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副驾驶窗户玻璃降落,苏可宋城二人,齐刷刷看向应溪音奔跑远去的背影。
苏可眉头紧锁,“怎么回事?”
“估计是发现老板受伤了。”宋城想起许易泽鲜血淋漓的伤,不让他清理,反而让他先送太太回家。
多好的增进感情的机会啊,老板竟然不要。
苏可当时都被吓傻了,和应溪音一样,不知道许易泽受伤,愧疚:“早知道就不来了,惹出这么多事。”
宋城敲敲她的脑袋瓜,指责:“你也知道,闯祸精。”
“什么闯祸精,我也不想的。”苏可自己说自己行,别人说她,她立刻炸毛了,“要不是我,你们哪有机会及时赶到救人。”
苏可越说越愤怒,“还有你凭什么有资格说我,要不是我,你以为你有机会升职加薪成为许易泽的助理嘛。”
宋城自知理亏,弱弱地说:“我当然有资格,我是你表哥。”
这事要从四年前,苏可刚上大学说起。她大一时,和应溪音分配到同一宿舍。与此同时,原本要被应许影视HR部门裁员的宋城,意外调任为总裁生活助理。
上任当天,许易泽阐明原因,要他的表妹苏可多多照顾应溪音,以及应溪音遇到任何困难,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不是难事,宋城欣然同意,因他平常对待苏可像亲妹妹一般好,苏可得知这事后,自然也答应了。
不过苏可语文成绩差,对“困难”两个字的理解能力存在偏差,什么大事小事都会说一通。
例如在今年老板生日那天,苏可发来信息。
可苏可猛:【雨太大,伞太小,还要回家。】
可苏可猛:【我把我的大伞换给她了。】
可苏可猛:【困难已解决。】
又例如今天这次。
可苏可猛:【工作压力太大。】
可苏可猛:【我们约好一起去喝酒。】
可苏可猛:【困难已解决。】
都不是些大事,甚至可以说是幼稚,许易泽却要求宋城条条信息都要告知。
告诉他后,许易泽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只昨天问了句,“在哪?”
得知确切的地点后,宋城便开着车陪老板来了酒吧。他们到的时候,应溪音正起身寻人,看得出来老板原本没想打扰她,不料出现意外。
应溪音没想到这场意外的最终受害者,竟然是许易泽。
她在看到血迹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她知道自己可以装作不知道,或者让宋城来照顾他,但飙升的多巴胺在叫嚣,她要回去找他。
应溪音手动比划,焦急询问酒吧安保,“许易泽,就是刚刚打猥琐男的男人,他在哪里?”
“稍等。”安保侧身,通过对讲机低语几句后,说:“我带您过去。”
安保领她来到停车场,车辆多且密集,应溪音大老远就看见了熟悉的改装保时捷,道谢后独自走过去。
八月是港城台风频发月,气象台昨日预警八号风球即将过境,让大家提前做好准备。
这几天台风未到,但显然势头已经到了。狂风将应溪音的头发吹得凌乱,吹散些许冲动,同时吹慢她的脚步。
去还是不去?
他近在眼前,应溪音开始犯怯。他们的约定已然到期,虽说许易泽口口声声说“一辈子”,可自那天之后,他没主动找过她。他们唯一一次见面,是因为工作。
现在她要是主动去找他,摆明会纠缠不清。可不去,放任他一个人,她又难安心。
不知不觉间,应溪音已经站在了车身旁,犹豫着究竟该怎么办。
“上车。”许易泽敛眉,催促。
不是。应溪音纠结中断,注意力转移,“你怎么坐在副驾驶?”
“你开车。”许易泽知道她猜到自己受伤,不再避讳,展示般地抬起胳膊,“我受伤了,开不了。”
不行的,她不行的。应溪音的驾照是高考结束后在内地考的,免试换领港城驾照,基本没上过几回路,现在自然不敢开这么昂贵的车。
应溪音提议:“你叫代驾。”
“我不喜欢别人开我的车。”许易泽俯身,打开驾驶座车门。
“可是宋城不是一直开你的车吗?”应溪音:“要不叫他回来?”
许易泽明显一怔,没回答,“快上来。”
应溪音坐上驾驶位,小声嘀咕:“讲瞎话不打草稿。”说不喜欢别人开他的车,明明只要宋城在,他基本都不自己开车。
许易泽振振有词,“为了逗妹妹仔,讲讲瞎话怎么了?”
应溪音瞪他一眼,“渣男。”
许易泽:“就逗你一个妹妹仔,哪里渣了。”
就你一个。
应溪音屏住呼吸,不再争论,发动车子,“去哪里?医院吗?”
