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被为难

江婉拜访南康长公主,却吃了闭门羹,迫于无奈之下,送了帖子给窦萦,希望她能在中间转圜一二。

没想到窦萦竟然答应了她的邀约。

芳枝看了看时间,小声同江婉道:“这窦姑娘是故意晾着咱们吗?这都等了两个时辰了。”

江婉倒也想得明白,宽慰芳枝,“从前在京,我和她交之甚少,她心高气傲惯了,又刚经丧父之痛,且案子同月扶苏有牵连,她晾晾我,原也应当。”

“这菜凉透了,你跑一趟,让人撤下去……”江婉本想说再热一热,想到窦萦挑剔,改了主意,“换新的。”

芳枝有些心疼了,这满桌子的菜还一口没动呢!不情不愿嘀咕,“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了?晋阳公主都没这么大的谱呢!”

“噤声!”江婉提醒,“咱们是有求于她,收收你的性子。”

“我也就在姑娘面前说说罢。”

芳枝气鼓鼓地去了,江婉难耐地揉了揉额头,连着两日都没有休息好,脑袋一阵一阵地疼,还不知道待会儿窦萦会如何为难她呢?

正想着,一阵环佩叮当响起,江婉见着一堆丫鬟婆子簇拥着一身素衣的窦萦走了过来。

江婉忙迎上去,“窦姑娘。”

窦萦比江婉矮,高高扬着下巴,目光中皆是倨傲。

“江婉,你就挑了这么个地儿?我身边伺候的,都没地方落脚。”

这春风楼算是燕京数一数二上得了台面的地方,连晋阳公主也喜欢来这里坐坐,窦萦却看不上眼。

窦萦并非南康长公主的亲生骨肉,她是窦驸马同原配生的女儿。

十八年前窦驸马高中探花郎,琼林宴上,叫南康公主一眼相中,彼时,南康公主是唯一的嫡公主,帝后宠爱,不可避免跋扈了些,明知道窦驸马已娶妻生子,仍是吵着闹着要嫁,帝后拗不过,只好遂了她的心愿,皇家公主不可能委屈做妾,又不好叫人家骨肉分离,因此贬妻为妾。

窦驸马深知尚公主的好处,不过是委屈妻子罢了,欣然接受,开始坐享齐人之福。

窦萦之前的日子并不好过,她和母亲韩氏都成了南康公主的眼中钉肉中刺,公主要收拾她们,不过一句话的事,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

幸好没过多久,南康公主便有了身孕,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便收敛了些,只要那对母女不在她眼前晃,只要窦驸马不往韩氏的屋子里去,她便容下这对母女。

窦萦和韩氏度过了最平静的一年。

南康公主生了个女儿,刚一出生,宫里便封了文安县主,那是独一份荣耀。

原以为公主得女万事足,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找麻烦,窦驸马憋了一年多,公主金尊玉贵又在月子,不能有所闪失,他就去了韩氏的屋子,哪知就这么一晚,直接要了韩氏的性命。

窦驸马和韩氏这么多年,感情甚笃,心里如何不悲痛,抱着韩氏的尸体足足哭了一晚,第二日提剑就朝主屋去要南康公主偿命。

两人闹成这般,原本就病重的先帝一口气没上来,被气死了,皇帝驾崩,国之大事,夫妻俩的事情便没人再管,直到九皇子李寰登基,太后对李寰有扶持之恩,李寰将这对夫妻斥责了一番,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或许窦驸马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杀公主,完全是不要命了,跪在南康长公主面前涕泪横流,又温情小意哄着,夫妻俩重归于好,因为没了碍事的韩氏,两人愈发恩爱。

不过好景不长,南康长公主抱着女儿看花灯的时候将人弄丢了,三天后在护城河里找到了泡胀的女婴。

南康长公主着实伤心了一段时间,只当是韩氏给她的报应,窦驸马悉心照料,百般安慰,南康长公主慢慢好了起来,想再生个孩子寄托思念,哪里知道年年肚子都没动静。

这个时候八岁的窦萦才入了南康长公主的眼,窦萦嘴甜又讨巧,日日跟在南康长公主身边侍奉,渐渐的,南康长公主便将她当亲生女儿对待,还替她说了梁王府的亲事。

她这才端了县主的架子。

江婉深知这是给她的下马威,笑得越发真诚了些,问:“依窦姑娘之意?”

窦萦大度道:“算了,这个时候挪地方也怪折腾的。”

她指了指楼下,“我瞧着大堂不错,宽敞,你觉得呢?”

