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红袖香

两人乘马车,行了一日一夜才到辽阳的温泉庄子。这庄子是辽阳知府的别庄,前些日子唐楼命人去借来的。

可惜楚涟漪是个病弱身子,从京城去看唐楼时,一路提心吊胆,还无所觉,如今万事皆喜,反而犯起了晕车的毛病,吐得胆汁都要出来了,整个人迷迷瞪瞪地被唐楼抱上床,问脉、煎药、喂药、更衣,忙活了半晌才安顿好。

好在这一路不算远,第二日楚涟漪便活泛了过来,只是如今病人颠倒,唐楼几乎将楚涟漪当做重伤病人在伺候,以发泄他多到泛滥的柔情蜜意。

楚涟漪自问手脚齐全,也没摔伤妞伤,偏生唐楼将早饭端到了她床畔,还一副她楚涟漪孱弱无力得端不起饭碗,需要人喂。

微雨在一旁看得干咳,借口倒水遁了,留下楚涟漪享受唐楼的“炙热”。

唐楼不容人拒绝地喂了楚涟漪一碗饭后,亲了亲她的嘴角,“吃了饭是不是有些力气,我带你去庄子里转一转。”唐楼扶了楚涟漪起身,唤了微雨进来伺候,楚涟漪梳洗时,唐楼也硬要插上一脚,学什么张敞画眉,只是那功夫着实拙劣,楚涟漪对着铜镜自照后,差点儿没瞪死唐楼。

不过楚涟漪心里却还好受,如果唐楼真的画眉技术好,估计她的胃才又要痛了。

这温泉庄子,名烟霞山庄,依山而建,温泉从山上引下,注入池中,冬日里雾气氤氲,所以名唤烟霞。山庄修得还算别致,但比起雅致精丽的王府花园来说,还是差了许多。但人逢喜事精神爽,少了王府的束缚与压力,楚涟漪的兴致格外高。

唐楼揽着她的腰,在半山亭中为她指点辽阳胜景,午饭也是在温泉池畔的烟渺阁用的,直到午睡时,唐楼才揽了楚涟漪回他们所暂居的晨曦堂。

只是此时的晨曦堂与楚涟漪早晨离开时,已经大相径庭。窗户用厚厚的大红帘子遮挡,架子床上挂的是红纱帐,铺的红锦被,堂上照明的是龙凤烛,铺陈的是喜字毡,熏炉里熏的合欢香。

这布置让人走进去就分不清是白天黑夜,楚涟漪敏捷地转身。唐楼则在她身后笑道:“不是困了么?”

楚涟漪又不是傻子,看这布置,难道还不知道唐楼起了什么心思,“难得出来一次,不如王爷带我去辽阳城逛逛吧?”

唐楼不说话,只拉了楚涟漪走到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指尖,“涟漪,我们洞房花烛的时候,我一直很遗憾。”

强词狡辩,楚涟漪暗唾唐楼,“可是这还是大白天的。”

“你想哪里去了?”唐楼低笑出声,“我自然知道是白天,只是今晚要补偿涟漪的。”

楚涟漪瞪大眼睛,只觉得唐楼睁眼说瞎话,脸皮厚过城墙,明明是他自己心存不轨,却说得好像是她楚涟漪需要补偿一般。

“谁要你补偿啊,明明是你自己……”楚涟漪嗔了唐楼一眼,和衣睡下,背对着唐楼,懒得再跟他个登徒子辩论。

唐楼搂住楚涟漪大笑,下巴搁在楚涟漪的肩窝上摩挲,“你这样穿着衣服睡,不舒服。”

扒衣服的过程,最最有情调,也最最容易擦枪走火,何况有人也并没故意克制。扒衣服扒得一推三按七揉捏的。楚涟漪憋红了脸,推也推不动,躲也躲不掉,小声尖叫道:“小衣不用脱啊。”

唐楼的眼睛从楚涟漪的锁骨扫到她的脚趾尖,眼神越来越炽热,头埋得越来越低。那薄透透的几根带子系住的小衣,不添阻隔,反而将那颤巍巍,高耸耸包裹得圆润诱人,这种美叫“求不得”。

“这大白天的,你不是说,晚上,晚上才是……”楚涟漪欲哭无泪,只没想到唐楼还是道具派,将她双手举过头,握在架子床的围栏上,楚涟漪已经预感到,这架子床的无边功用了。

显然唐楼并不想看楚涟漪眼泪汪汪的模样,将她翻了个身,成了后背式。时候他倒是理由很充分,只说,再看那样的表情,他可能会冲动。

楚涟漪咬着被角,心想他不是一直在冲动么?

可当时楚涟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的第一次为什么不能正常,不能用正常的方式。

唐楼细碎地吻着楚涟漪的鬓角,“还疼吗,我抱你去泡泡温泉好吗?”

“你不是说晚上,晚上才……”楚涟漪觉得自己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就突破了第一次,总觉得心里还转不过来。

唐楼亲了亲楚涟漪的眼睛,“我不是怕你晚上受不住么?”

“难道我现在就能受住?”楚涟漪愤怒地反问。

唐楼搂住楚涟漪的腰,“我给你讲个笑话赔罪好不好?”

楚涟漪看着唐楼嘴角那谑笑,有点儿发憷,“不用了,我累了。”

“说是有个农夫三十八岁才说了门儿亲事。”唐楼轻轻地抚摸着楚涟漪的背,楚涟漪迷糊间觉得如果不做那档子事,如果每天唐楼都能这样摸她的背,那才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那女方要亲自去看那农夫的家当。你猜那农夫怎么说?”

