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梁蓉去花园,半道就碰到了她想见的人,她的笑容才扬起了一半就跟吃了苍蝇似的脸色难看,只因言阙手里牵着苏晚晚。
苏晚晚难得穿了件浅粉色绣海棠衫裙,显得多了几分气色,只是小脸上有些仓皇不安。
言阙带她来侯府,说要给太夫人贺寿,她既高兴又害怕。
“言阙哥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梁蓉不敢想下去,之前带苏晚晚去晋阳公主的花宴就算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太夫人的寿辰!也是个外室能来的?
“看不出来吗?”
言阙将他和苏晚晚牵着的手抬高给姑娘们看,视线从江婉平静的脸上一扫而过。
“带我未来的娘子给祖母拜寿。”
姑娘们面面相觑,未来的娘子?一个舞姬?
苏晚晚感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他没有骗她,他如此真心相待,她何德何能?
言阙牵着苏晚晚往太夫人处去了,姑娘们都对接下来的好戏很是期待,匆匆跟了上去。
江婉被梁蓉拉着,没挣脱。
现在这个时辰,陪在太夫人身边的都是燕京有头有脸的夫人,言阙养了个外室的事多少也有耳闻,如今堂而皇之地带到太夫人面前,还说非她不娶,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夫人们也惊了惊。
侯夫人全靠月映竹扶了一把才没有倒过去。
她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遇上了这样的夫君和儿子。
“言阙!闹够了没有?还不滚下去!”
“娘,我没有胡闹。”言阙坚定道:“我喜欢她,我要娶她,您不是催我娶媳妇儿吗?就是她,您也不必费心思再给我相看了,哪家的姑娘都入不了我的眼。”
一番话将所有有心思与侯府做亲的人家都得罪了个遍,人家都明确说了看不上府上的姑娘,再上赶着,显得自家女儿多愁嫁似的,何况还要跟个舞姬争宠,笑话!谁家姑娘不是爹娘的心头肉?犯不着嫁过来受罪。
夫人们有眼色的找了借口纷纷告辞。
侯夫人顾不得言阙,连忙打起精神维持最后一丝体面去挽留相送,幸好有月映竹帮衬,要不然,她今日得闹出大笑话来。
这边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宁远侯的耳朵里,连骂几声混账,命人将言阙带过去。
“大人……”苏晚晚早已被这样的阵仗吓得面如土色,现在见着言阙也要走,留她一人,不安到了极致。
言阙拍拍她的手,安慰,“放心,我很快回来。”
他喊了缩在一旁的言汐,“照顾好你嫂嫂。”
好好的寿宴闹成这样,大多姑娘们跟着父母走了,只剩寥寥几个。
慕朝朝连连道:“他是鬼迷心窍了吗!这苏晚晚究竟哪里好?”
是啊,苏晚晚到底哪里好?梁蓉也想知道。
今日言阙这样一闹,哪个有头有脸的府上会同意将姑娘嫁过来?
梁蓉简直恨死苏晚晚了,她都已经磨得母亲愿意来侯夫人面前探口风了。
原以为不过是个外室,哪里知道……
她疯了一样冲过去打苏晚晚。
言阙让言汐照顾苏晚晚,可言汐柔弱胆小,勉强大着胆子拦了梁蓉一下,被梁蓉一下子就掀开了。
苏晚晚先是被扇了一巴掌,而后被梁蓉扯得头皮都快掉了,她不得不伸手阻拦。
“蓉蓉,快住手!”江婉反应过来,连忙要去劝架,被冷画屏拦住。
“江婉,你心善过头了吧?”
梁蓉那个小疯子逮谁伤谁,谁敢靠近?更何况,帮苏晚晚?真是够大度。
扑通一声响,湖面溅起水花,梁蓉和苏晚晚一起栽了下去。
湖水很深,两个姑娘在里面挣扎扑腾,边上的人急得团团转。
“救命,我不会水!”梁蓉艰难地喊。
“快,快救梁姑娘。”仆人们拿着长杆,往梁蓉那里伸,忽视了渐渐往下沉的苏晚晚,毕竟,梁蓉是晋阳公主的小姑啊。
“还有苏姑娘!”
江婉奔过去,抢过仆人的长杆,拼命往苏晚晚的地方伸,可苏晚晚在挣扎中离岸边越来越远,长杆已经够不到了。
那边梁蓉抓住了长杆,又有识水性的仆妇下水帮衬,没有大碍。
而苏晚晚,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江婉再也顾不得许多,“扑通”一声,也跳了下去。
“江婉!”冷画屏气得跺脚,“你这个傻子!”
