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商会前那上千颗头颅,都被清音用化尸水化得干干净净,尸骨无存。
江南府府兵在江南商会安装了一个大型的水泵,接连个大号的管子,一直来来回回的冲刷洗地,一直忙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才把江南商会前的血迹冲洗干净。
商镇的气氛则显得有些莫名的低迷。
华夏人讲究的是死者为大,落叶归根。
可这江府主,却是连尸体都不给留,而是直接化掉。
要知道,这上千人的背后,是上千个家庭,这些人的死,会对这些家庭造成怎样的冲击?
虽然这些人的后面势力,会解决善后安置的问题。
可是终究人死不能复生,这些家庭的破碎,势必会引起不小的风浪,这件事情的善后,恐怕得让那些后面势力头疼一段时间。
江远的做法,令商镇的商户,都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心寒和恐惧。
甚至许多商户,都萌生了退意。
商镇已经解封,已经按照寻常管制来管理。
那些镇守在商镇的江南府府兵,已经撤离,不再限制商户的出入。
但江南府全境的巡视,却是并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加派了人手的巡查。
手起刀落之下,那么多脑袋人头落地,江远也不敢保证,会有不要命的家伙取他性命。
因此皇甫红豆和清音,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在他的身边,更是在暗中安排了不少暗卫,二十四小时在暗处保护江远。
江南府大殿之内。
江远高坐在鎏金宝座之上。
殿内还有林赢,李瑶,贺蠡,萧金窟,林嫣然。
林赢已经恢复了自由之身,他此刻百感交集。
聂争仙也在大殿中。
她与林赢对视了一眼,皆是感觉一阵无语和无奈。
聂争仙也有些搞不清楚,江远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这些人之中,大部分都是无辜的人,只不过因为这些人属于某个派系,就被毫不犹豫的杀了。
这令她心底微微有些难受,同时也觉得这个江府主杀性太重。
“月儿啊,这小子哪里轮到我来保护,恐怕需要保护的,是别人吧!”聂争仙心底莫名闪过一抹苦涩。
林赢眸子闪烁不定,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时,李瑶突然走上前道:“大人,商镇那边,那些商户似乎是怕了,好多人有把店面盘出去的打算,只是现在的商镇,没有人敢接手,有些商户找到了我这里,问租金可不可以退。”
李瑶也有些感慨,江远这样一搞,那些人敢在江南府做生意才怪。
这算是彻底断送了商镇的美好前程。
这条财路,算是要没了。
商镇的辉煌,已经不可能再继续,甚至,恐怕要没落了。
江远闻言,点了点头,这一切都是在情理之中。
“那些想要退租的商户,全部给他们退租,并且,半个月以内的,全部不收租金,交割合同写好,连同那两百多家的商铺,全部划入江南府,这件事你马上去做,要快,多调派些人手,争取以最快的时间办妥,明白吗?”江远道。
“这...”李瑶愣了愣,道:“这样我们会亏不少钱。”
“没事,江南商会一直都是良心商会,商镇发生了这种事,本府难辞其咎,不可能再绑着他们在这里做生意,因此,算是本府内疚的一点补偿吧!”江远道。
李瑶又迟疑了片刻,道:“如果江南商会真给出来这个条件,只怕要退租的商户,会更多,几千家是免不的。”
“有多少家,就退多少家,哪怕全部退完了,也没关系,唉,做生意都不容易。”江远幽幽叹了一声。
聂争仙眸子微微一亮,这江远,也并不是没有一点良心嘛。
“卑职明白了。”李瑶说着,离开了江南府。
江远则是心中冷笑,退租,以后哭着回来,可别怪本府趁火打劫。
聂争仙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江远,这次的事情,你闹的动静太大,背后那些人,包括...包括聂家,都不会放过你。”
江远微微一笑,道:“你不也是聂家的吗?怎么还替我操上心了?”
聂争仙白了她一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林嫣然突然上前一步,道:“大人,那三位还跪在大殿外,要见你,轰都轰不走。”
江远眉头微微一皱,道:“他们喜欢跪,就让他们跪好了。”
那三位,自然是君羡云,慕凌雪,风玄空。
江远继而想到了什么,道:“那柳青舟呢?”