楚涟漪自然是不猜的,不过丝毫不影响唐楼讲下去的兴致,“他说他会将三十八年的积蓄都统统交给他娘子,那女子就答应嫁过去了,三日归宁的时候,她娘问她,她相公可将积蓄交给她了,你猜她怎么说”

楚涟漪恨不得拿块布遮住自己的耳朵,可惜还是挡不住唐楼的魔音,“那女子说,他穷得鞋都没有,那三十八年的积蓄倒是真的积蓄,只不过是……”

唐楼在楚涟漪的耳畔轻轻吐出那字眼,羞得楚涟漪一脚想将唐楼踢下床。那玉足却被唐楼一把握在手心里,啄了一口。

楚涟漪这下是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了,赶紧道:“我还疼着。”

唐楼这才放了她的脚,将她裹了一床薄单抱起,往屋后走去,晨曦堂背后的小院子便是一处热汤,实在方便得紧。

温泉里,楚涟漪万般戒备,唐楼却规矩得很,他总是在你以为他该规矩的时候不规矩,在认为他不会规矩的时候结果很规矩。

晚饭后,唐楼还特地带楚涟漪散了会儿步,以消食,末了,还写了幅字送给这山庄的主人,楚涟漪在一旁为他磨墨,煮茶,好不惬意,如果人不用睡觉的话。

“你总不能说你也一直有积蓄吧?”“洞房”里楚涟漪抓住自己的衣襟不放。不过没关系,上衣下裳,丝毫阻碍不了唐楼。唐楼但笑不语,他又不是傻子,这种问题是绝对回答不得的,否则今晚只能跪搓衣板了。

其实唐楼不答,楚涟漪也不能纠结,在她下定决心要铲除一切阻碍的时候,过去的回忆便是她第一要铲除的。事实证明,唐楼虽然不回答,但是不表示他积蓄就不多。所谓饱暖思淫欲,楚涟漪估摸着这位大爷的积蓄定然不比那辛苦劳作还口粮不足营养不良的农夫三十八年的积蓄少。

“你真香,涟漪。”唐楼抱住楚涟漪满足地喟叹。

楚涟漪没力气地嘟哝了句,“你是在变相赞扬你很香吗?”因着他二人如今浑身的香气都是一般的梅花香。

“不,涟漪你暖暖的。”

同样的梅花香,在楚涟漪身上那便是暖梅的香气,氤氲笼人。唐楼身上却是冷梅香,如非靠近,很难察觉。从此唐楼最爱地便是腻在楚涟漪的肌肤上,恨不得时时搂在一起,恨不得将楚涟漪装在他的荷包里,随身带着。

“王妃,你可不能由着王爷再这样了,你看看你,这几日气血都不济了,眼下都有淤青了,王爷虽说爱怜,可你身子上还不到处都是淤痕。”微雨冷眼旁观了几日心里都着急了,一直觉得自家主子最有主心骨,可是一遇上王爷就没辙了。

楚涟漪无力地耷拉着脑袋,微雨以为她不知道爱惜自己啊,只是唐楼实在痴缠。两人本来说得好好的,可真到了床上,他总是忍不住,尽管总是小心翼翼,可正因为越是压抑越是激动,反而怎么也收不住火。唐楼自己也是懊恼得不行,但是事到临头,便总是禽兽。这两日唐楼还总爱抱着楚涟漪问:“涟漪,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畅快一次啊?”

楚涟漪脸红地怒道:“你不畅快吗?”

“哪儿敢使力啊?”唐楼抱怨道。

楚涟漪听了就彻底无语了,偏偏她又是自作孽,带来的衣箱里装了一本压箱底的书。这是楚涟漪娘亲还在时,她家乡的习俗。女儿家的箱底都压着那样一本羞人答答的书,说是即使鬼怪也不好意翻这样的书,将它们臊得不敢翻动姑娘的东西。

这样的习惯,楚涟漪同她的丫头一直习惯着,也就忘记了。那日唐楼自告奋勇去给楚涟漪选衣服,这才翻出了那本书。晚上楚涟漪拒绝同他欢乐,他便拿出那册子,连带当初太妃给楚涟漪的小药瓶。楚涟漪就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只能付出代价,以算他的封口费,一连封了几天的口,将那册子研修完毕,这才算是是缓了过来。也亏得唐楼大病初愈,否则楚涟漪还指不定怎么受折磨。

到唐楼告诉楚涟漪,虏酋已经擒获,要起身回京时,连怎样回到王府的都记不起来。唐楼泽忙于午门献俘的盛典还有宫中夜宴,回到禹王府已经是深夜。只是这两个人谁也没料到次日会听到那样的消息。

楚涟漪依然住在璇波馆,这一路她颠簸得厉害,又加之被唐楼消耗了大量的体力,着实晕得不轻,太医都来了几拨了。早晨自然也撑不起去三秀庭院请安。

太妃连同柳茜雪,甚至分家的四夫人都来看过,花侧妃也来请了安,独不见童氏。傍晚时楚涟漪才知道消息,“你说恩哥儿没了,什么时候的事?”楚涟漪不敢置信地看着暮雨。

楚涟漪离开王府时,王府是怎样的境况她是最清楚的,一旦唐楼真的有事,那恩哥儿就是阖府上下唯一的指望,太妃定然会将他当眼珠子一般看待,如何能容有失。

楚涟漪仔细琢磨了一下,实在想不出道理,如果唐楼一脉皆没,对谁能有好处。四爷唐忠也不过只有一个生母未明的庶子,总不能过继给唐楼,唐忠他也是需要有后的。柳茜雪仅仅得一女,都犯不着害恩哥儿。楚涟漪思索了半晌,只想也许是那孩子命薄。

不过童氏卧病在床不来,楚涟漪倒是能理解了,可这一理解,心里便难受了。只不知道唐楼会如何难受,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又聪明俊秀。

