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妃正用膳,她嫂子陈夫人哀嚎着奔进来跪在她面前求救命。
“好端端的,救什么命?”
陈夫人虽哭哭啼啼,倒没有忘记陈有乾交待她的事,连忙道:“老爷派去杀董妙的人被抓了,现在关押在刑部,在江万里手头过一遭,他们扛不住的,一定会供出老爷来,怎么办?”
陈妃气得晕眩,使了个眼色,宫人连忙出去守着,这才压低声音道:“我不是告诫过他,不要动董妙!”
想了想不对劲儿,单是董妙,还轮不到江万里亲自出手,她心口一紧,“他是不是对江万里的闺女下手了?”
陈夫人嗫嚅道:“本来没想动那江姑娘,可她一直护着董妙……”
“你们要害死我!”陈妃气得砸了碗碟,她颤抖地指着陈夫人,“蠢货!既然喜欢擅作主张,那又来找我做什么?因为你们这些狗屁倒灶事,皇上已经多久没翻我的牌子了?”
“怎么办?我办不了!让他主动好好承认错误,本宫豁出脸不要去求求情,说不得还能从宽处理,要不了他的命!至于以安……”
她看着涕泪横流的陈夫人,眼睛疼,“我哥还年壮,你若生不了,便给他多纳几房妾室,别让我陈家断了香火。”
“娘娘!”陈夫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这是要弃了她儿子?
***
邓绥再次踏入兴隆酒肆。
掌柜的见着她简直是无可奈何,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好好赔笑脸,他就纳闷儿了,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这么执着,日日都来盘问他一次。
换上笑脸,不待邓绥开口,“邓司务,小人说了很多遍了,陈公子是未时二刻进的酒肆,他那日心情不好,吃了一壶玉浮梁,醉得不轻,于酉时一刻离开,我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那日酒肆只有他一位客人。”
往日邓绥皆是板着一张脸,点点头离开。
而今日,“杨掌柜,陈有乾因为派人杀害董妙和朝廷命官,已被下了大狱,你到现在还要替陈以安圆谎?陈有乾是对你威逼还是利诱?我劝你还是考虑清楚再给我回话,作伪证的话,按齐律,杖一百,徒三年。”
杨掌柜抖了抖,硬着头皮道:“小人所说句句属实……”
正此时,杨掌柜背后的食客掏出匕首,直刺他背心。
“小心!”邓绥随手抓起酒盏向刺客砸去,杨掌柜利索地逃命,留下邓绥一人。
那刺客脑门被砸得一脸血,当下恼怒,匕首朝着邓绥刺来。
邓绥逃不掉,这么近的距离。
她只是有些不甘心,她出身清贫,拼尽全力,没日没夜苦读才选拔进了青云书院,她的命运开始有了改变,她要做官,她要名垂青史。
可是,上天不够厚待她。
她闭上眼。
腰间一紧,她被拖着后退,听得痛呼一声,紧接着酒肆里的桌子被砸坏,杯盘碟盏碎了一地。
她睁开眼,一张清俊的脸放大在她眼前。
男人放开她,几步上去将要爬起来的刺客踩在脚下,“早算到陈家会狗急跳墙,呵,带走!”
江珩指了指躲得老远的杨掌柜,“一并。”
“大人,小人冤枉啊。”
杨掌柜开口喊冤,江珩不耐,吩咐,“堵嘴。”
他从脸色惨白的邓绥面前路过,好像没有注意到他救下一个人。
“江大人。”邓绥唤他。
江珩停下脚步,回了头,那跟江婉一样的绿袍穿在她身上倒有不同的韵味儿,她那样冷,那样傲,像他院子里挺拔的竹。
“多谢江大人救命之恩。”
此时酒肆空荡,江珩想看看她除了冷傲还有没有其它的模样。
“救命之恩,合该以身相许,你说呢?”
邓绥面上无半分波动,更别说害羞脸红,只听她清清冷冷却又正正经经道:“好。”
没有半点犹豫。
江珩笑了声,舌头顶了顶腮帮,被她挑衅到了。
他走过去,扶了扶她有些歪了的官帽,问她:“叫什么名儿?”
她不退不避地看着他的眼,“邓绥。”
江珩摊开手掌,“哪个绥?”
邓绥伸出葱白修长的手指,在他的掌心写下自己的字。
最后一笔落成,江珩五指合拢,拢住了她的手指。
邓绥抬眼看他。
江珩低头,凑近她的耳朵,“邓绥是吗?今晚洗干净等我。”
“好。”
***
事情败露,陈有乾才知道自己被枕边人给坑了。
陈妃让他明哲保身,舍弃陈以安,然而他夫人传回来的话却变了样。
他先照着陈夫人说的抱着一箱银票找了言阙,让他在刑部动动手脚,将那几个派去杀董妙的人处理了,免得供出他。
言阙收了,转头就送到了太极殿。
陈夫人又让他继续灭口,只要杨掌柜死了,就没有证据证明他儿子有罪。
夫妻俩在公堂上大打出手。
“你个蛇蝎毒妇!竟敢害我!”
