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松林渡

松林渡离燕京二十里地,昨日月扶苏和窦驸马便是在此地相遇,月家是皇商,而窦驸马掌管行商司,关系密切,两人又熟识,月扶苏上门拜访,无可厚非,然而坏就坏在,月扶苏离开没多久,窦驸马就暴毙在房中。

此案不归大理寺管辖,江婉便不能去案发的房间查看。

刑部的官差在房门口把守着,江婉不好太过为难两人,只让两人行个方便,将房门打开一会儿,她远远地看一眼。

只要江婉不进去,他们俩就不算失职,也愿意给尚书大人的千金卖个好。

此时阳光正盛,屋子的摆设一目了然,按理说窦驸马也会三招两式,又生得高大,被活生生勒死之际,他定要挣扎,总会留下一些线索,偏偏屋子里陈设整洁,瞧不出半点打斗的痕迹。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下手之人窦驸马熟识且十分信赖。

这一点,月扶苏也符合。

只是月扶苏没有杀人的动机,就算是同窦驸马在买卖上发生争执,月扶苏断没有蠢到在枫林渡杀人将自己搭进去的地步,他没有这么蠢,也不会如此冲动。

江婉笃定月扶苏是无辜的。

可没有证据证明其清白,光靠她的推测是不能救出月扶苏的。

除非,月扶苏有不在场的证明。

然则,月扶苏没有。

江婉愁得不行,窦驸马,不是旁人,那是南康长公主的驸马,而南康长公主是太后唯一的女儿,从小骄纵长大,连当今圣上也要多给几分颜面。

若一直找不到真凶,月扶苏又不能自证清白……那才真的棘手。

“回去吧。”

“姑娘不看了?”芳枝踮着脚往里看,恨不得多长出一双眼睛来。

“已经看完了。”也算有所收获,既是熟人作案,排除月扶苏,那便只有窦驸马身边的人,她需要回去查一查,当日跟随窦驸马的都有哪些人?又有何动机?

或许她得去拜访一下南康长公主。

***

官道上,几匹马儿疾驰,扬起的灰尘扑了路边等候的江婉主仆一脸。

顾西川昨夜没睡好,今天一大早又被言阙拉走,奔波了一上午,困得睁不开眼。

他后知后觉,往后看了一眼,距离太远,已经有些看不清楚。

“方才道旁站着的是江妹妹?”

言阙:“不是。”

顾西川勒了缰绳,放慢了速度,再次回头瞧了瞧,反驳,“言二,你什么眼神儿?那分明就是江婉和芳枝。”

见言阙并没有停下的打算,顾西川扬鞭追了上去,大声提醒:“那是江婉啊,言二!好像马车出了问题,你献殷勤的机会来了!”

言阙忽地停了下来,若不是顾西川眼疾手快,直直地就要撞了上去。

他咒骂一声,赶紧避开,冲到了一旁,调转马头,不解地看着言阙,“你怎么停下也不打声招呼?”

不过顾西川也不计较,挤眉弄眼道:“如今月扶苏锒铛入狱,咱们去劝江婉和离,免得受月扶苏牵连,到时候你再趁虚而入,还不抱得美人归?”

闻言,言阙轻蔑地扯了扯嘴角,冷哼,“我是脑袋被驴踢了,要去接手月扶苏睡过的女人?我得多饥不择食?贱不贱得慌?”

顾西川瞪圆了眼,不可置信,“不是,昨日在庄子上你还上赶着给人家剥那么大盘子蟹呢,盛七不过喊了她一句‘婉婉’,你便不顾兄弟道义揭了人家的短,生怕江婉看上他。”

“还有啊,昨晚江婉被月扶苏接走后,抱着酒坛子跟喝水一样灌的人是谁?你那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哥几个瞧了都不落忍!恨不得将江婉绑到你面前来。”

“这才一个晚上,你主意就变了?”

言阙冷着一张脸,道:“她昨日害得苏晚晚下不来台,我在蟹里放了泻药,至于揭盛怀安的短,似乎是你讲得唾沫横飞,欲罢不能,我喝酒,也不是为了她,她也配?”

顾西川是大大咧咧不着调,但又不是蠢货,有的人死鸭子嘴硬真是能让他气笑。

“真放下了?可别是你眼见月扶苏回来,吃醋,嫉妒,不甘,又无能为力才说这些气话吧?”

“你眼瘸了?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他不知道想要说服的是谁,“我都把苏晚晚带回侯府,并放话要娶她了,还不能让你认清楚现实?”

顾西川见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唬了一跳,掏了掏耳朵,怕自己听错了,“你来真的?娶苏晚晚?一个舞姬?不是为了拿苏晚晚当挡箭牌躲避侯夫人给你相看姑娘们?”