“王爷知道了吗?”楚涟漪问。

“知道了,昨晚王爷来看过王妃后,又去了绛云阁。”杏丫最是消息灵通。

楚涟漪握紧了被子,她只盼着董氏好,少不了她吃穿,当佛一样供起来最好,可如今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以唐楼那种多情的性子,指不定又要不清不楚了。

“王爷昨晚留在绛云阁了?”楚涟漪咬着牙问。

“这倒没有,董姨娘病成那样,如何能伺候王爷。王爷后来在璇波馆西暖阁歇的。”杏丫赶紧补充。

楚涟漪这才有心情用晚饭饭后等了许久才见到唐楼的身影。

“今日好些了么,还在发烧吗?”唐楼在丫头的伺候下脱了大氅,走进内室摸了摸楚涟漪的额头。

楚涟漪本待是要甩开的,可是见唐楼一脸疲倦,眉间有着些些阴郁,也知道此时绝不是闹别扭的时候,婚姻是需要技巧的,特别是有第三人的婚姻。

楚涟漪柔声道:“好多了,王爷先去更衣吧。”

唐楼去内室换了衣服出来,又将楚涟漪抱起,一同坐到南窗边的炕上也不说话,就将下巴搁在楚涟漪的肩上。暮雨也是个机灵的丫头,使了眼色,领了一众伺候的人去门外伺候了。

“董姨娘好些了吗?”楚涟漪柔声问。

“太医开了方子,只说郁结在心,需好好调理。涟漪,你说我在子嗣上怎么就这么艰难?”唐楼捉起楚涟漪的手无意识地吻着。

这话直中楚涟漪的弱点,她到如今小日子也不准,那子嗣想不艰难都难,可是她总不能安慰唐楼说,董氏还能再生吧。其实这也是唐楼最最为难的地方,他有些怕见到董氏。

董氏伤心憔悴的模样唐楼看了,只觉得愧对她哥哥,可偏偏董氏还要强颜欢笑来伺候自己。唐楼知道她就盼着自己说一句,“来日方长,总还会有孩子的。”

可惜那日楚涟漪在他病时说的话,唐楼记忆犹新。“一心一意”,唐楼琢磨了很久,又想起他和楚涟漪产生分歧的最初,心下顿时就了然了。

到最后,唐楼说了另一句话,所以害怕看董氏失望的眼神。

“涟漪,我想给董氏请封侧妃,你看如何?”

“早就该为董姨娘请封了,明日去三秀庭院请安,我就回禀娘亲。”同意,楚涟漪自然是一万个同意的,唐楼能用虚名补偿,那就是最好的。

唐楼淡淡笑了笑,很快便沉静了,“当日送你回来的时候,没仔细吩咐那些奴才,玉熙堂已经收拾出来了,咱们还是回玉熙堂住吧,这璇波馆临水,春日里寒气重,对你身子不好。”

楚涟漪点点头,如今唐楼说什么,都自然只能回答好。

太妃见楚涟漪病愈,又见他们小两口仿佛有了丝平素没有的亲昵,心里也高兴,至于他们回玉熙堂住同董氏请封的事情,都一一应允。

楚涟漪回到玉熙堂的时候大吃一惊,只觉得似曾相识,特别是她最在意的那净室,如今装饰得雅致精丽,如刘姥姥等人误入定然以为是哪家小姐的闺房。

“这……”楚涟漪抬头望着领她查看的唐楼,有一丝疑问。

唐楼则拉了她的手道,“你以前从净室出来,总爱皱眉头,我私下问了暗香,又回你以前住的百花深处看了,你可喜欢如今这模样?”

如何能不喜欢?恭桶区与洗浴区分开,也开了窗通风,地上铺着青花瓷转,中间有汉白玉雕的浴池,从背后的灶房引来源源不断的热水,那搁衣服与毛巾的架子无不雕花铸凤,还有一扇紫檀缠枝牡丹框的玻璃穿衣镜。屋子以紫色、金色落地薄纱做隔断,无一处不雅致,只是,楚涟漪总觉得有点儿淫靡的意味,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被唐楼的不知餍足给吓坏了。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搬回玉熙堂呢?”楚涟漪不满地问,这人不会早就料到自己总有心软的时候吧,趁早就整理了玉熙堂的净室。

唐楼抚了抚楚涟漪的背,“你是王府的女主人,自然是要回玉熙堂的,你若一直不理我,我去内书房住就是了。”唐楼说起来不无委屈,好像他才是那个被人抛弃的可怜人。

楚涟漪有点儿警惕,只要唐楼一开始卖弄委屈,最后受委屈的一定是她。她从唐楼怀里缓缓退开,“我去看看暮雨她们收拾好没有?”

唐楼一把捉住楚涟漪的腰带,“如果东西都收拾不好,要她们何用。今天你也累了,不如为夫伺候你沐羽如何,就像当日我重伤,你伺候我那般?”唐楼含住楚涟漪的耳垂。

“现在还是大白天,万一暮雨她们过来看见……”

“她们总要学学规矩的。”唐楼答非所问。

结果,果然被楚涟漪料中,暮雨等收拾好了衣物,过来想询问楚涟漪那多宝阁的摆设时,却被净室里水花四溅的声音给惊住了,羞得面红耳赤,再不干进西稍间,直到唐楼唤她们去伺候楚涟漪梳妆。

流风、回雪伺候楚涟漪的时候,见她胸口一片红痕,羞得赶紧闭眼,心里却也高兴王妃能同王爷和好,不过这大白日的,是否稍微有些过了?