“这点伤口,去什么医院。”许易泽设置导航,悠哉,“去你家,当小白脸。”
这小白脸,她养不起。
不过应溪音发现许易泽说话虽轻佻,常常弄得她面红耳赤,但对她来说,也有一定好处,比如转移注意力,又比如现在——缓解紧张。
在小白脸的打趣下,她的腿停止哆嗦,可依旧开得很慢,许易泽没催她,关键地方会提醒她该看哪里,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硬生生被她开了半个多小时,引得后车狂按喇叭超车。改装炫酷的保时捷头回如此丢人,在交通效率极高的道路上,慢得像只乌龟。
应溪音垂头丧气,锁车,“我下次再也不开了。”
许易泽安慰,将胳膊搭在她肩上,“开得很好。”
应溪音出乎意料,“真的吗?”
“真的。”许易泽语气带笑,毫无信服力。
应溪音不适地抖了抖肩,进电梯,“骗子。”
许易泽表情吃痛,应溪音关切:“你没事吧。”
“有事。”许易泽继续把胳膊搭上来,“让我靠靠,就没事了。”
耍赖皮。应溪音腹诽,没再移开他的胳膊。
许易泽继续安慰:“真没骗你,新手上路能开成你这样已经很好了。”
应溪音问:“那你呢?你一开始也这样?”慢吞吞的。
电梯到了,许易泽回答:“我当然不是,我第一次开车是去跑山。”
……
应溪音走到家门口,正打算用指纹解锁,许易泽突然嘘声,说:“等等。”
应溪音瞬间恐慌,脑海中浮现了许多独居女性遭遇危险的事件。
“没事。”许易泽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另一只手的食指输入指纹,显示输入错误。
应溪音察觉他的意图,“我不是……”
许易泽神色如常,选择输入密码980419,是他的生日,当然也是他设置的。
再次显示密码错误。
应溪音挤身输入正确密码,推开门,岔开话题,“我去给你找药箱。”她早在上次争论后,气得将大门密码改掉了。
许易泽扯了扯嘴角,喊:“改回去。”
应溪音刚刚输入密码时没避开他,六位数又不难记,非要霸道地让她改回去。
“听见没?”许易泽关门,坐去沙发上。
“听见了。”应溪音提着医药箱,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他的伤口。
血液已经凝固,那道长而深的划痕依旧刺目。
许母是周全细心的性格,不仅家具买得一应俱全,连常用的物品都准备妥当。这医药箱就是她配备的,小到感冒药,大到速效救心丸,通通都有。
应溪音拿出医用酒精棉签,给他消毒,“痛不痛?”
许易泽偏偏眼,咬紧后牙槽,“不上药都快好了。”
“嘴硬。”应溪音真想直接把酒精撒在他伤口上,套出他嘴里的实话,可见他隐忍的模样,她不舍内疚,“对不起,我不该去的。”
许易泽沉声:“你穿着漂亮,去的是正规酒吧,错的不是你,你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应溪音记忆力好,“那你刚刚还说,我长本事了,敢来喝酒。”
“你和你朋友两个女生,去酒吧喝酒还中途分开,基本的安全意识都没有。”许易泽难得正经,语重心长:“你确实不需要道歉,可需要提高警惕,对自己负责。”
听完他的话,应溪音一副学生认错的乖巧模样,“我知道了,谢谢你及时出现救我。欸,对了,你怎么也在那里?”好巧。来同一间酒吧,又正好碰上。
许易泽别开视线,“找朋友。”
朋友?应溪音从头到尾都没看见他的朋友,大概是他受伤,所以推了朋友的约吧。
应溪音拿起绷带,还想再问,许易泽揉揉她的头发,说:“我先去洗澡,等会儿包扎。”
“你要在这里住吗?”应溪音抓紧绷带,虽然他经常在这里住,也知道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但是她依旧很紧张。
许易泽:“当然。”
许易泽回到次卧,拿了睡衣毛巾,去洗澡。
男人洗澡速度快,十来分钟,就冲洗干净了,省略女人精致的护肤步骤,穿好衣服直接来了客厅。
许易泽担心应溪音等急,步伐仓促,可在看到应溪音闭眼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气笑了。
真没良心。答应给自己包扎的人,她现在竟然睡着了。
应溪音实在太累了,忙活一天工作,本打算来喝酒放松,没想到遭遇那种事,开车回家,情绪又被许易泽反复影响,导致她身心疲惫。
独自干坐在沙发上等待,慢慢的,上半身躺平,坐躺着睡了过去。
许易泽敛眼,帮她脱鞋,搂住膝弯,抱好平放在沙发上,盖上毯子。
背脊贴上柔软的沙发,浅眠的应溪音发出舒服的慰叹,带出唇间果酒的香甜,许易泽嗅了嗅,转身走进厨房。
许母正沉浸在睡梦中,突然接到了儿子打来的电话。大半夜的,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她连忙接起,焦急:“泽仔,你出什么事了吗?”
