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燃灼

小孩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刚刚还在办公室痛哭流涕的谢穆出了校门就是没心没肺地嘻嘻哈哈。

明明昨天还抱在一起打得你死我活的两个小孩,今天就可以并排走在一起说说笑笑。

“二姐姐,你帮我拿一下吧。”安云程把书包递了过去。

路期接过,他笑着说了声“谢谢二姐姐”就转头跑到一边跟谢穆闹了起来。

“二姐姐?”谢燃如往常一般把手放进口袋,语态松散:“怎么?还有个大姐姐?”

路期提了提书包:“嗯。”

“怎么没见过?”谢燃问。

路期淡淡答:“我也不经常在小区见到你。”

话题被终结,两人沉默着并排走着,中间默契空出一段距离。

抬头看向前方,两个小孩抱在一起好得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

明明昨天还抱一起打得至死不休的。

“你弟弟跟你长得不太像。”谢燃漫不经心道。

路期觉得这人是在没话找话,但也答了:“你跟你弟弟长得也不像。”

“他长得像他妈。”

“我弟也长得像他妈。”

说完两人淡定直视着前方,再次沉默。

相似的家庭经历,不需要多言,只需要这短短一句话,就能让各自复杂的家庭关系分别在双方心中轻松了然。

“哥哥。”谢穆屁颠屁颠跑过来,脱下书包就往上举:“帮我拿书包。”

谢燃没接,还往旁边偏了一点,躲他的举动毫不遮掩:“你手呢?”

“哥哥!”谢穆跺脚摆手:“你帮我拿一下嘛。”

说着指向路期:“那个姐姐就有帮安云程拿书包的。”

路期下意识偏头,看到了站在旁边有些得意的安云程。

看着这沾沾自喜的笑容,她意识到,这是属于两个小孩之间的较量。

抬头发现谢燃貌似也注意到了这点,但他不为所动:“那叫她拿。”

“不嘛!哥哥!”谢穆趴在他身上,死死抱住他的腰:“哥哥你帮我拿。”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谢燃反应不及时,跟着往后退了两步:“谢穆,放手。”

“你帮我拿嘛,你帮我拿嘛。”

“你松开。”

谢穆不听,越喊越大声。

谢燃觉得吵,想一脚给他踹旁边的河里去,可余光瞥到了镇定自若看戏的路期。

他满腔的怒火忍了下去,他还是要在她面前保持风度。

“松开就给你拿。”

就等着这句话的谢穆立马松手,片刻不敢耽误地把书包扔给他。

随后蹦蹦跳跳地去找安云程,得意洋洋道:“我就说我哥哥会帮我拿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不用自己拿书。”

安云程偏头“切”了声。

谢燃随意把书包往肩头上一甩:“看戏看得挺入神?”

“你书包拿倒了。”路期见了好心提醒。

话音刚落,本就没拉严实的拉链突然撕开一道口子,书本“哗啦”一声掉落,散了一地。

两人愣了几秒,抬头互相对视一眼,随后谢燃极不情愿地弯下腰。

路期以为他是要整理,结果他拿起一本日记本就翻。

“你这属于窥探看他人隐私。”路期看出他的心思。

“看了不出去说就是给了他隐私。”

“……”路期:“你弟弟真倒霉。”

谢燃翻开笔记本,语气悠然:“你去把那小鬼叫过来,告我一通。”

路期不想多管他的闲事,抬脚要走。

“喂。”谢燃眼睛从笔记本上移开,下巴一抬,指向地上凌乱不已的书:“不帮个忙?”

路期不解:“我们不是很熟。”

谢燃没强求,低头看起了笔记上的内容,粗略地扫了几眼,脸色骤变,懒散的神情肉眼可见变得阴沉。

路期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内容能把他气成这样。

“怎么了?”

“看看?”谢燃把本子一合,伸手递过去。

路期犹豫了几秒,想接又不想接。

她从小好奇心就重,谁家出了点事,都爱凑起耳朵听,她外婆常念叨她的话,好奇害死猫。

她觉得有理,并且深知这种习惯应该改变,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还是伸手去接。

刚要触碰到,谢燃立马将本子往回收,眉尾微挑:“我们不是很熟。”

意识到了这是对方的报复,路期也没有继续追问,反正这事儿知道或者不知道,意义并不大。

准确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路期的好奇心向来来得快去得也快。

能知道的她就听一耳朵,不能知道的也不强求。

她认同着点了点头:“也是。”

谢燃笑容蓦收:“你这人,多问两句能死?”

说着把本子给她递过去。

路期没接,谢燃就直接往她怀里塞:“看快点。”

路期隔了几秒,终究抵不住好奇,打开本子。

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应该是作文,要么是周记。

小孩的字不怎么好看,虽然算不上潦草,但没有笔锋,一笔一画都像木棍拼接起来的。

好在一笔一画写得认真,阅读起来并不难。

路期看内容前先瞥了一眼前面的两个小孩,毕竟这属于偷看她还是有些心虚。

看着两人玩得正欢,丝毫没注意这方时,路期才开始认真观看。

我的哥哥

我最讨厌哥哥了,他不就是成绩好点,比我大几岁,比我长得好看了那么一点点,比我瘦,比我高点了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天天看不起我,我最讨厌他了。

路期看一半,用余光瞥向旁边,站姿松散,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谢燃。

她有些感叹,他这么目中无人的人,看得起谁过?

翻开第二页。

我讨厌我的哥哥,我讨厌他,我以后要加油读书,我要考得比他好,臭哥哥,坏哥哥,垃圾哥哥,丑哥哥,猪哥哥,狗哥哥,蚂蚁哥哥……

路期愣了愣,仰头:“你弟这是在凑字数吧?”