楚涟漪一整天都在暮雨等人面前抬不起头,早早就轰了她们,给唐楼也没好脸色。只可惜烈女怕缠郎,当夜又熬不住唐楼的磨蹭,让他得逞了一回。

第二日早晨起床去三秀庭院时,楚涟漪只觉得路都在转,晕晕乎乎的,一路过去,眼睛都没睁开过。

暮雨先得了微雨的提醒,本还不信,可如今亲眼见这两位主子的恩爱,心下也着急,王妃身子本就虚哪能这般折腾,可院子里再没有一个说的上话的人。

“王妃,疏影姐姐前些日子到府里来过,说王妈妈身子大好了,想念王妃,想进府伺候。”王妈妈是楚涟漪的奶娘,当初楚涟漪嫁入王府,恰逢王妈妈大病,太夫人怕过了晦气,所以不让王妈妈陪嫁,楚涟漪也预知自己未来的日子恐怕很波折,不愿王妈妈伤心,便将她送到了自己陪嫁的庄子上,让疏影照顾。

如今暮雨忽然提起来,楚涟漪自然就想起了王妈妈,“她身子大好了,这再好不过,明日就派人去接王妈妈。”

楚涟漪哪里知道她这是给她和唐楼接了个什么样的紧箍咒回来。

王妈妈进府后,见楚涟漪住的玉熙堂富丽雅致,气派非凡,也觉得与有荣焉。唐楼看在楚涟漪的面子上,对王妈妈也爱重有加,这让王妈妈格外舒心。如此一来,王妈妈便仿佛佛似的给供在了玉熙堂。好在王妈妈是个最守分的人,将一屋上下打理得妥妥帖帖,指点着小丫头做些针线,也是楚涟漪最喜欢的花式,上上下下无一不尊重王妈妈的。

王妈妈只有一桩心事,那就是自家姑娘嫁入王府三年都未有出,指不定哪日太后或者太妃又给王爷抬一房妾室回来,如果身份贵重,那自家姑娘就被动了。

王妈妈这心事也不敢对楚涟漪说,她最知道楚涟漪每个月的事情,一直不准,受孕颇难,只焦急在心里,怕给楚涟漪添心病。不过王妈妈暗自念佛,好在王爷和姑娘恩爱,每日里如胶似漆,总有一日会有孩子的。只是王妈妈万万料不到这二人是那样的“如胶似漆”。

这日王妈妈领了暮雨、杏丫、流风,、回雪等丫头在西次间做针线,也同楚涟漪闲话家常,正说到兴起处,却听得小丫头来报说王爷回来了。

屋子里的一众丫头刷地就站了起来,匆匆而去,王妈妈起身时失手将茶盏打翻在身上,嘴里埋怨自己年岁大了。

楚涟漪笑了笑,习惯性地到门口迎了唐楼,“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想你了。”唐楼在楚涟漪耳畔轻声道,又借机含了含她的耳垂,两人相携而入。

唐楼见楚涟漪今日精神颇好,着了一袭春水碧的软锦素色长裙,头发简单挽了一个髻,只斜插了一枚白玉喜鹊闹梅簪,更显得眉目如画、娴静似水。衣袖斜落露出半截白藕似的手臂来,更是晃得人心痒痒的。唐楼的吻细碎地落在楚涟漪的脖颈间,容不得人反抗。奈何楚姑娘从小就力弱气小,那蚊子似的反抗不过徒添兴致而已,片刻便能看见碧水翻落,露出一片片白藕来。

王妈妈从净室整理了衣服走出来,看到的便是眼前一幕。楚涟漪惊呼着躲进唐楼的怀里,好在唐楼的衣衫还算整齐,楚涟漪这片嫩藕着实露光了。

王妈妈又急又气,却也臊得不知如何是好,也顾不得礼仪,往外间急趋而去。

楚涟漪一把拧在唐楼的手臂上,“都怪你,这下我没脸见王妈妈了。”

唐楼的兴致倒丝毫不减,“这样也好,省得每次我回来,王妈妈都在你身边伺候,非要等咱们晚上歇了才走。”唐楼反而抱怨上了。

“可是,这大白天,你让我……”楚涟漪又羞又急地踢着唐楼。

唐楼一把捏住那玉足,亲了亲道:“涟漪,你还记不记得,那次在山川风雨阁我说等你以后嫁了我,由着你怎么闹都行?”

楚涟漪这才明白那时唐楼的意思,羞得浑身泛红发抖,妄图收回自己的脚,却被唐楼顺势架在了罗汉榻的榻背上,方便他行事。如此一番,又闹到晚饭前才罢休。

无独有偶,过两日唐楼缠着楚涟漪的时候,又被王妈妈撞了个正着。楚涟漪见了王妈妈那略带责备的眼神,就觉得心虚。

“姑娘,你让我怎么说你,这夫妻恩爱自然是好,可是这也得有个度,王爷也太不爱惜你了。这样做法,如何能怀得上孩子啊?”王妈妈真是恨铁不成钢。早晨特地撇开暮雨等人,来伺候楚涟漪起床,见她一身的痕迹,更是着急。

楚涟漪垂头不语,这种私密的事情如何好对王妈妈说,只是那唐楼从小吃牛羊肉,喝人奶子长大,简直有用不完的体力。拿他的话来说,楚涟漪这么点儿小身板,简直就不够看,每夜不过恩爱一次,塞牙缝都是不够的,晚上屡屡起来冲凉水。

“姑娘,妈妈这可是为你好,没有个孩子,你现在年轻还无所谓,等过几年在府里可怎么做人?”王妈妈没敢说等过几年府里添人的时候,楚涟漪该如何自处。

楚涟漪点点头,“妈妈,只是我小日子一直不准,这可怎么办?”