言阙:“我从始至终都很认真。”

顾西川还是无法相信,极力证明着,“那你昨晚宁愿挨三十鞭也要违抗上头的命令,放江婉进去与月扶苏相见是为了什么?今天一大早奔波查案又是为了什么?”

言阙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来,“三十鞭也好,替月扶苏查明真相也罢,最终尚书大人会记住我的人情,半年之后,右侍郎的位置非我莫属。”

顾西川惊掉了下巴,他由衷地赞道:“小侯爷,还是你高明,是我目光狭隘了。”

怪不得他们几人当中,言阙是爬得最快的。

“既然都卖了这么多桩好了,可不能毁在视而不见吧?何况还有打小的情意呢?”顾西川试探道:“咱回去瞧瞧江婉?帮一把?”

“你去吧,我还有事。”言阙皮笑肉不笑,“免得又让你误会,说我放不下一个女人,上赶着献殷勤。”

说罢,挥鞭而去。

“哎,言二!”

那人还真是半点不回头!

顾西川挠挠脑袋,总不能放任江婉不管,认命地倒了回去。

江婉其实知道扬了她和芳枝一脸灰的是谁,她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见面,幸好他没有注意到她。

可后来,她见着他和顾西川停了下来,或许是认出她来了?

她提心吊胆,害怕言阙会来到她面前,不管是吊儿郎当,亦或是冷嘲热讽,光是想到他,她就心酸难忍。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只想替月扶苏翻案。

她不想被任何人任何事分神。

所以,她和言阙最好不相见,形同陌路。

***

言阙刚到府门口,就见引泉伸着个脑袋四处张望。

“爷,您可算回来了!”

引泉连忙奔过去,接过言阙的马鞭,简明扼要道:“苏姑娘的爹找上门来,扯着嗓子喊着要见亲家,差点被侯爷撞见。”

言阙步子一顿,皱眉,“现下人在何处?”

引泉卖乖,笑道:“奴才让人扣下了,哪能给爷添堵?”

言阙“嗯”了一声,表示对引泉的赞赏,吩咐,“取一百两打发掉。”

引泉小心道:“怕是轻易打发不了。”

言阙不耐烦,昨晚挨了鞭子还没上药,跑了一上午,全身都是汗,别提多难受,他就只想清清静静地洗个澡休息一会儿。

“捡紧要的说!”

引泉不敢耍滑头,一五一十道:“奴才打听到他到燕京已有月余,苏良好赌,三天两头上颐园问苏姑娘要银子,苏姑娘不好不给,这会子闹上门来,实则是同苏姑娘闹翻了脸,又得知爷放话要娶苏姑娘,这才摆了您岳丈的款儿。”

引泉瞧了瞧言阙的神色,继续道:“听那老东西的意思,是打着主意来同侯爷和夫人商量聘礼婚嫁的,一百两只怕入不了他们的眼。”

“既然不想拿银子,便打一顿,轰出京城。”言阙眉眼都懒得抬一下,“告诉他,若记不住这次的教训,再敢去颐园寻苏晚晚的麻烦,仔细他的这把老骨头!”

***

萱草轻手轻脚地替苏晚晚上了药,不免心疼,“哪有这样当爹的,将你卖去那等地方不说,好容易姑娘眼瞧着有个好归宿了,又巴巴过来要你尽孝,这回回来,来一次姑娘便少些首饰,小侯爷给姑娘置办的行头都快见底了!往后有什么花宴寿宴的,姑娘可怎么出去见人?打扮太寒酸,岂不遭人嗤笑?”

“这些便罢了,这次更是狮子大开口,上下嘴皮子一碰便是一万两,竟还动手打姑娘,瞅瞅,好好的一张脸都肿成什么样了?”

苏晚晚垂首,无可奈何,“他毕竟是我爹,生我养我,他要如何,我又能怎样呢?”

萱草简直恨铁不成钢,“姑娘,你真是太过面慈心软!你得自个儿立起来才行,要不然,谁都能欺负你头上来!如今有小侯爷给你撑腰,哪还能如此委屈?依奴婢说,姑娘就该把这个事情告诉小侯爷,小侯爷总会为你做主的!”

苏晚晚摇摇头,“他已经很忙了,我不想总给他添麻烦。”

何况,她昨日才触怒了言阙,她从来没见过他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苏晚晚越来越不确定,他对她的喜欢究竟有几分?

“你都这般了,还竟想着我?”言阙从外走了进来。

“大人?”苏晚晚又惊又喜,她还以为,她又要好些日子都看不到他了。

言阙看着她的脸,有些后悔没有叫引泉打断苏良的腿。

“怎么这么傻?有事也不知道找我。”

苏晚晚扑进他怀里,一夜的忐忑不安终于消散,“只要大人在我身边,就算再挨几个巴掌我也觉得值得。”

言阙的手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抱住了她,轻抚她的脊背,“傻姑娘。”

挨巴掌,多疼啊。

“你放心,苏良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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