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在做正确的事情。”道伦语气平淡,面对对方的控诉似乎没什么波动,他双手伸开用一层空间避障将自己和珍都保护在其中,还回头对珍小声责备道:“你为什么要跑来这种地方?我去住处发现你已经不见了,费了好多时间从找到你。”
“我又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都听不懂我说话,我跟着人群就来到这里了!”珍委屈地大吼着,不过终于见到道伦了她稍稍有点安心。
“我给你的身份卡里有翻译程序,你这么多天都没用过吗?”
“你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嘛!”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对,珍是真的想往道伦脑袋上砸一拳,“等等,这个人刚刚说的什么意思?”
“来不及了,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道伦的眼睛紧盯着那身穿军装的男人,这个人的实力连他也不能不认真对待,他是货真价实的奥德赛末裔,体内流淌着伟大血脉的战士。
“喂,你先说清楚……”珍话还没有说完,道伦将手在她肩膀上一拍她便被一股强大的空间之力,下一秒便被传送走了。
“好了,现在没人打扰我跟你算账了。”军装男子扶了一下自己的帽檐,手中的长刀搭在手臂上,淡淡的橙色火焰在上面舞动着。
“我不想跟你战斗,但我知道自己无法说服你。”道伦沉吟着,像是做一个艰难的决定,“只是你们应该把力量留着对付克鲁苏尔,它的苏醒已经无法阻止了,在我们身上浪费力气恐怕不明智吧?要知道,某种程度上来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哼?克鲁苏尔的复苏恐怕少不了你们的功劳,你们所有原初神选都是我们的敌人,就算是敌人的敌人,也是敌人。”
“林间低语……”道伦双手互扣,依靠着空间壁障的保护,他一上来便要展开虚白把对方拉进去,而对方也是个原初能力者,这一招自然没那么容易行得通。
只见军装男子眼中闪动起一道橙光,在虚白还没有完全展开的瞬间便锁定了道伦,属于灰烬王的炙热气息对于他们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视界铸炉!熵烬!”
“呼!”
道伦感觉到一股热力逼近,那力量直接越过了空间防御,是特殊轨迹型的术……道伦身上的衣物瞬间化作炙热的火花,那些密集的小火球如同千百颗星群汇聚,这不是单纯的高温,这是灰烬王的塑造万物之火,只要沾上一点就会被打散重构,分子级别的拆解,哪怕是再强的再生能力也不能硬抗。
“蹭!”
细小密集的火星如同飞散的萤火虫般围绕着道伦,后者立刻使用分体之术把自己拆散成无数肉色的细线,沿着火星之间的缝隙飞速逃窜,很快又在火圈外重组回来,他看上去游刃有余,甚至还随便给自己造成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恢复人形状态还没等道伦站稳脚跟,对方的刀刃又已经刺到眼前了。
“铛!”两柄燃烧着烈火的刀刃碰撞在一起,两人互换了数招后再度分开。
两个长生者之间的短兵相接并没有任何花哨的招数,技巧也可以说是简陋至极,宛如初学剑术的新手一般,这是正常现象,因为大家都是活了这么久的老不死,没点保命的压箱底招数是不可能的,像重组和死亡抵抗这一类的招数几乎就是大路货,每一剑都必须附带上特殊的术法以破开对方的保命保险,而对方也是如此,所以防御和进攻都要格外小心,招数越简单越好,只要足够稳定足够实用就胜过所有的一切!
“铸炉之路我也有所了解,不过比不上你就对了。”道伦哭笑了一声。
“即使如此你也有自信是吗?”
“至少,不会输给你。”
铛!