楚涟漪的这桩心事,唐楼也不是不知道,太医每三日就来问诊,补药良药流水似的往玉熙堂送,就是不管用。

“咱们女儿家最是靠滋补,你每日虽吃着药,可却被王爷这样淘着,就跟漏了底的水缸一样,如何装得满水,按我说,你也得推着点儿王爷,实在不行,让他去绛云阁也成啊。”

这就是最不成的,楚涟漪何尝不懂要拒绝唐楼,只是她实在不相信男人这种动物,他心里再明了,可一遇上精虫上脑,自然就糊涂了。楚涟漪本着有舍才有得的战略,总是要给唐楼安慰奖的。

王妈妈见楚涟漪一脸为难,也知道她一个年轻女子怎么好说这种话,有碍夫妻的感情,“姑娘如果不好开口,就由妈妈去跟王爷说。”王妈妈很有自信。

用午饭的时候,王妈妈特地在一旁伺候,唐楼敬她是楚涟漪的乳娘,让她一同坐下用饭,她坚决不肯。只看着楚涟漪道:“姑娘多吃些,你瞧你这身子骨,如今越发单薄了,每日里药补食补一个不落,怎么反而瘦得比那些做脏活累活的丫头还甚?”说罢,王妈妈还很着痕迹地看着唐楼。

唐楼被王妈妈看得尴尬了,只笑笑,往楚涟漪碗里夹了块蜜汁鸡块,“你多吃些。”

用完了饭,吃茶时,王妈妈见自己一路的唠叨都没让唐楼放在心上,也不怕直话直说,“都说年轻夫妻恩爱,可再恩爱也得悠着点儿。姑娘身子这般弱,每日里那眼皮下都淤青,别人瞧了会怎么说,只会说姑娘不庄重。”王妈妈低头理着桌布,并不望着楚涟漪,这话虽然是借楚涟漪说的,可那对象可不只楚涟漪一个人。

“王爷,我家姑娘年轻不懂事,贪图玩乐,你可得好好说说她。”

饶是唐楼再厚的脸皮,被王妈妈这样一说,也有些脸红,干咳了两声,惹得楚涟漪憋笑到肚子痛,也亏王妈妈想得出这样指桑骂槐的话来。

唐楼瞪了楚涟漪两眼,这才道:“王妈妈说的是,涟漪身子确实太弱了,那些长年劳作的人,虽然吃食不精,却还比她显得结实,我想,从明日起,每日早晨让涟漪跟着我练拳。”

王妈妈一愣,她想要的结果可不是这样,不过想想也觉得唐楼说得有道理,自家姑娘一直这般懒散着,也着实不好。

如此下来,“受害者”便只有楚涟漪一人,她每日里只嫌睡眠不够,哪还能跟着唐楼去晨练。每日里都是唐楼练完拳回来,再上床陪她痴缠一会儿,这才起来的。唐楼也曾想拉了楚涟漪一同起身,无奈她着实会撒娇,也奈何她不得,如今得了王妈妈的主意,简直跟得了圣旨一般。

只是结果却和王妈妈预想的完全相反。楚涟漪嫌弃练拳姿势难看,唐楼特地给她挑了几招简单的剑法,又连贯起来,教了她一套精简版的剑法,名字倒还没来得及想。但是楚涟漪显得很直白地将剑法的名字给演艺了出来,简直就是软绵绵风吹柳絮,颤巍巍雪舞飞花,是名穿花问柳剑法也。

这美人舞剑,向来最是赏心悦目,唐楼自己练拳倒放到一边了,每日里指点楚涟漪,两个人耳鬓厮磨,肌肤相亲,更是怡情。

楚涟漪将剑法当舞步练,细腰摆柳,玉兔颤雪,看得唐楼直愣了眼。一趟剑法下来。楚涟漪脸蛋红扑扑的,胸口起也起伏得厉害,唐楼在她耳边低语道:“涟漪哪日如想我了,只需在我面前舞上这么一招,为夫便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儿了。”

楚涟漪这是才下剑场,便上战场,反而落得每每晚起,好在太妃不怎么追究。只每日里来请安的花氏和董氏,面色越来越怪。楚涟漪好容易洗漱完毕,脸上红晕还没消散,便得出去接受二女的请安。

那董氏自从晋了侧妃,越发谨小慎微,只是每日里那脸蛋都是惨白的,最近痴信佛祖,隔三差五便要送些香油银子到各大寺院。

至于花氏,自从重病归来后,便有些发胖,素来清淡的表情里,如今多了些急切,以前同楚涟漪是井水不犯河水,最近越发同楚涟漪亲近起来,又是送鞋袜,又是送汗巾的。

楚涟漪只觉人异必有妖,对花氏多多防备。今日从内室出来,见花氏脸色快速闪过的一丝愤恨,觉得有些生疑,不知何谓。

说话间,唐楼也走了出来,两人上前请了安,唐楼又问了问董氏的身子额靠请了大夫,吃什么药。末了又让人把前些日子里宫里赏的上品官燕送去绛云阁,董氏低头谢了,但神色凄凄。

“董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有是心事。按我说,这府里再没有人能有妹妹这样的福气,就是王妃屋子里也没这等品质的官燕。”花氏的声音有些发尖,越发不像素日低调的花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最近同四夫人走得近有关。花氏养病回来后,就意外地同四夫人热络了起来,爱往四夫人那边去串门子,看得很多人都一头雾水。

董事抬抬头,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唐楼皱着眉,只觉得花氏越活越回去了,又怕楚涟漪多心。楚涟漪倒是无所谓,就是全天下的燕窝都给了董氏,只要唐楼不踏足绛云阁,她也是无所谓的。