林嫣然有些愕然,道:“柳青舟已经回了濮阳驿站那边。”
江远眉头微微一挑,随后道:“九大宗门的人,果然跟咱们不是一条心的。”
这话刚说出口,殿内的萧金窟就吓了一跳,脸色有些涨红。
江远斜了萧金窟一眼,道:“不是说你,既然要让你介入江南商会的事情,就把你当自己人看待了,有事情不会避讳你。”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林赢,突然开口道:“江府主既然事情已经处理完毕,给本官的交代,也该兑现了吧!”
江远看了一眼林赢,道:“这是自然,卑职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说完,他朝着聂争仙看了一眼,道:“聂小姐,依你聂家嫡系的身份,还在我江南府待着,恐怕不合适吧!”
聂争仙却是浑若无事的道:“你可以直接下令赶我走,月儿让我保护你,我自然跟着你。”
江远有些头大,不知道这女的究竟是在搞什么鬼,好像就是赖在江南府不走了,还得好酒好菜给人家伺候着。
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
“行吧,你随意就好,但是我奉劝你一句,有些地方,可不能乱闯,要是出了什么事,别怪本府翻脸无情。”江远警告道。
“哟嗬,还拿捏上官腔了,江府主好大的官威。”聂争仙挪移道。
江远懒得跟她扯这些没用,而是转头看了看清音,道:“跟勾嵊山刘玉书说一下,让探子沿途排查一遍,我们走一趟灵地。”
清音点头,率先离开。
江远一行人走出西子行宫大殿。
贺蠡留守坐镇。
君羡云,风玄空,慕凌雪三人跪在大殿之外,神色都有些懊恼和悔意。
林嫣然见状,立刻快速走上前去,呵斥道:“还堵在这里做什么?要挡大人的路不是?还不滚开?”
三人无动于衷。
江远缓缓走过去。
目光盯在三人的身上,随后定格在慕凌雪那清丽出尘的脸上,道:“慕凌雪,你之前是入室境界吧,你可知道,修行到入室境界,算是已经迈入了修行的门槛,你当初,为什么甘愿自爆丹田,也要出手?”
慕凌雪怔了怔,拱手行礼道:“先生差遣,哪怕肝脑涂地,也要把事情办好。”
江远默了默,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却没有将我的命令,执行到底呢,为什么要擅自做主,最终吃力不讨好,一身修为也没了。”
慕凌雪沉默。
她能怎么说?
她说,当时确实是在为江远考虑,不宜得罪特事局太深,再说自己一群人,也算是真正的拼了命,就单单是这份悍不畏死的决心,也该功过相抵了吧!
见她沉默不语,江远又把目光投向君羡云和风玄空,道:“你俩说说,当时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君羡云和风玄空对视一眼,君羡云开口道:“学生该死,不知道这样会坏了先生的谋划,但学生并无二心。”
“呵呵,并无二心。”江远冷笑道:“还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初见你们,就给本府表忠心,可是转头执行任务,就把本府的法旨抛到了九霄云外,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并无二心?”
三人沉默。
无法辩解。
林赢却在这个时候,把目光投向了这三人。
说实话,对这三人,他从心底是欣赏的,敢在那种时候不惜以死相拼,这已经难能可贵了。
当下开口道:“江府主,当时他们,也是为江府主着想,在那种情况下,能够率先想到的是江府主以后的处境,算是忠心耿耿也不算为过,算是功过相抵。”
三人有些愕然,没想到这位,竟然为他们说话。
江远背负着双手,又将目光投向这三人,道:“唉,其实换作本府身处当时的情况,恐怕也会作出你们的抉择,毕竟也算是请示了本府。”
江远说到这里,语气微微凝重了些,道:“只是,本府做事,自有主张,有些时候,好心反而坏了大事,明白吗?本府需要的是,令行禁止的心腹。”
三人沉默。
这件事情没法解释。
“好了,都起来吧,跟我走,让你们亲眼看看,因为你们的自作主张,让本府究竟损失了多少东西,记住这个教训吧!”江远说完,率先离开。
三人愕然,然后相视一眼,这是原谅了我们?