“别气了,赶紧帮忙。”褚南倾也奔了过去。
江婉会水,可这四月的天,湖水冷得让人窒息,她咬破舌尖,拼命往苏晚晚的方向游去。
她抓住了苏晚晚的胳膊,将她往湖面带,可溺水的苏晚晚太沉,江婉往回游了一段儿,就已经力竭了。
“苏姑娘,醒醒。”她停下来拍了拍苏晚晚的脸,光靠着她一人,是游不到长杆的范围的。
苏晚晚醒了,她急遽恐惧之下手脚并用挣扎起来。
江婉闷哼一声,苏晚晚踹了她肚子一脚,她身子一歪,猝不及防呛了一口水。
褚南倾几个看到经过,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江婉,你管她做什么!赶紧过来!”慕朝朝趴在湖边喊。
江婉忍着疼,再次抓住苏晚晚,勉励安抚,“苏姑娘别怕,我带你上去。”
“江姑娘……”
江婉没有精力再分神给她,带着她往回游,她先将体力不支的苏晚晚推上去,仆妇们赶紧拉住,将她拽上来。
言阙大概是听到苏晚晚落水的消息,也不管脸上还顶着一个巴掌印,就匆匆跑过来。
苏晚晚哭着扑进言阙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大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言阙被她撞/得倒退两步,他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湖里被冻得唇色都变白的江婉身上。
“江婉,拉住我的手!”褚南倾和慕朝朝合力将江婉拖上来。
冷画屏赶紧将一件披风给江婉系上,骂道:“你是不是疯了!你忘了你自个儿小日子在身半点凉水不能沾?”
她气得戳了戳江婉的脑袋,“无关紧要的旁人干你什么事?就你会逞英雄!你还要不要子嗣了!”
言阙目中一痛。
苏晚晚抽抽噎噎的哭声叫他无比地心烦,他想将她推开,却叫她抱得更紧了。
“赶紧回府,泡个热水澡,喝碗姜汤祛祛寒。”褚南倾用手臂圈着江婉,试图给她几分温暖。
几人簇拥着江婉往外走。
江婉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浑身都在发抖,冷,真冷啊。
路过言阙和苏晚晚面前时,江婉停下了脚步。
言阙比她高,她只能扬起脸庞,面上都是湿意,眼眶微红,里面一片水光。
她轻启贝齿,妄图得体地笑笑,可是寒意让她上下牙关轻碰,难以成调。
“小侯爷,我救了苏姑娘,咱们之前的恩恩怨怨能不能一笔勾销?”
旁的人都以为江婉是在求和,原来这才是江婉奋不顾身救一个舞姬的原因,这是被言阙欺负怕了。
都在揣测,言小侯爷究竟是多过分?
可不?为了个舞姬抢江婉看中的耳珰连燕京城墙角的乞丐都知道。
言阙哑声:“好。”
又催促了声,“赶紧走!”
落在别人耳朵里,那就是不耐烦地让江婉滚,连多一眼都不想看见。
江婉点点头,想起什么,将太夫人之前套在腕上的镯子往外取,手掌在湖水里泡得肿胀,江婉似无痛觉,拼命往外撸。
言阙张了张嘴,想让她别取了,他记得她那双手纤长白皙,根根如葱,可这会儿红肿得让人心疼。
江婉颤抖着将镯子递给他,“劳烦……小侯爷,还给太夫人。”
言阙接过,他紧紧地抿着唇,垂下的眼帘,遮掩了眼底的痛与失落。
“多谢。”
江婉被她们拥着走远了,怀里的苏晚晚也在发抖,言阙将她抱紧了些。
***
宁远侯铁青着脸对言阙动了家法,若不是太夫人赶过来护住,言阙只怕要被打得丢掉半条命。
拗不过老母,他的火气便冲着侯夫人去:“瞧瞧你养的好儿子!”
侯夫人反唇相讥,“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
***
江婉回去不久便起了高热,喝了药,也没多大用处,她昏昏沉沉地睡着,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淌,还不断喊疼。
月映竹替女儿擦擦眼泪,心疼坏了,连忙问,“婉婉,哪里疼?跟娘说。”
江婉摇摇头,眼泪掉得更厉害了,“不能说……我不能说……”
“婉婉……”
她拉着月映竹的手放在心口,“疼……娘,我疼……”
月映竹跟着哭。
江婉似是疼得不行了,她蜷缩起身子,缩成小小一团,像离了岸的鱼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喘不过来。
月映竹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朝外喊,“大夫,快叫大夫!”
府里的女医给江婉扎了针,江婉的气息才平稳下去,只是那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月映竹软倒在江万里怀里,恨声道:“都是言家那个混账!若不是他带个舞姬来,咱们婉婉也不用遭这份罪!”
江万里安抚妻子,“宁远侯已经教训过他了。”
“他皮糙肉厚的打几下又怎样!不痛不痒!他不是在你手底下办差吗?好好地替咱们婉婉出口气!”
视线扫到立在一旁揉腰的江珩,无差别攻击,“还有你!今天一整日都没瞧见你的身影,你去哪里鬼混了?若你在婉婉身边,她也不会在水里泡这么久!那湖水这么凉……”
江珩揉腰的手一顿,连忙认错,月映竹在气头上,顺着她总没错。
至于鬼混么?月映竹这次倒没有冤枉他。
他想起害他腰快断了的女人,有些食髓知味。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更新,后天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