如今,这府里每有新鲜事物,或宫里有所赏,都是先送到三秀庭院和绛云阁,就是楚涟漪的玉熙堂也是缓一步的。唐楼对董氏屡有歉疚,楚涟漪看在眼里,虽然吃味,却也理解。

虽然唐楼忌讳自己,不曾单独再同董氏相处,可董氏的名份摆在那里,又是那样的原因进府的。楚涟漪一边感谢她哥哥,一边又觉得长此以往总不是办法的,看着她就闹心,无关乎她这个人,只是不喜欢有董侧妃而已。

从北边回来也差不多半年了,这半年唐楼与楚涟漪蜜里调油,可就是不见楚涟漪的肚子有丝毫动静,唐楼是从来不提这件事的,安氏三秀庭院的太妃可就着急了。

“这些日子按时吃药了么,我听人说三井胡同有个老大夫,最专妇科,找个日子把他请来看看吧。”太妃私下拉了楚涟漪道。

虽然楚涟漪如今的日子过得天堂似的,但这个世道里,无子二字便能压到一切,说楚涟漪不急那绝不是真的,就是楚府的太夫人也推荐了不少大夫来,可始终不见动静。

王妈妈又看这两夫妻不懂将息,看在眼里,自然也是着急,可又拿楚涟漪没办法,只得倚老卖老,“这天气也惹了,姑娘受不了暑气,又经不得屋子里方冰块,不如去临水的璇波馆小住。”

唐楼听了点点头,“也好,只是璇波馆未必是最好的,去年翻新了鲜云堂,咱们去那里小住可好,涟漪?”

王府花园呈北高南低的地势,从南北望,王府花园里亭台楼阁重重叠叠,楼外叠楼,显得格外巍峨,那鲜云堂地势最高,背后便是京城内的第一大湖昆明海,水面开阔,景色宜人。楚涟漪也十分喜欢那一湖的波光。王府人工凿出来的鸿池同昆明海一比,就仿佛小水潭了。

楚涟漪点点头。

“这可不好,你总不能仗着王爷宠爱就给王爷添麻烦。姑娘体弱受不得热还另说,那鲜云阁平素少人打理,又没有小厨房,王爷过去住诸多不便。知道内情的还好,不知道的还说姑娘娇气,没得惹人闲话。”

唐楼眯了眯眼睛,不太理解王妈妈的态度。

王妈妈又带笑道:“姑娘主持中馈,自然不能每日都歇息,不如姑娘一日住鲜云堂,一日住玉熙堂。”

王妈妈的这番安排听起来着实奇怪,唐楼自然不允,“这两边跑涟漪更辛苦,何况只是去鲜云堂避暑,哪里就有人说涟漪气的。”

“我从小看这姑娘长大,还能不知道她娇气么,哪里经得起每日的折磨。”王妈妈这话说得就有些露骨了,“姑娘独自去鲜云堂住,也好请大夫给她调理调理身子。”

唐楼欲要说什么,却被楚涟漪出声给阻止了,“就听妈妈的。”楚涟漪这是快刀斩乱麻,怕唐楼和王妈妈对峙起来,她夹在中间难做。

夜里,楚涟漪收拾东西的时候,唐楼从背后抱了她道:“王妈妈是不是也管得太多了,你我夫妻之间的事情她也要插手。”

楚涟漪转头道:“王妈妈也是为了我好,她是怕我……”楚涟漪的眉间有一丝愁郁。

唐楼也知道楚涟漪的顾忌,握了她的手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且不说咱们来日方长,就算有万一,从宗室过继一个孩子到你名下就是了,反正也是咱们唐氏一脉的血脉。”

楚涟漪有些吃惊地望着唐楼的眼睛,“你,你早就想好了?”

唐楼笑了笑,“这女人每生育一次就是过一次鬼门关,我如何舍得让你去冒那个险。”

楚涟漪有些分辨不出唐楼话语里的真假,不知道他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真的不在乎,可是这年代的男人,谁能不在乎子孙后代。楚涟漪也不点破,可是听唐楼说宁愿去包养一个,也不说他和其他女人生一个,于这一点上,楚涟漪也是感动的。

楚涟漪掂起脚主动亲了亲唐楼的脸颊,“可是王妈妈是我的乳娘,我可不敢有违她的意思,咱们还是听她的吧。”尽管唐楼说得好,可楚涟漪毕竟是没底的,还有太妃那座大山在头上压着。唐楼委屈了脸色,看得楚涟漪直发笑。

两人分开睡,不过过了一日,便跟三秋没见一般。那夜楚涟漪被唐楼着实缠得发软,也不知道王妈妈这番好意,是成全了她,还是成全了小别胜新婚那句话。

到楚涟漪再次前往鲜云堂的那晚,半夜里她床前忽然多出一个人来,吓得她差点儿没晕厥,好在唐楼迅速在她耳畔报了身份。

楚涟漪示意唐楼拿开捂在她嘴上的手,低声道:“王爷,你怎么来了?”

唐楼亲了亲楚涟漪的脸颊,“我想你睡不着。”说罢也不管楚涟漪同意不同意,径直上了床。

原本唐楼是打算尊重王妈妈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抱着楚涟漪入睡而已,可是这鲜云堂却有一个鲜明的特色。

楚涟漪住在西稍间,床是向北而设,北墙上开了一溜的窗户,因着是夏日,楚涟漪让人都取了去,掩上薄纱,微风时时轻拂,能眺望那北墙外的昆明湖。而楚涟漪睡的这床便大有趣致。床背面设了一整块的玻璃镜,将那北墙外的湖光山色全映在了床上,人睡在上面,自然便觉得凉爽。

楚涟漪一住进来就喜欢上了鲜云堂。

可是今日唐楼拥着楚涟漪入睡,从镜中看着他二人难得亲密,便动了火。古人早有造镜室以供淫乐的,今日歪打正着,这一床便如静室一般。

这可彻底难为了楚涟漪,暮雨就歇在外面的纱橱内,动情处楚涟漪有口难言。只能咬着牙,水汪着眼睛,恼恨了便咬一咬唐楼,越发激得他兴起。也不知道是这偷偷摸摸太过刺激,还是那有口难言太过刺激,两人都觉得滋味格外地美,唐楼一时没忍住,欺负了楚涟漪两次,让她差点儿颤断了腰肢。

第二日,唐楼早起,要趁人没发现时离开,离开前还约了楚涟漪道:“不如我同王妈妈说说,今日咱们不回玉熙堂,还在这鲜云堂如何?”

