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途中,江婉突然问,“小侯爷脸上的伤是你打的?”
江珩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早就看他不顺眼。”
江婉劝,“好歹一同长大,如今又同朝为官,闹僵了面上不好看,总得顾着爹与宁远侯的面子。”
江珩毫不在意,“我与言二从小到大打的架少了?两府关系,没这么容易影响。”‘
这次要不是言阙为了个舞姬抢了江婉看中的耳珰,他都不想搭理他。
“江婉。”江珩突然好奇地问,“你是不是对言阙做了什么亏心事?”
江婉心头一滞,而后莫名其妙地看着江珩,“哥,你说点儿我能听懂的。”
“那为什么你这次回京一再忍让他?”
江珩忍不住敲她的头,“我的妹妹是让他这个混账欺负的?江婉,我记得你之前没有这么怂!”
江婉捂着脑袋,被敲疼了,有些委屈,“都不是小孩子了,吵吵闹闹像什么话?何况,我都嫁人了,跟他斤斤计较,多不体面?泼辣的名声传到姑苏,我脸上光彩?”
江珩嗤了一声,明显不信。
***
言阙在颐园坐了片刻便离开了。
苏晚晚脸上的笑收了起来,低头瞧着烫伤的手指发呆。
萱草张了张嘴,忍不住道:“姑娘,你得把小侯爷抓紧了,燕京多少姑娘惦记着他,你怎么不把他留下呢?”
苏晚晚摇摇头,“你不懂。”
言阙说过要娶她,他既要给她如此体面,她就不能再把自己当外室或妾室,她不能轻浮,上赶着,她得学着燕京好人家姑娘们的做派。
萱草是不懂,哪有爷们养着外室不享用的?明明小侯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而她家姑娘亦是花容月貌,楚楚可怜。
可要说小侯爷没这个意思,偏偏那样的贵公子,在姑娘面前温柔又体贴。
萱草摇摇头,想不明白,索性不想,提点苏晚晚,“今日在医馆的那位姑娘,奴婢瞧着爷对她不一般,偏姑娘还傻呵呵地去关心她。”
苏晚晚愣了愣,继而失笑。
萱草是她从青州带过来的丫头,不知内情,苏晚晚也就多解释了两句,“那是江府的姑娘,同大人一起长大,自是熟稔,只不过大人打小与她不和,看在两府的面上罢。”
“再说了,她已经嫁人了,她们这样的人家自然是门当户对,这样的话,不可再胡说,仔细惹出祸事来。”
担心江婉,还不如提防着其她闺秀,特别是梁蓉,那小姑娘家世好,还有做公主的嫂嫂,兄长又是言阙的好友,苏晚晚知道,她喜欢言阙,否则,那日在公主府她不会刁难她。
***
江婉的伤吓坏了月映竹,说什么也不许江婉下地,江婉拗不过,派人去大理寺告了三天假。
她在府里百无聊赖,月映竹让她帮着打理庶务,江婉躲到江珩的听风院,半点不沾。
她让人在院子里搬了躺椅,茶点,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眼前还有江公子耍剑给她瞧,生活实在惬意。
江珩痴迷剑术,难得一日休沐,也不放松,更不会分神搭理赖吃赖喝的江婉。
江婉吃饱喝足,暖阳让她浑身犯软,眼皮越来越重,慢慢睡了过去。
江珩大汗淋漓,进屋随手拿了件衣裳替她盖上,一会儿睡深了就该喊冷了。
江婉睡得香甜,江珩捏捏她小巧的鼻子,自去沐浴更衣。
院子里静谧,只余清风拨动竹叶的簌簌声。
所以,当耳边传来茶盏与小几轻微的碰撞声,江婉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一旁的男人将冷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江婉彻底清醒过来。
那茶盏是她用过的,上面甚至还留有她嫣红的唇印,而现在,她能瞧见的茶盏边沿,并没有半分印记。
她窘迫地微红了脸。
言阙就着茶水咽下嘴里的糕点,放下茶盏,很是嫌弃,“难喝。”
江婉坐起身来,别开眼,问:“小侯爷来找江珩?”
言阙只能看到她睡得有些凌乱的发丝,冷笑了声,长手一拽,将躺椅转了半圈,江婉不得不面对他。
“怎么?我貌丑?江大小姐不忍直视?”
江婉忍不住又要将脸别开,被他两根指头捏住了下巴。
“这就是江府的待客之道?”