谢燃垂眼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语气悠然:“谁知道呢,说不定我在他心中就是这样。”

也不知道他平时把他弟欺负得多惨。

路期无法想象,只有把注意力再次定到笔记上。

我最烦我哥哥了,他老了坐轮椅后我就把他推到外面扔掉,谁让他去商场玩游戏机不带我的,我要不理他三天。

世界上我最烦哥哥,我以后再也不哭了,坏哥哥说我哭起来丑死了,像ha ma,他才丑,他拉脸的是像头驴。

臭哥哥,今天下雨,哥哥没有带伞,他就把我的伞枪了,他好丢毒。

丢毒?

这是什么?

路期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个错别字,他应该是想写恶毒。

这明显的错处使路期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站旁边自始至终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谢燃脸色一顿,偏了点头,想将她这难得出现在脸上的表情看得更加仔细些。

他声音里带着笑:“怎么,你也喜欢看别人的隐私?”

路期笑容一闪而过,脸上再度恢复淡然。

合上本子还给他,语气平淡:“毕竟我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完全不会在意别人的感受,做出偷窥人家日记本这种事很正常。”

她自我贬低的话让谢燃心里升起丝说不清的滋味,堵在胸口消不去,难受至极。

路期没看他,也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她慢慢蹲下身熟练地将地上狼藉的书本整理好,平平整整地放进书包后站起来还给他。

谢燃猜出了她的意图,自己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她帮助自己整理,这样的举动可以让“不是很熟”的两人互不相欠。

这样极力想撇清关系的举动让谢燃心中不爽 。

他把手放进外衣口袋,就是不接。

路期举半天见他没有要接的意思,终于抬了头。

谢燃站在离她一米的位置,正在往下落的橙光将他的轮廓磨得柔和。

他的校服外套半敞着,因为站姿过于慵懒,左肩的衣服跟着滑落,他毫不在意,神色松散地看着她。

他注视自己的眼中好似有千言万语,可他却闭口不言。

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对视了几十秒,还是路期先忍受不了他背后日落阳光的刺目,她偏过了头。

“我哥哥才厉害!”

“我二姐姐才是最厉害的。”

“你胡说。”

“你才胡说”。

突然升起的争吵声让两人同时将头抬起,看到的是刚刚还称兄道弟的两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突然开始对吼。

路期犹豫着要不要适当性去阻止一下,结果耳边传出一声轻笑,她侧了点头,看到谢燃饶有兴趣地注视前方。

她猛然记起,这人貌似是很爱站旁边看戏来着。

安云程脸都喊红了:“我二姐姐特别漂亮,她人美心善,乐于助人。”

路期听得心虚,这描述得太不像自己了。

谢穆不甘示弱:“我哥哥还特别帅呢,很多女生喜欢他,他还特别有钱。”

谢燃被夸得一乐,眉头有了明显的舒张。

“谢穆,会说话就多说点,把你哥那些跟沙子一样多的优点全说出来。”

路期不理解这人这个时候起什么哄。

转头看着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忽然觉得他的心理年纪比前面那两个大不了多少。

有了自己哥哥的鼓劲,谢穆更有底气了:“我哥哥房子还多,钱也特别多,根本花不完。”

“这有什么,”安云程说:“我姐姐还特别会赚钱呢,她自己画画赚钱,还在网上卖过很多自己做的东西。”

“那又怎么样!”谢穆双手叉腰,小脑袋一抬:“我哥哥还特别会花钱呢!”

“喂!”谢燃听出了事态在往不妙的方向走,立马出声阻止:“谢穆,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谢穆喊嗨了,收不住:“本来就是,我哥哥特别受欢迎,喜欢他的女生都特别漂亮,上次她就带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姐姐回家,特别特别漂……”

话还没说完谢燃就快移到他面前,一掌拍在他的脑袋上:“瞎说什么你!”

谢穆被他打疼了,捂头痛哭:“臭哥哥!我讨厌你,我烦你!”

路期听到这哭声下意识瞄了眼手里的书包。

估计本子上又得多一页他的哥哥了。

说起来这小孩还是挺喜欢他哥哥的,十篇日记里有九篇跟他哥哥有关。

“什么漂亮姐姐,别把辈分搞乱了,你得叫姨。”

小孩的哭喊声太大,这句话混在里面有些轻,但路期还是听见了。

她抬目撞上了谢燃的眼睛,明明是在跟他弟弟说话,他看着的却是自己。

“听到了吗?”

闭眼痛哭的谢穆还不忘点头回应:“听到了。”

谢燃忽地勾唇笑了笑,说话的声音干净清爽:“那我就放心了。”

他这突然正经的模样让路期心头莫名一颤。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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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镜重圆/开篇重逢/双向暗恋/隐忍追妻/

“江时漾,你不会真喜欢程棉吧?”

八岁的江时漾听着朋友的提问,呼吸一提,脑子一抽,下意识反驳:“瞎说什么,我怎么会喜欢程棉!”

说完这话,他心虚般地转了一下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程棉。

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也听到了自己的否定,明明已经伤心欲绝,但依旧强颜欢笑。

这笑容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江时漾的心脏。

后来程棉跑了,跑得很快,他没能追上。

“江时漾,你是不是喜欢程棉?”

十七岁的江时漾,再次从同学口中听到这个问题,他不再犹豫,大胆道出心意

“我喜欢程棉,喜欢很久了 ”

可程棉还是跑了,万幸的是他这次追上了。

“江时漾,你真喜欢程棉?”

二十五岁的江时漾听着朋友的提问,只是低着头,轻笑了声

“我是个麻烦,配不上她。”

再次见面,曾经最熟悉的恋人却要在亲朋面前装得不熟,但还是忍不住一点点试探,小心翼翼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