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南王妃转身就看到明夫人走了过来,便笑着问明夫人道:“前儿是不是也听谁说要说翁家的女儿当续弦?那日你也在吧?”
明夫人素日也在这种场合和广南王妃见过多次,知她从不是那无的放矢的人,见她一脸似笑非笑,又听得翁家二字,立时便清楚,广南王妃这是要搭台唱戏,发作翁家的人,便笑道:“可不是,也说是长得漂亮,在家中留得双十年华,长辈舍不得嫁出去。”
“可不是好笑吗?十六七岁嫁个年纪相当的哥儿,做个结发夫妻不好,偏要舍不得嫁,留到双十再送去当续弦。”广南王妃盯着那安阳伯夫人和翁四奶奶说道。
那明夫人一般不出声,既出了声,那也是直打七寸的,只低了头往前走了两步,拉着广南王妃假意低声说:“那十六七岁的哥儿,中了进士做了官的可不多。”
这两位一位是广南王妃,大云朝除了云家以外,最显赫的贵妇,一位是当朝正得皇上信重的丞相之妻。加上这二位,平时都不是那喜欢显山露水的人,这么你一言我一语,挤兑那翁家女儿,在场众女眷,都是七窍玲珑心的精贵人儿,谁还能不明白这其中的意味。
可那两人似乎是做戏要做全套,也不理会旁人表情,广南王妃听了明夫人的话,只笑着点头道:“夫人说的也是,可不是我迂腐了。这也是作孽,爷们考不中进士,专拿那女子做筏子。”
明夫人又低声道:“那可不一定,也有十里红妆嫁出去的。”说着拿眼睛挑了挑那翁四奶奶。
广南王妃恍然大悟:“哦,我说前儿谁说看嫁妆看得眼都直了,是说的谁府上哥儿续弦。我当时还想,嫁去做续弦还十里红妆,这怕不是嫁的有问题,就是娶的心术不正。”
一屋子贵妇人只看着广南王妃和明夫人一唱一和,那安阳伯夫人和翁四奶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到底那安阳伯夫人没有受过这种排揎,只这眼前二位,实在也不好得罪,便直低声对广南王妃和明夫人道:“王妃和夫人如此作贱我们做什么,我们府上哪里得罪二位了?”
广南王妃声音朗朗道:“这人要作贱自己,可不是谁能说得出来的。”
广南王妃说着又直接盯着翁四奶奶道:“伯夫人如今是越来越慈悲了,这样一窝子妻不妻,妾不妾的玩意儿,竟也娶回家给哥儿做媳妇儿,还领出来,不怕脏了我们这些人的眼。”
广南王妃又似笑非笑望着厅中众人道:“我可是听说了,这翁家的女儿学的也是那翁家师爷手段,夫人若不看紧点,迟早后院起了火,后悔莫及。可千万别给这些人看了笑话,当了前车之鉴。”
那靖海侯世子夫人素来和广南王妃交好,见安阳伯夫人就要发作,怕闹得不好看,便笑着对广南王妃道:“王妃只在这里说笑话儿,惹得我们家老夫人苦等,快去坐着喝杯茶解解渴。王妃这身份地步儿,可犯不上给大家讲笑话儿。”
那安阳伯夫人几欲发作,却望着一屋子贵妇人,哪一个也惹不起,更何况是那广南王妃。便恨恨盯着眼泪已经落了出来的翁四奶奶说道:“还不快走,嫌丢人不够。”
说着转身便走,后边还听见广南王妃道:“我说这笑话儿,原是为了大家好,前儿娘娘唤我进宫,还教导我说那心术不正的,现世报来得快得很,只怕很快就要成为满天下的笑话儿了。”
众贵妇人听了这话,知是其中必有内情,便纷纷点头应是,明夫人却道:“可不是,内院里最见不得那些阴私人,阴私事,要我说,因果报应,老天从不会饶过谁……”
靖海侯府这花厅里的事,一阵风一样,被来参加寿宴的各府女眷们听在了耳中,放在了心中,带回了家里。
靖海侯府这场寿宴后,翁家女这几个字终于在京城扬了名。
隔天,一场事把翁家女这名扬得更是沸沸扬扬。
赵老爷直接把李老爷告上了京府衙门,还是敲着锣打着鼓一路沸沸扬扬进的京府衙门,告他宠妾灭妻,以妾为妻,与妾室合谋嫡妻财产。
关键是这以妾为妻的桥段着实令人咋舌,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京府尹见了这状子,直跳得老高,和推官商量道:“这事怕不简单,你想想昨日靖海侯府那寿宴的事。”
推官捻着两根胡须道:“大人最好回家问问夫人,昨日那寿宴上,广南王妃原话究竟如何说的。”
京府尹挤着两个只见得黑见不得白的小眼睛,精光直闪:“前两日听说御史台宁御史上了折子,就为的这事,圣上留中不发,不知道是何用意。若说这前后日子串起来,倒像是还有后手。”
推官忙点头道:“要不咱先审着,那李大人是官身,现在不好拿,那翁太太怕是要先拿了来问问。这赵老爷交了个姓齐的嬷嬷来,若真是如此,这齐嬷嬷和翁太太一当面,好多事怕就水落石出了。”
这边才商量出对策,派了衙役去拿人,那边坊间就有了无数传闻,什么翁家女最擅长祸害内宅了,什么当妾还能主持家中庶务,当家做主了,什么害死嫡妻嫡子了,什么谋夺主母嫁妆了……林林总总,有名有姓,说得有鼻子有眼。
像那安阳伯府家翁四奶奶,本是拿了大宗银票求了婆婆,带她到广南王妃跟前为翁家说情的,却没想到,脖子还没伸出去,就被广南王妃一刀剁了下去。才回得家中,便被安阳伯夫人以大不敬之罪发作到祠堂跪着。
安阳伯回家听得夫人从头到尾说了一通,只觉得心里发寒,本是为了缓解家中窘迫,娶回来的续弦,那是明码标价,肆拾万两银子和人一起进的府。如今是豆腐掉进了灰里,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只不知该如何才好。
待得第二天,那新科进士赵老爷一路敲锣打鼓把那翁家女告进了京府衙门,安阳伯夫人简直一下要厥了过去,见得家中老四就直嚷,把那个丧门星给我送到城外寒潭庵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