楚涟漪赶紧摇头,“这可不好,我今日还要去看账本,这鲜云堂太远了,日头又毒。”

唐楼想想也是,“那我后日还来,你可别吓着了。”

楚涟漪一听更是吓得发毛,赶紧拉了唐楼的手道:“万一被王妈妈发现就不好了。不如后日咱们换个地方住吧,那边的映月楼便好,也能看得湖色。”于此,楚涟漪迫不得已还设计了一个万全的“偷情”之计,这才算安慰了唐楼。

早晨王妈妈来伺候楚涟漪时,见她面色酡红,眉间一点儿媚色,心里直犯嘀咕,却没有什么证据,所以也不能质问。

到了后日晚,唐楼不无委屈地在外学了一声猫叫,楚涟漪便立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手里提着她的珍珠绣花鞋,唐楼踏上北墙下的矮榻,从外面将她抱了出去。

唐楼啄了啄楚涟漪的唇,“咱们正正经经的夫妻,如今搞得倒像偷情似的。”

楚涟漪不理会唐楼的不满,穿了鞋子,“咱们还是赶紧走吧,今日王妈妈也住在这边,她有起夜的毛病。”

唐楼笑着将楚涟漪抱了起来,念道:“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唐楼扎实地亲了楚涟漪一口,“知道了,我今晚规规矩矩的,只是想抱着你睡而已。”

晚上唐楼倒也规矩,只是早晨楚涟漪从映月楼起身欲走,却被唐楼一把抱住,“这是什么世道啊,想抱着娘子睡个囫囵觉也不成。你睡眠本来就不好,心里还要惦记早起,对你可是格外不好。后日,还是我去鲜云堂吧,早晨我起身并不吵你,你还能多睡会儿。”

楚涟漪心里之觉得唐楼是为了那鲜云堂的旖旎风光,自然不肯,可经不住唐楼痴缠,又威胁说要去找王妈妈说清楚,夫妻二人哪能分开,楚涟漪这才不得不答应,只因王妈妈最近看楚涟漪的眼神,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屡屡看得楚涟漪心虚。

如是唐楼食髓知味,比起住玉熙堂的时候,更加热情,俨然是偷情控和道具控,楚涟漪真是有苦无处述。

王妈妈瞧着楚涟漪白日里也在打瞌睡,成日里倦倦,倒有点儿像怀孩子的初兆,悄悄唤了微雨来,结果才知道压根儿就是太疲倦了。楚涟漪低垂着头,像个犯错的孩子,并不敢看王妈妈。

“姑娘,你让我如何说你才好。这年轻夫妻恩爱些,我也明白,可你同王爷成亲也有几年了,怎么还如此?”

因着楚涟漪嫁进来,王妈妈就去了庄子上,自己的事情也一直让人瞒着王妈妈,所以她并不知情,哪里知道自己同唐楼和好,半年还不到。

“王妈妈,我知错了,只是……”只是楚涟漪的心太软。她当初那般坚持,就是预见了自己的今天,一旦真心同唐楼和好,定然处处都辨不过他的。

“你不心疼你自个儿,好歹也心疼一下我这个老人,我从小把你带大,才那么点儿,”王妈妈比了个婴儿长度的手势,“娇娇弱弱地好不容易才伺候长大,让我怎么能忍心看你,看你这样。”

楚涟漪叹息一声,凡事就没有万全的。唐楼如今倒是处处好,就是那方面太热情了些,让楚涟漪有些应付不过来,每次发狠时,都想还不如给他找个妾分担分担,可理智恢复后,自己又肯定不肯,十分纠结。

“下个月初便是过世的夫人的忌日,姑娘不如斋戒沐浴去庙里住几日,也好求夫人保佑姑娘早生贵子。”王妈妈do阿迪是办法多。

楚涟漪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当即就应允了。这事也同太妃商量了一下,既然是为亡母做忌,太妃自然点头,还补贴了些银子,让楚涟漪去随喜。

夜里楚涟漪先斩后奏通知唐楼的时候,他倒也显得大度,笑道:“王妈妈待你可真是真心实意,只是她年纪大了,也该是享福的时候了。她可有儿女,咱们是不是该让王妈妈颐享天年啊?”

楚涟漪如何不知道唐楼那弯弯肠子,“王妈妈的男人死的早,没留下孩子,她这辈子都为她男人在守节。”

“这样可敬的人,咱们更不敢拿她当下人使唤了,她可有什么亲戚,要不要过继个儿子,咱们给她置一处产业,买些下人伺候她老人家?”唐楼说得十分真诚。

楚涟漪白他一眼,“你少打王妈妈的主意,我许多许多的事情都还要依靠王妈妈呢。”特别是偶尔摆脱唐楼这种事。

这一次楚涟漪去了三日,是在京城郊县涂县的上方寺给她母亲做的法事,因着她母亲在世时,最爱这里的素斋,每年总要带楚涟漪来上一两回。

上方寺景色秀丽,素斋精致,楚涟漪难得有几日如此清净的日子,只觉得悠游自在,只是回程途中,刚出涂县便遇到了一点儿小摩擦。

楚涟漪此次到上方寺,不过轻装简行,也没用亲王妃的仪仗,为免应酬,连马车也不挂王府的徽帜,从涂县回京城路中,被迎面来的一队马车强行抢道,逼到了路肩上。

“什么人,不长眼睛吗,敢挡本少爷的道?!”楚涟漪本来被这马车晃悠就撞得一头郁闷,刚静下来又听得有人在外面嘶骂,再好的心情也得盖上乌云。

“什么人怎么敢惊撞王妃?”王妈妈就要起身,却被楚涟漪拦了下来。只因楚涟漪将车帘掀了一丝缝,见外面是一队五辆车,还有十几个扈从,那些扈从,人人肩上停鹰,马后牵狗,一看便是一队纨绔子弟去京郊打猎,自己这一行人少,一开始又没打出王府的旗帜,万一闹开了,只怕并不好收拾。