江婉察觉到她的不怀好意,如今有求于她,也只好依了她。

能进春风楼的都是燕京有头有脸的人,窦萦出行这般阵仗,早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又见江婉跟在一旁,想必是同窦驸马一案有关,不少视线都往这边扫,连带二楼雅阁也支了不少的窗户。

今日是苏晚晚十七岁生辰,言阙前些日子冷落了她,还朝她发脾气,连她被苏良逼得如此地步都无知无觉,不免有几分愧疚,听萱草说起苏晚晚的生辰,打定主意要好好替她庆贺一番。

顾西川最喜欢凑热闹,将活儿揽了过去,定了春风楼最大的雅阁,又凑了一帮纨绔子弟,热闹得紧。

苏晚晚确实很开心,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如此被重视过,更遑论一帮从前都不敢高攀的权贵来给她庆贺生辰,笑着给她说吉祥话,桌上还堆满了贺礼,她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是言阙带给她的体面。

她深情地望着同旁人说笑的男人,他心里还是有她的吧?替她赶走了苏良,还陪她过生辰。

她虔诚地希望今后的每一年,言阙都能陪在她身边。

趴在窗口瞧热闹的公子们喧嚷起来,“这过了吧?哪有将茶往人脸上泼的?咱婉姐姐那香娇玉嫩的脸都烫红了。”

言阙脸上的笑意散得干干净净。

“也不怪窦萦,这杀父之仇呢,谁叫江婉是月扶苏的妻子,这事儿没搁你身上,你自是体会不了。”

“冤有头,债有主,窦萦有怨有恨找月扶苏啊,欺负我婉姐姐作甚?再说了,刑部还没有结案呢,月扶苏说不定是冤枉的,二哥,你说呢?”

所有人都看向言阙。

言阙扯了扯嘴角,散漫道:“这案子如今不归我管,我也不耐管,月扶苏?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罪有应得也好,含冤受屈也罢,与我何干?”

“可婉姐姐……”

“怎么?慕小公子喜欢江婉?心疼她?”言阙一针见血。

被点到的小郎君倏地爆红了脸,连连急道,“二哥,别乱说,坏了婉姐姐清誉。”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长长地“哦”了声,调侃,“慕昀你原来喜欢江婉啊?什么时候的事?我记得江婉出嫁那会儿,你才十三岁吧,啧啧啧,你行啊你,你姐姐和江婉是手帕交,江婉去你府上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偷盯着人家看啊?”

慕昀老羞成怒,追着那人打,大家伙儿笑作一堆。

连言阙也被逗乐了。

苏晚晚放心下来。

只有顾西川没笑,他到底问出声,“江婉受欺负了,不管?”

言阙无所谓道:“谁能将她欺负了去?”

“你没听见慕昀说?窦萦都拿热茶泼她脸了,可别留了疤,江婉打小就爱美。”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她为了月扶苏愿意在窦萦那儿吃挂落,你可别坏了人家的好事。”

言阙将苏晚晚搂进怀里,“今天可是晚晚的生辰,谁都不许惹是生非扫了她的兴。”

顾西川没想到言阙如此冷酷无情,臭着一张脸,腾地站起身来。

旁边的姑娘将手缠了上去,“顾公子,你要去哪儿啊?”

“滚一边儿去!”

顾西川将陪酒的姑娘掀开,指了指她,又指了指一旁的苏晚晚,骂了句,“什么玩意儿!”

转身就走。

苏晚晚白了脸。

顾西川走出去两步又停下了,大步过来,双手扣在桌上,粗声道:“江婉,那是我妹子,从前咱们逗逗她也就罢了,那不算欺负,可谁要在我面前作践她,让不三不四的女人看笑话,小爷还真就忍不了!”

说罢,只听哐当一声巨响,杯碗碟盏,美味佳肴砸了一地。

顾西川直接掀了桌。

苏晚晚尖声叫了起来,往言阙怀里躲。

言阙脸色铁青。

这生辰宴算是毁了个彻底。

***

顾西川来晚了一步,已经有人先替江婉出了头。

晋阳公主心疼地替江婉擦掉脸上的茶叶,又连连命人回府取药膏来。

“江婉,我是死了吗?宁愿来这里吃苦头,也不找我帮忙?”

江婉忍着眼泪,轻声哄,“南康长公主是你姑姑,又有太后撑腰,我不想让你为难。”

南康长公主跋扈惯了,还是长辈,要是不给晋阳公主脸面,晋阳公主肯定会为了她闹起来,太后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下来,就够晋阳公主吃一壶了。

“不过就是带你见她一面,有什么好为难的,你呀……”

她懒得说江婉了,目光落在被压着跪在地上的窦萦身上。

“公主……”窦萦自来有些怕她,虽然晋阳公主一贯不搭理她。

“江婉夫君杀了我爹,我一时气愤……”

晋阳公主打断她:“我瞧你不像一时气愤,倒像是有备而来,江婉定了雅阁,你为何不入?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拿热茶泼她的脸,心思如此毒辣,本宫今日就替姑姑好好教训你!”

晋阳公主吩咐左右:“摁住,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