。
俞飞扬看着四周。
忽然,他看到了桌上摆放的那个香炉,隐淡又熟悉的味道,从缝隙中缓缓飘出。
俞飞扬愣了一下。
他上前几步,拿起香炉打开盖子,放在鼻翼下轻轻一闻。
这是……他送给白玉的香。
她为什么把香带到这里来?
她是喜欢这香,还是……俞飞扬的脑海里,闪现过无数个理由。
他停止跳动的心脏,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咔哒一声,洗手间的门开了。
俞飞扬转身看去,见白玉已换好衣服出来。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
同时,白玉也在开门的瞬间,一眼就看到俞飞扬,还有他手里的香炉。
白玉眸光不自在的闪躲了一下。
俞飞扬放下香炉,向着白玉走去:“走吧,这里的东西我让人打包给你送回来。”
他牵起白玉的手,就要带她离开。
“站住!”俞德志扔掉烟,从阳台进来,“谁允许你带她走了?”
俞德志握紧拳头,站在阳台进门处。
他高大的身影背对着阳光,面色阴沉,眸光冰冷刺骨的盯着两人交握的手。
俞飞扬压根没搭理他。
单手拉开卧室房门,就要带着白玉离开。
“你这小子……”
俞德志快步上前,一把拉住白玉的手,“要走你先走,小玉一会儿由我带回去。”
俞飞扬松开房门,转身把白玉搂进怀里。
他厌恶的看着俞德志:“爸,你是不是老眼昏花了,自己的女人都分不清是谁了吗?我妈还在地上坐着,你却拉其他女人的手,你非要把这家搞散了不可?”
周小玲痛苦的闭了闭眼,死死咬住唇瓣,拳头攥紧。
俞德志看也没看周小玲一眼。
他在刚才已经跟周小玲撕破脸了,也不打算再伪装成好丈夫的形象。
他只想在最后的时光里,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
他放手过一次,这一次,死也不放。
俞德志紧紧抓着白玉的手腕,同俞飞扬对峙道:“我的女人,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只有白玉一人。”
听到这话,周小玲心痛得变了脸色,攥紧了衣服前襟,不敢相信的看着俞德志。
“你……你说什么?”
她撑着墙,自己努力的站了起来。
俞德志依旧没看她,一双眼紧盯着俞飞扬:“你如果还认我这个爸,现在放手,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毕竟你是我儿子,血浓于水,我不可能真把你怎么样,但我也绝不能容忍你一次一次的挑战我的底线。”
“底线?”俞飞扬冷笑一声,“你这种人还有底线可言吗!”
俞飞扬讥讽的说,“我身体里虽然流着跟你一样的血,但我们不一样,你在乎白玉,但除此以外,你还在乎钱,权,地位,但我除了白玉,什么都可以不要!”
白玉有些诧异的看着俞飞扬。
俞德志说的那些,她还能理解,毕竟他们以前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
可她和俞飞扬才认识半年不到,压根没有什么感情基础。
为什么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就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久到她在他心里留下过深刻的记忆,让他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白玉怔怔地看着俞飞扬。
除了她,俞德志和周小玲也被俞飞扬话语中的深情惊到。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俞飞扬一个放荡不羁,流连酒吧的花花公子,为什么会在白玉这里栽了跟头。
此时此刻,俞德志也终于相信俞飞扬对白玉是真心的。
不再像以前那样“玩玩”而已。
周小玲看了看俞飞扬,又看了看俞德志。
她的儿子和老公,都像变了个人。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狐媚子女人造成的。
如果没有她,他们一家三口还是会好好的。
哪怕只是维持表面的假象也好,总不至于闹到今天这般父子反目,夫妻隔心的地步。
周小玲静静的站在一旁,面无表情,阴冷的盯着白玉。
三个人的纠葛,总有一个人要放手。
俞飞扬沉声说道:“爸,有的事后悔也晚了,你已经失去站在她身边的资格,老天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
这句话,如针一般,扎进俞德志的心里。
他握着白玉手腕的手,颤抖起来:“你说什么?”
俞飞扬继续说道:“你好好看看,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你爱的那个人吗?她才十八岁,还这么年轻,你真的忍心让她一辈子生活在那个人的阴影下吗?”