陈夫人发髻散乱,恨声道:“我这样做有什么错!是你自己养了一帮废物!是你要听你那没心没肝妹妹的话!早些把董妙和那掌柜灭了口,也惹不出今天的祸事!我儿子没了命,你们也别想好过!还想纳几房美妾延续香火?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
大理寺很快结了案,陈以安罔顾人命,斩首示众,陈有乾买凶杀人,贿赂杀害朝廷命官,罪加一等,革职,抄家,流放三千里。
而宫里的陈妃因约束家人不力,降为陈嫔。
江婉和邓绥也被元英好好地嘉奖来了一番。
***
日子在忙碌中溜走,转眼到了宁远侯太夫人七十大寿,太夫人喜欢热闹,特意选在了休沐的日子。
宁远侯是天子近臣,一大早,府里便收到宫里赏赐的点心,贺太夫人寿辰。
宁远侯府就在江府斜对面,两府关系亲厚,江婉一大早就跟着月映竹上了门。
太夫人年纪大了记忆混乱,耳朵也有些背,她拉着江婉不放手,笑呵呵道:“咱阙哥儿的媳妇儿可真是标致啊。”
长辈们笑作一堆。
侯夫人揩了揩眼泪,耐心道,“母亲,咱们阙哥儿还没有成亲呢,这是江婉,映竹的闺女,已经出嫁了。”
“我知道,映竹的闺女嫁了咱阙哥儿,好,好,好。”
她取下手腕上的手镯,非要给江婉戴上,“江婉这丫头,打小就漂亮,谁都喜欢,阙哥儿哭着闹着要,还把她藏房间里,这回如了他的愿了。”
老太太年迈,力气可不小,硬生生给江婉套上了,心满意足地拍拍江婉的手,嘱咐道:“你和阙哥儿好好过,来年生个大胖小子。”
江婉尴尬地想打个洞钻进去,她求救地看向月映竹,月映竹也跟夫人们一起笑得不行,谁也没当真。
此刻还早,宾客们并未上门,都是些亲眷陪在一侧。
言阙看了一眼欲哭无泪的江婉,推了身边的言汐一把。
言汐硬着头皮走过去,深吸口气,蹲在太夫人面前撒娇,“祖母,你偏心。”
太夫人记得这个日日陪伴她的孙女儿,当下放开江婉,注意力都在言汐身上。
夫人们又跟着逗趣几句,惹得太夫人笑得开怀,再也没想起‘阙哥儿媳妇儿’。
各府家眷陆续来了,侯夫人分身乏术,连带月映竹都拉去招呼宾客了。
江婉腕上的镯子始终没有机会还回去。
更何况,江婉也不得闲,侯夫人让她帮着言汐带一群姑娘玩乐。
侯府人丁简单,侯夫人世家贵女,只生了言阙一个嫡子,言阙头上还有个庶兄言赫,底下庶妹言汐,皆是宁远侯的真爱外室林氏所生。
侯夫人嫁过来有了身孕才得知夫君在外面养了女人,还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差点没把她气得见红。
他爹娘让她和离,她哭着咬牙说不,她既已经嫁了进来,还有了身孕,让她这样灰溜溜走人,她咽不下这口气,只要她活着,她就偏不成全这对狗男女。
她争气地生下儿子,替儿子要到了世袭的爵位,宁远侯要接母子进府,侯夫人表了态,孩子可以进,林氏休想,若不想他的心肝儿在后宅被磋磨,尽管试试看,她要这对苦命鸳鸯死后都不能葬在一起!
夫妻俩因这事儿不和多年,宁远侯甚至不愿再踏入她的房间。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侯夫人金尊玉贵地享受着,出入奴仆伺候着,一品诰命风光着,你说夫妻间的房事?呵,没有男人那根丑东西,她有的是快乐的法子,她只要这名,男人要不要,无所谓。
还好,侯夫人对庶出的两个孩子虽爱搭不理,但并没有坏心思。
而对于言赫和言汐,进了侯府,便不能常往私宅去,去一次,便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一次,那是外妇养的!
兄妹俩在侯府活得谨小慎微。
梁蓉性子活泼,因为有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一向与言汐交好。
这不,才打了会儿马吊便坐不住了,听说侯府的牡丹养得好,撺掇了几个小姐妹要去看。
牡丹养在花园,临着一湾湖,那便是男客所在。
江婉暗自好笑,这是有了心上人?
“婉姐姐去不去?”梁蓉假意问了声,不待江婉拒绝,将她拉了起来,撒娇,“走嘛,咱们一起去看看。”
若是碰上男客,也怪不到她头上说她失了礼数,毕竟有两个主人家陪同。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上班会特别忙,无法更新,后天6:00准时,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