两柄注入了铸炉太阳循环的利刃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巨响,那声音宛如遥远的战鼓轰啸,那熟悉的声音是物质的起源,融入在每一片星云之中的灵魂之声,宛如灰烬王创造万物时挥动的铁锤,以纯粹的超高密度中子为锤,以黑洞的事件视界光环为火,以亿万道力场磁束为炉,以这个虚无的以太空间为铁砧。
一锤一锤砸下,迸发出犹如百万颗恒星爆发的热能,硬生生劈开原初混沌之中堆积的暗物质群山,一点点将亘古不变的暗物质磐石击碎,化作更加细腻的明物质从他手中流向宇宙,逐渐填满整个虚无空间,在空间都因此撼动的惊天巨锤之下,炙热滚烫的恒星被一颗颗铸造出来,它们如同漆黑森林之中微小的萤火虫,给这冰冷阴暗的世界带来一点点光与热,灰烬王雷度的创意灵感全部用在了铸造数不清的宇宙器官上,他用边角的残灰铺出绵延上百光年的星河尘埃,用极限的热力锻造出宇宙中最大的星体,甚至设计出贯穿虚空的蠕虫之洞让整个宇宙变为四通八达的蚁穴,他是如此粗狂,又是如此的细腻,连微小无比的破碎小行星和冰制彗星都要亲手雕琢……直到艾霍的造物污染它们之前,这美不胜收的奇观就只属于雷度自己。
道伦和军装男子的剑刃上都附上了铸炉之火,热力在手与剑尖之间不断循环,宛如锤子不断撞击钢铁,烈焰不断让材料升温,剑刃撞击的瞬间……那已经沉睡了无数岁月的伟大意志仿佛又回来了!漫天星辰像是都在闪烁着,迎接那创造与铸炉之神的回归!那世间第一的热力与他的荣光!
“轰!”漫天的火花飞舞!
哪怕被缩小了无数倍,这撞击在宇宙灵魂之上的声音依旧如此震撼!
…………
“这里又是哪里啊?一点也不像安全的地方啊。”珍挠着头一些零碎的杂物从她头发中掉落下来,她刚刚才从一个巨大的垃圾山上滚落下来,往下一看她当时吓了一跳,这些生锈严重的废墟山川高达百米,那像是某些金属建筑的残骸,珍开启空间圆球才堪堪安稳落地。
和之前待的寰宇城市相比,这个地方简直就像地狱一样,放眼望去所见的都是庞大无比的锈蚀残骸,不知道多少年来附着在上面的噬铁体日夜不息地啃食它们,风化下来的碎屑都已经形成了深深的一层堆积,那简直就是一片铁锈构成的红色沙漠,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厚,保守看至少也要有十几米深。
珍很难相信这样的地方和自己前几天所在城市圈是同一个东西,可显而易见……这里就是星间要塞的下层,是在那场史前大战中破损……而又没有被修复的城市,毕竟星间要塞实在太大了,策划人虽然尽力在修复,但也只能恢复最高的几层城市圈,而更之中一点点腐烂殆尽,它们就是奥德赛时代真正的墓碑。
珍的鞋也在刚刚滚落的时候弄丢了,这个地方一个人都没有,既没有吃的也没有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或许唯一的好处就是……这里其实不会下雨。
每一层城市环都和一片大陆一样巨大,没有轨道交通是根本可不能靠脚走到尽头的,珍只能漫无目的的在里面游荡着,战争留下的创伤随处可见,不知道是什么武器在这些钢铁山脉上留下了一个个巨洞,被烧融的痕迹在锈蚀严重的情况下依旧依稀可见,处在这样的世界里,自己仿佛是在一个被遗忘的时间夹缝当中,这里的一切都是停滞的,在那场战争之后,万物就定格在了那一刻,只有这些锈蚀的痕迹在忠实地记录下时光谱写的史诗。
赤脚踩在那松软的红色沙地里感觉并不难受,噬铁体把它们磨得像面粉一样细,只不过空气中老是有一股难闻的味道,道伦不主动来找她之前,珍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
惊喜的是,她发现自己刚刚掌握的空间能力居然可以使用了,看来这个废弃的空间并不被策划人的神秘力量场覆盖,刚刚在外面的时候也是可以使用的,看来抑制场的范围仅限于居住区内部……可这也显得很奇怪,居住区里不都是他们自己人吗?这样看来……这个限制更多是用来针对自己人的,只有少数受到信任的人能够在居住区使用能力,其他人则强行变成了普通人。
这真的太奇怪了,珍不知道该如何理解,再加上刚刚在外面的时候,那些袭击者也很奇怪,他们飞船上的印记……珍在那个大门上也见过,星星围绕的枪头,那是众星祝福的屠神之枪,那是奥赛德的标志,那个人对道伦说的……你背叛了奥德赛,这又是什么意思?
无论如何,他们当中一定有一个人说谎了,说谎的是谁?那个穿军装的男人并不认识自己,第一次见面就需要说谎吗?如果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又是说给谁听的?如果是道伦在说谎……
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红色沙漠和钢铁废墟,珍突然感到一股进退两难的绝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