林嫣然见状哭笑不得,有想将这三人一人赏一脚的冲动。
“还不起来?跪上瘾了吧,还是要府主亲自请你们起来?”林嫣然喝道。
三人闻言,立刻起身,快速跟上了江远的脚步。
一个小时后。
勾嵊山。
刘玉书率领一干勾嵊山修士,等在勾嵊山的门口。
江远一行人来到了勾嵊山。
眼见众人接近,刘玉书立刻率领一众修士,拱手行礼道:“见过府主。”
江远挥了挥手,道:“不用多礼,探测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刘玉书道,不过还是犹豫了一下,道:“大人,整片灵地我们几乎都翻遍了,还是找不到灵脉所在,恐怕这次,也是徒劳。”
江远淡淡的道:“再试一次,也没多少关系。”
刘玉书沉默,随后点点头,道:“不过大人,要进灵地,卑职得请示果老,恐怕还得委屈府主稍等一二。”
江远眉头一挑,道:“刘玉书,你的意思是,这一个小时的时间,你都没有请示果老?”
刘玉书额头见汗,有些心虚,道:“大人,并非卑职办事不力,而是...而是...”
见他说话犹犹豫豫,江远眉头皱了起来。
这时,一旁的聂争仙突然开口道:“这不怪他,果老脾气古怪,不喜欢被人打扰,就连上面那位,也得小心翼翼的陪着。”
“原来是个倚老卖老的老家伙啊!”江远轻声道。
聂争仙和林赢突然神色一变。
林赢开口道:“江府主还请慎言,果老修为深不可测...”
“无妨,本府倒是要看看,这老家伙在本府的地盘上,还这么拽,谁给他的权力。”江远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道。
众人闻言,都有些无语。
这江府主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有时候又显得幼稚无知?
几人还不好多言。
清音则是走在前面,给江远开路,率先朝着灵地走去。
刘玉书见状,哪里还敢拖拖拉拉,让个瞎子带路,怎么看怎么违和。
刘玉书一声令下,自有勾嵊山修士,率先领路。
巍峨的勾嵊山,高耸入云。
江远对勾嵊山也算熟悉,毕竟当初灵气才复苏的时候,数万修士可是在这片地带,修炼了近两年的时间。
只是那个最开始出现的洞口,已经不见了,山脉和地形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江远抬起头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
大概山势还是能感觉得到。
只是刘玉书那群带路的人,越走就越偏离之前洞口的位置。
江远不禁有些疑惑,道:“刘玉书,方向不对吧!”
刘玉书赶忙赔礼道:“大人,要进灵地范围,我们得先去拜访果老,每次卑职探测灵地,也是要先拜访果老,不然,果老会生气。”
江远微微皱眉。
这果老,还真把灵地当成他的后花园了?
江远点头,之前那般言语,也不过是试探一下刘玉书这些人的反应,他江远还没有如此不顾大局。
一群人在山脉间蜿蜒行走。
越深入勾嵊山,江远越发现,不仅山脉地形改变,甚至一些地方的山间溪流,也改道了,不知道之前灵地坍塌造成的,还是之后地形在岁月的侵蚀下,发生的地貌改变。
大约走了二十分钟左右。
陡峭的山峦忽然消失不见。
远方,是遮天蔽日的古木参天,甚至可以听到潺潺的溪水流动的声音。
再往前走,便可听见震耳欲聋的瀑布声。
穿过一片竹海。
便看见宛若银河落九天的瀑布从天而降。
一群人停下了脚步。
只见那瀑布旁边,有一座木屋孤零零的坐落在那里。
瀑布前,一个老头,白发飘飘,一身灰色的唐装,也不知道穿了多久,破烂却显得异常干净。
老头正在瀑布下升了一堆火烤鱼。
“果老,是你吗?”聂争仙突然开口,显得有些兴奋。
老头头也不回,依旧在烤着自己的鱼,只是有些沧桑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仙儿来了?让那个姓江的小家伙和你一起过来,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不要打扰老夫。”
果老开口,江远微愣了一下。
而刘玉书,包括林赢在内,都不敢有何意见,默默的站在远处,不敢随意靠近那瀑布。
聂争仙却是不管江远,已经朝着瀑布前走去。
“大人自己过去吧,果老既然不想让我们过去,我们也不敢过去。”刘玉书开口。
江远点点头。
也走了过去。
瀑布下,木屋旁。
烤鱼的老头,这画风,怎么感觉怪怪的?