江婉默了默,启唇,“男女授受不亲,小侯爷你别太过分!还有,请你放开我。”
说着去掰他钳制自己下巴的手,没掰动,反而让他加大了力道,下巴疼得像要碎了。
“言阙!”她小声地发怒。
言阙将她的下巴抬高了些,无所畏惧似的,“你喊啊,你倒是大声点儿,将你府里的人都喊过来,瞧瞧我跟你都在做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言阙凑得近了些,喃喃道:“又不是没亲过,江婉。”
“言阙……”江婉的一双美目里溢出泪来,顺着倾斜的脸颊滑到他手腕上。
滚烫的,翻涌的。
“我成亲了,言阙,我已经成亲了。”江婉小声地哭着,祈求道:“别作弄我了,求你了,我以后见着你就绕道走,不出现在你面前,成不成?”
她的眼泪那样多,她的表情那样悲戚又绝望,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服过软,更别说求他……
捏着她下巴的手突然没了半分力气。
他收回手,离她远了些,嘲笑道:“江婉,同你开个玩笑罢了,有什么好哭的?你以为你是天仙?”
他站起身来,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连苏晚晚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言阙!”
江珩打开房门就听到言阙在奚落江婉,又见江婉哭成那副模样,捏着拳头就冲了上去。
“哥!”
言阙本来就还青紫的脸颊又被揍了,他后退几步才站稳,他摸了摸唇角,一手的血,疼得让他麻木,他顶了顶腮帮,仍是没有知觉。
他哈哈大笑起来,模样癫狂,他挑衅地对江珩道:“我就是欺负江婉了,怎样?你来打死我?”
“那我就成全你!”
两个有头有脸的公子爷,连招式也不用,抱在一起用最原始的方式扭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肘,皆不留情面。
“哥……言阙……别打了!”江婉顾不得脚疼,扶着小几站起身来,“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打红了眼的两人,谁都跟没听见似的,已经滚到地上了。
“快去叫爹过来,快去!”江婉连忙吩咐围过来的下人。
“哥,言阙没有欺负我,哥!”
“江婉,躲远点儿!我今天不打死这个混账我是孙子!”
江珩占了上风,死死地制住言阙,手上的拳头就要往言阙脸上招呼,江婉再也顾不得许多,整个人扑过去挡在言阙面前。
拳风扫起江婉散落的发丝,拳头在离她的背仅有半寸的距离硬生生停住了。
“江婉,你疯了!”
身后的江珩咆哮着,大怒着,可这场闹剧实实在在止住了。
江婉双手颤抖地摸上言阙的脸颊,崩溃般嚎啕大哭起来。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言阙看着眼前的姑娘哭成这般,摊在地上的双手想伸过去紧紧抱住她,可他不能,他不能……
他闭上眼,一滴泪淌了下来,没入鬓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珩在暴怒之余,好像瞧出了什么名堂。
与其说他和言阙打了一架,不如说是言阙故意凑上来挨揍,言阙什么能耐,他心里清楚得很。
而江婉,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还抱着言阙哭的妹妹……
他走过去,毫不留情地将江婉拽了起来,斥道:“你的腿不想要了?他又死不了,哭什么哭!”
江婉抽抽噎噎,停不下来。
江珩将她抱过去放在躺椅里,指了指她,“待会儿再同你算账!”
就这功夫,江万里和月映竹赶了过来。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江婉恳求地看向江珩。
“给我老实点儿!”
江珩走过来,踢了踢地上的言阙,“别装死,起来。”
“起不来,拉我一把。”
两人兄弟俩好的模样让方才看热闹的下人惊掉了下巴,明明方才打架的时候是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啊!
言阙鼻青脸肿,浑身都疼,江珩也好不到哪里去,言阙这个阴险小人,竟是挑看不到的地方下手,一点儿也没变!可明眼人一看,就是言阙吃了大亏。
“江叔,月姨,我同江珩切磋武艺,不想惊动了你们二位,是我们的不是。”
吃了亏的小侯爷顶着这样一张脸道歉,江万里和月映竹互看一眼,觉得不好好收拾一顿江珩都过意不去。
江万里问江珩,“你们这是叫切磋?”
江珩脸不红心不跳,“点到为止,我们俩向来如此。”
“那江婉哭什么?”月映竹看向摇椅里哭得眼睛都肿了的女儿。
“我……”
言阙接过话,笑嘻嘻的,“大概是被吓到了吧,江婉她,胆子小。”
“又或许是见我胜了,喜极而泣。”江珩添了句。
江万里在三人面上扫过,留意到江婉手上的血迹,到底没说什么。
“江珩江婉收拾一下,出来用膳。”
江万里又看向一旁的言阙,沉声道:“你跟我来。”
言阙恭敬道是,毕竟江万里是他的上峰。
言阙跟着江万里走了,路过江珩面前时,嘴巴张了张,无声地吐了两个字,“孙子!”
江珩的拳头又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