俞飞扬的话,像是一记铁锤,敲碎了俞德志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
他看着眼前的白玉,光彩耀人的一张面容,和年轻俊朗的俞飞扬站在一起。
郎才女貌,是那么的般配。
他又看了看一旁的周小玲。
气质虽在,保养得很好,但时光依旧在她脸上留下印记。
她老了,他也老了,如果那个白玉还活着,也该跟他们一样成熟沧桑。
绝不是他手心下,这么细腻弹性的肌肤。
俞德志闭了闭眼。
认清现实的那一刻,他突然失去所有力气。
他再也提不起勇气,去面对眼前这个和“白玉”一模一样的女人。
俞飞扬敲醒了他,现在的俞德志,连骗自己都做不到了。
俞德志松开手后,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两人:“你们走吧。”
俞飞扬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勾了勾嘴角,牵着白玉离开。
白玉没有回头,跟在俞飞扬身后离去。
她需要好好想想,复仇,究竟还有没有必要。
两人没有乘坐电梯,直接从楼梯去了一楼。
一楼大厅站了不少佣人,当白玉和俞飞扬下来的时候,他们全都停下手中的事,朝着两人鞠躬行礼。
白玉瞥了他们一眼。
这些人应该都听到三楼的动静了。
但他们没法管,也不敢管,只能装聋作哑,就因为俞德志是他们的老板,手中大权在握。
白玉随着俞飞扬走出别墅,上了车。
看着窗外缓缓退去的海景,摸着上好的皮质座椅。
白玉在这一刻,突然直观的明白了,俞德志追求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生。
她想要的是一场平淡且永不分离的爱恋。
而俞德志要的是顶峰相伴,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他们两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同。
本就不是一路人,而她还在他追求高位的路上挡了道。
难怪他要一脚把她踹开。
是她自己没有眼力见,没能明白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她能明白,她一定会早早退场,各自安好。
白玉摩梭着手心里的录音器,想着这两天所发生的一切。
周小玲痛哭的场景,俞德志怅然放手的场景,还有……俞飞扬深情告白的那一幕。
白玉低头看了看录音器,想着。
如果这段录音能起作用,她会继续复仇计划。
如果这段录音没什么用,她也不想再折腾了。
那一刻,她突然就释怀了。
不是不恨,也不是不怨,就是想……算了。
回去的路上,白玉和俞飞扬都沉默着。
一路辗转,终于回到东耀集团的山庄。
汽车缓缓停下,俞飞扬先下了车。
然后他来到白玉这边,打开车门:“下车。”
白玉下了车,等汽车开走她才发现。
俞飞扬没将她送回法式小楼,而是把她带到了他所住的别院。
白玉皱着眉头:“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俞飞扬刚扭头,准备说什么,却突然看到白玉锁骨处的那抹红痕。
他心头一刺,抿了抿嘴,没有开口。
白玉急着想找人问问这段录音的事,转身就走:“我自己回去也行,不用送了。”
“我有事跟你说,先和我进屋。”
白玉的脚下一顿,扭头扭过头去:“你如果又要说那些感情的事,恕我无法奉陪。”
俞飞扬站在原地,沉着脸看她:“为什么,我究竟哪里不如他,你连骗我一下都不愿意?”
白玉没法跟他解释,她和俞德志之间的事,只能敷衍道:“你叫我一声白姐姐,我怎么可能会骗你,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白玉快步朝前走去。
她一加速,俞飞扬就急了:“不要走,白姐姐,白姐姐……白玉!”
他怒吼一声,脚下生风似的追了上来。
白玉眸光一凛,脚下一顿,猛地转过身去,精准的抓住他的衣领前襟。
她身影一闪,带着他瞬移去到墙边,把他按在墙上。
她仰头看着他,冷冷说道:“你听好了,我跟你的关系仅限于朋友,我不会害你,但你也不要越界,否则,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听清楚了吗!”
她放开他,冷漠的转身离开。
俞飞扬在她身后轻笑一声:“谁要跟你做朋友啊……白姐姐。”
话音一落,他将一张符纸重重贴在她的背上。
顿时,白玉整个人僵在那里,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