聂争仙已经走到了果老的身边,也蹲下去开始帮果老翻鱼。
“这些年了,果老还是改不了这口腹之欲啊。”聂争仙笑道。
“非也,只不过今日掐指一算,有客人要来,山野林间,找不到待客的东西,只能弄些山野之味了。”果老索性让聂争仙翻鱼,自己则是随意坐在了地上,开始打量着江远。
江远恭敬的抱拳行礼,道:“小子江远,见过果老。”
果老无趣的摆摆手,道:“原本以为是个有趣的人,没想到也是个官气十足的,跟那洛小子一样。”
江远有些尴尬。
仔细打量了一下果老。
白发飘飘,胡须齐胸,干净的衣着,鹰钩鼻,只是那双眸子,显得极为清澈。
“小子,你来做什么?”果老淡淡的道。
显然江远给他的印象,并不怎么好。
“勾嵊山属于江南府,这是本府的地盘,本府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有什么问题吗?”江远突然开口道。
果老眸子突然一眯,道:“你这小子,胆子倒是不小。”
江远不接这茬,开始环视四周。
孤寂,单调,乏味。
除了那座小木屋,啥也没有。
江远不由得微微叹息了一声道:“果老没有老婆吧!”
额?
聂争仙愕然,而后脸色一变,斥道:“江远你胡说八道什么?”
果老神色不变,只是有些玩味的看着江远,道:“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吗?敢消遣老夫?”
“一个孤寡老头,在这山间一呆就是这么多年,就算有老婆,也早就跟别人跑了。”江远摸了摸下巴道。
“又或者说,这山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果老守这么久?”
江远说着,缓缓走向那处火堆,从聂争仙手上烤得金黄油亮的烤鱼,撕下一块放在嘴里吃了起来。
而后轻描淡写的开口道:“又或者,果老在找一条路?不对,果老应该是在帮特事局找一条路。”
果老脸色突然一变,死死的盯着江远,脸色再无一丝玩笑意味。
聂争仙明显感觉到了果老的异常,正有些奇怪。
“仙儿,你先离开一下。”果老突然开口道。
聂争仙微微愣了一下,目光复杂的看着江远,将手中的烤鱼交给江远,起身离开,朝着刘玉书那个方向走去。
待聂争仙离开,果老站起身来。
也就在果老站起身来的这一刻,他浑身的气势陡然一变,再无一丝年迈衰老,而是宛若一座高山一般,令人仰视。
浑身气势陡然爆发。
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也好似,在这一刻静止了。
只见果老淡淡的挥手,好似卷来万里浮云。
这天地之间,有莫名的道则在流转。
便见,一股宛如实质般的光幕,隔绝了此处。
隔音结界。
只是这种隔音结界,比之前云月儿的那种,要大气不少,档次不一样。
“小子,你究竟来做什么?还有,你究竟知道什么?”果老脸色凝重的道。
江远又撕了一块烤鱼放进嘴里,道:“没干什么,找那条灵脉罢了,算是公务,给特事局弄座灵矿开采开采。”
果老自动过滤这句话,道:“你知道那条路?”
江远看了一眼果老,道:“果老去过封神台吧!”
果老点头,叹息道:“可惜,已经破败不堪,老夫也查看了好多次,封神台已经没用了,被遗弃了。”
“不知道果老要找的,是什么路?”江远顿了顿,道:“我知道灵地肯定不简单,但是我不知道果老知道多少。”
果老犹豫。
江远又道:“这灵地的地形,是果老特意布下了阵法吧,如果我猜得不错,前往封神台的路,也被刻意隐藏了吧,我当初在灵地,的确知道了一些外人不知道的东西,甚至灵脉所在,我也知道。”
“你想知道什么?”果老问道,脸色微沉。
“我想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江远道。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果老却是郑重的道:“老夫来自登天界。”
嗯?
江远正准备再次撕鱼的手一抖,心底猛然一颤,心中震惊。
但只是片刻,便压制住了震惊的心情,状若无意的道:“原来是外星人。”
果老愕然。
不过按照末法界人的理解,地球之外的生命体,的确被定义为外星人。
“看来你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啊。”果老道。
江远突然站起身来,拍了拍手,又把满是油污的手,在沙地上搓了搓,望着那飞流直下的瀑布道:“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果老不知道他发的哪门子神经,脸色有些不耐的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江远望着那瀑布下,又潺潺远流而去的湖水,道:“我知道一条河,一条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河,一条时间长河。”
轰!
此话一出,果老整个人呆滞在当场,那双清澈的眸子,忽地老泪纵横,当场就失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