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傻姑娘

钟娅歆踮脚,张开五指在沈肄南眼前挥了挥,疑惑道:“沈生,你怎么了?”

男人盯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会回过神,那双异瞳深邃平稳的望着她,微笑道:“突然想到一些事。”

“啊?”她问:“是不是很重要,要不你还是先——”

野仔拿着药打断话:“南爷,药买回来了。”

沈肄南从锡纸里取了四片递给钟娅歆,“来,把消食片吃了。”

宝珍接过,打量圆圆的药片,凑近,鼻尖动了动,味道不算难闻,又先尝了一片,微酸中带甜,也不苦,这才安安心心吃了。

吃完消食片,沿着海边走了会,胃里的不适感才有所缓解,又逛了会,沈肄南的腿在水里泡太久,凉意刺进皮肤,渗到骨子里,引起了密密匝匝的刺痛,不到十点半,他们就回了酒店。

坎泰把医生叫来,钟娅歆提心吊胆,蹲在男人脚边,小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仰头忐忑道:“……是不是很疼啊?”

沈肄南垂眸看着脚边的小姑娘,一笑,“还好。”

他伸手道:“起来,蹲着脚不麻吗?”

宝珍摇头,又凑过去,在尽量不影响医生的情况下盯着他的腿。

男人靠坐在沙发上,指节点着扶手,古井无波的眼睛落在她的发顶,看了几秒,然后顺着几缕不听话的发丝,把视线放在钟娅歆的脸上。

从他这看,小姑娘真的没多大变化,那张脸近乎等比例张开,生了副妩媚妖艳的皮囊,那双眼睛却格外干净纯粹。

宝珍察觉有人在看她,下意识望过去,对上沈肄南专注的眸光。

温温柔柔,不冒犯,却无端生出一股子情深来。

钟娅歆觉得耳朵烧得慌,撇开视线。

好在沈肄南的腿伤没有加重,做完康复按摩后涂了药,刺痛也就消失了。

宝珍回屋洗漱,躺在床上睡不着,想起今天要不是她接二连三把人往海里送,沈肄南也不会伤势复发。

她是个死心眼且一根筋的人,脑瓜子不太会转,很执拗,最后大半夜换了身衣服跑出去。

清晨,沈肄南躺在露天阳台的椅子上看初升的太阳,他放下咖啡,问:“还没醒吗?”

只要不熬夜,平时这个时候,钟娅歆早醒了。

野仔说:“大嫂深夜溜出去学摩托艇,底下的人说,一直到凌晨五点才回来。”

“摩托艇?”沈肄南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明白钟娅歆在想什么。

他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真是个傻姑娘。

“南爷,需要去叫大嫂吗?”

“让她好好休息。”

钟娅歆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四点。

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卧室出来,看到客厅到露天阳台的衔接处安置了一张长方厚木桌,深红的桌面在阳光下发出油润的暖光,长身玉立的男人背对她,坐在圈椅上提笔写写画画。

宝珍走过去跟他打招呼,“沈生。”

“醒了,睡得好吗?”

“嗯嗯。”

“早饭午饭都没吃,先喝点粥暖暖胃。”他头也不抬,边说边写,“野仔。”

候在旁边的人点头,出去。

钟娅歆站在他身边,看到面前放着很多宣纸,左手边是抄完的生晦经文,右手边是空白的纸张,正中央是笔墨纸砚。

宝珍不懂什么佛经,那些都太高深了,但不妨碍她觉得沈肄南写的字行云流水,是真的赏心悦目。

“怎么不说话了?”

“我怕打搅你。”

“没关系。”

钟娅歆的视线转移到他身上,两人一站一坐,从她这个角度去看,男人大半边身子浸在阳光里,纯黑的短发泛着淡淡的光晕,流畅的轮廓,高挺的鼻梁,俊拓的脸,糅合在一起,是沉心静气的温和。

任谁能想到东珠市大名鼎鼎的南爷,私底下会是这般做派。

“为何看我?”他轻笑,落笔,抬眸,仰看着她。

宝珍的心脏一跳,险些被他啐起的笑勾走了魂,“我,我学会摩托艇了,不会再翻了。”

“真棒。”他不过问细节,却发自内心夸她。

小姑娘一笑,眉眼弯弯,底气十足说:“你修养几天,我再带你去兜一圈。”

“好。”

野仔很快回来,后面跟着推餐车的服务生,红木桌上腾出一个空位,野仔又给钟娅歆搬了一张圈椅,安置在沈肄南的左手边,她可以边吃边看。

毛笔摩挲宣纸的沙沙声,以及勺子碰着瓷碗的清泠声,在这大盛的金光中显得安稳平和。

“今天想去哪玩?”沈肄南抄完经书,钟娅歆也吃饱了。

他看到她窝在圈椅的一角,无聊得脑袋点了点,无精打采。

钟娅歆立马来精神了,“我今天想玩第二类。”

她比了剪刀手,动了动。

沈肄南扫了眼她细长白嫩的手指,“可以。”

索罗岛的娱乐设施五花八门,第二类在海岛的一座山上,凿出的盘山公路并非全部平整,有专供赛车的障碍道,还有改装的山道豪车竞速,顶上一侧是悬崖滑翔,另一侧是私人飞机的启航据点。