许易泽无奈,“我没事。”
许母放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么晚打电话给妈,妈以为你有事,吓死了。”
“确实有事,有急事。”
“什么急事?”
许易泽拿起锅铲,啧啧两声,“解酒汤怎么做?”
“啊,谁喝醉了?”谁能麻烦她这厨房都没进过的儿子来亲自来煮汤。
许易泽撇撇嘴,随意扯了个名字,“宋城。”
许母不信,许易泽打断:“您不教,我找别人了。”
于是许母顶着惺忪的睡眼,一步步指导自家儿子给他的助理煮醒酒汤……指导完彻底睡不着了,向身侧的丈夫诉说这离奇事。
半梦半醒之间,应溪音察觉到头被捧起,冰凉的指腹拨开她的双唇,将液体倒入她的口中,她下意识地吞咽,通过喉咙,流淌至腹部。
好像喝了很久很久,应溪音喝得费劲,肚子发撑,她皱眉偏头,不想再喝了。
那人放下碗,叫她的名字,“应溪音,你在装睡吧。”声音熟悉且带着戏谑。
她明明就是睡着了。应溪音嘤咛一声,没理他。
“惯的你。”许易泽点点她的脸颊。
应溪音因眼睛太大,微翻白眼,看起来确实极像没睡着。饱满的嘴唇轻轻嘟起,样子清纯可爱,特别是与她脸上拽酷的妆容对比起来,反差感十足。
看着她的面庞,许易泽想起许母睡前的必备步骤,她们好像都要卸妆。
于是走到洗浴室,察看她的瓶瓶罐罐,一个个地浏览名称标签,终于找到了名叫卸妆水的玩意。
许易泽干脆地翻出条新毛巾,倒上差不多小半瓶卸妆水,毛巾才浸透。
他单腿半屈膝,放轻力度擦拭着她面上的妆容,慢慢将她的伪装卸下。
可男生和女生的力气有区别,应溪音被他弄得摇头晃脑,“好痛。”
“娇气。”许易泽嘴上嫌弃,手下的动作却轻了几分。
“我才没有。”应溪音意识迷懵。
许易泽卸好妆,将毛巾放在一旁,盯着她,“应溪音就是娇气。”
应溪音嘟囔:“应溪音没有。”
“许易泽说有就有。”
应溪音没了声响,像是再次熟睡了过去,许易泽发问:“许易泽是谁?”
“是、是、是。”应溪音是了半天,细语:“他暗恋我。”
暗恋她?
许易泽嗤笑,弯腰抱起她,喉结滑动,“你想多了。”
——
应溪音次日是在自己房间内醒来的,她酒量浅,幸亏许易泽的那碗解酒汤,避免了头痛的麻烦。
对了,解酒汤。
应溪音捂脸,昨晚的事情她全都记得,包括自己半睡半醒间,和许易泽的斗嘴。
更尴尬的是,她竟然在那场对话中,说许易泽暗恋她,被他反驳想太多……
她真的想多了嘛。
应溪音郁闷,她曾经是有过自作多情的时候,曾误会过他的公司名字“应许影视”与自己有关,于是处处克制自己不要多想。
可他的种种行为,不仅是她,还有陈茜儿,甚至包括神经大条的苏可都误会了他们的关系。
应溪音烦恼地挠头,暗暗将影响心情的罪魁祸首许易泽指责一顿。
然后下床,发现拖鞋不在房间,只好光脚踩在地板上,偷偷摸摸拉开门缝,听见没动静,猜测他已经离开了。
许易泽的工作生活不如她规律,常常一通电话,就立刻要回公司忙工作。
不在也好。应溪音正好不想面对他,走出房间,准备去找鞋。
鞋在客厅沙发旁,应溪音穿上,身后传来清朗的声音。
“做贼呢。”
应溪音吓了一跳,“你怎么还在家?”
许易泽穿着简单的灰色家居服,头发顺毛凌乱,困倦散漫,“赶我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
“也是。你昨晚死活不撒手,对我又亲又抱又啃,肯定舍不得赶我走。”
应溪音反驳:“我哪有又亲又抱又啃。”
许易泽眯眼,深邃的眼眸打量她,“看来昨晚的事情你都记得。”
露馅了。应溪音硬着头皮说:“反正我没有做那些事。”
许易泽淡淡开口:“那你诬陷我暗恋你,这事你总认吧?”
诬陷。应溪音下意识将暗恋和喜欢画上等号,委屈:“不喜欢就不喜欢。”又不是一定要他喜欢她,明明是他的举动,很容易让人误会。
许易泽打断:“谁说不喜欢。”
“不是暗恋,是明恋。”许易泽缓缓道说:“而且我的女朋友,我有必要提醒你,我们正在热恋期。”
作者有话要说:许老板,要不开家卸妆水公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