“王妈妈,算了,他们人多势众。”

既然楚涟漪这般说,那赶车的人也自然听从,何况唐楼派了跟在楚涟漪身边的人自然挑选的是最机敏的,知道车上坐着个如花似玉的王妃,如果真被无知无耻之徒给羞辱了,他可就没命回去见王爷了。

是以,马良一脸带笑地给那嘶骂之人赔了礼,还说都是京里的贵戚,请行个方便,但并不敢提王府的身份,只因他如今此举,已经是大大折了王府的面子的。

来人仿佛也急着赶路,又嚷骂了几句,还一马鞭抽在了马良的身上,这才作罢,扬鞭而去。马良挨了鞭子也不敢做声,只立刻上车,哟呵一声,将马车驶了出去,嘴里道:“让王妃受凉了。”

楚涟漪听得那皮鞭响,也听得马良的痛呼声,猛然将那车帘子掀开,探出个头往回看,想看看究竟是些什么人,这般嚣张。

偏楚涟漪探出头的一瞬,刚才那提鞭抽人的人也正回头看。两人之间大约隔了几个车身,那人却一眼瞧中了楚涟漪,整个人都呆愣了,险些跌下马。

等他回过神来,身边朋友问他,他才愣愣道:“想不到涂县还有这等标致妇人,少爷我一定要搞到手玩弄玩弄。”这些事楚涟漪自然是不知道了。

楚涟漪回到王府时,恰逢唐楼出去会客去了,杏丫一脸为难地走到楚涟漪跟前,欲说还休。

“怎么了,这几日家里可发生了什么事?”楚涟漪早将杏丫提了一等大丫头,这次出门仅带了流风和回雪,暮雨正在准备当新娘子,所以这玉熙堂的事情便交给了杏丫。

“都挺好的。”杏丫艰难地笑笑。

“那你这是什么笑容?”楚涟漪啜着清茶。

“奴婢是高兴王妃回来。”杏丫侧过身装作看见了灰尘,用袖子擦着旁边高几上莫须有的脏东西。

楚涟漪见她如此做派,越发起疑,“究竟有什么事你就说吧,不说我就问其他丫头了,如此一来,我还要你这个大丫头做什么?”

杏丫一听这才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昨日王爷在内书房读书,董姨娘的丫头去说董姨娘病了,王爷去了绛云阁,今早才回玉熙堂换衣服。”

楚涟漪听了只觉得心里忽然被人揪了一下般,痛彻心扉,可表面上依然微笑如旧,“哦,我当是什么事呢,董姨娘也是伺候王爷的,王爷去一晚也没什么。”

楚涟漪虽然这般说,可是这屋子又有谁不知道她那醋坛子易翻得很,但凡唐楼略略提一句,她都是要闹上一阵别扭的,更何况是此等事情。

楚涟漪大略也知道自己的心思藏不住,只好自嘲地笑道:“既然董姨娘病了,咱们且去看看她吧。”说罢楚涟漪让杏丫准备了一份药材,一并捧了去绛云阁。

听得楚涟漪来,董氏早早就迎了出来,楚涟漪仔细打量了一下她,脸色稍白,这全是因董氏自从恩哥儿去后,长日不出门养出来的白皙,不带病态,如今看着经过这番风吹雨打后,董氏反而出落得稍带韵致了,眉间一缕忧愁,我见犹怜。

楚涟漪进得屋,见炕上摆了一个鞋底子,上面还穿着线,“听说你病了,怎么还在纳鞋底,这种事情怎能让你亲自做,丫头也不劝劝吗?”

董氏嗫喏道:“王爷穿惯了妾纳的鞋底,说软硬适中。昨日见王爷鞋底有些磨损了,是妾并没尽好妇道。”

这番话说者不知有心没心,但听者的脸却是一阵红一阵绿的。这董氏说话惯来没有章法,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从来不分的。什么叫穿惯了她纳的鞋底,又什么叫没尽好妇道,如果不是楚涟漪知道董氏那性子,还只当是指桑骂槐呢,可就是这样,她面子上也不好过。

见董氏对唐楼如此情切切,楚涟漪一边觉得她痴得可怜,一边又想着她是自己的情敌,绝不可手软,所以内心也是纠结,但是这气却没法出在董氏身上,不过也是个可怜女子罢了。

只是唐楼这边楚涟漪便不会手软了。

楚涟漪坐在榻上,以手指颐,心里正想着怎么收拾唐楼,却忽然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怎么回来也不告诉我,我还准备去接你的。”

楚涟漪在上方寺待了三日便回,也不让人来王府报信,本就是想给唐楼一个惊喜,哪知却是他给了自己惊吓。

这情人眼里分外容不得沙子,楚涟漪此时哪里能受得了唐楼的拥抱,只觉得他满身都是董氏那鄙酸的气息。不待楚涟漪挣扎,唐楼便又从身后变了一个紫檀描金牡丹长方匣子递到楚涟漪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