光是一座山就弄出很多玩法。

钟娅歆不敢玩赛车和滑翔,胆小,怕速度太快承受不住晕过去,只想试一试私人飞机看看整个索罗岛的风景。

而且还有一点,适合沈肄南这种腿受伤的人。

下午五点半,越野车行驶在纳帕斯卢峰的盘山公路上,两侧是密林,高低错落的桉树枝繁叶茂,形成一片巨大的遮阳伞,以至于这一带凉风阵阵,被那些喜欢来这寻刺激的公子哥儿戏称‘鬼门关’。

远方隐隐传来赛车轰鸣声以及若隐若现的欢呼,钟娅歆贴着窗门往外望,目光所及皆是被遮住阳光的阴暗,递来一阵阵凉风。

她扒拉吹乱的发丝,对背后的人说:“沈生,这里好凉快。”

宝珍回头看他,笑道:“比呆在空调——”

“砰——”

突如其来的枪声打断钟娅歆的话,沈肄南左手边的车窗裂出蛛丝网。

宝珍脸上的笑意一僵,看到对面平行驶出一辆车,车窗完全降下,露出黑黝黝的枪口正对着这边,她下意识喊了句小心,但男人的速度更快,按住她的后颈下压,把人藏在座位底下。

钟娅歆踉跄跪倒,趴在地上,手边是沈肄南的手杖和裤脚。

“藏好别动。”

头顶传来沉稳的声线,是宝珍从未听过的语气。

她听到此起彼伏的枪声,这些仅存在报纸和电视上的东西发生在她的世界里,钟娅歆来不及思考,感受到车子的行驶速度越来越快,像拉满的弓,下一秒箭翎就会嗖地一声飞出去。

四辆车子在包抄他们,前后左右都有。

野仔踩着油门直挺挺冲过去,硬碰硬且蛮横不怕死的做法令人头皮发麻。

钟娅歆跪不稳,被车子甩得东倒西歪,险些一头撞到车门,腰上落了一只手,揽住的同时把她整个人拖进长腿可以圈住的范围,宝珍颠簸得趴在他腿上,眼前发昏,耳边是前后座椅传来的刺耳枪击声。

说不怕那都是骗人的。

宝珍小脸惨白,缩在狭小的圈里,后背靠着男人的左腿,沈肄南解决完右边的人,换弹夹时低头看了眼躲在他怀里的小姑娘,她无意识揪着他的裤子,指尖攥得发白,听到枪声就发抖,肩膀瑟缩,怕得不行。

沈肄南抬手对着从后面开到右手边的人开了一枪,左手按在钟娅歆的脑袋上,厚厚实实的摸了两下,给足踏实感,在小姑娘怔住的时候,他的掌心顺着她的侧脸下滑,落在女孩的左耳,按着她整个人贴向自己。

左耳被手捂住,右耳贴紧男人的腰腹,隔绝不了刺耳的枪声,但总归小了不少。

“南爷。”

野仔单手开车,解决了左边,现在只剩正前方和右手边。

刚才只是加速逼近,但同时对方也在不断后退,这种迹象说明什么,有余地的情况下,只要他们死。

沈肄南看了眼前面,果决道:“撞上去。”

钟娅歆听不太真切,但明显感受到车子的速度已经拉到危险边缘,砰地一声巨响炸开,车身弹起又坠落,轮胎在盘山公路擦出兹拉作响的火花,车头车尾互相对抗。

野仔把油门踩死,加大驱动马力的同时竟将对方的车子逼得节节后退,堵在前面的车见正前方是大拐弯和山石峭壁,打转方向盘甩出漂移,两辆车错开的瞬间,盲区视角清晰地展示在野仔面前,宝珍只瞟了一眼,瞳孔紧缩。

“别看。”

沈肄南把她整个人拥进怀里,暂且不管甩在后面的车,抬手对着那辆漂移开了一枪,子弹打在内侧前轮,瞬间爆胎急刹,千钧一发之际,野仔甩尾拉横撞过去,借用车辆间的冲击力,以巧劲把对方扫出盘山公路,连人带车飞出去,混着石块轰隆下坠。

后面追上来的车见形势不对劲,提速迎上来,连开几枪效果不大后,直接摸出炸//弹丢过去。

车子炸成碎片,轰隆作响,火光冲天,离得近的植被直接烧起来,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碎片,后方的车辆暂时不敢靠近,但为了以防万一又丢了一颗。

车子提速往上冲的瞬间,钟娅歆的心脏提起,仿佛卡在喉咙,下一秒一股风从左侧的车门灌进来,她一回头,车门已经打开,落在腰间的那只手夹紧她,护着脑袋拉着她一起跳车。

他们弃车顺着路崖往下滚,下降的速度赶不上炸开时掀起的灼浪。

钟娅歆感觉自己像铁板上的电烤鱿鱼,一面疼痛难耐,一面又安好无损,杂乱无章的树杈剐蹭着他们,天旋地转带来的窒息感企图吞没她的脑神经。

砰地一声,沈肄南的后背撞上树桩子,他们被拦截下来,旁侧,野仔也刹住。

“南爷!”他脸色大变,赶紧上前搀扶沈肄南。

宝珍也吓得不轻,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像个花猫,她手忙脚乱抓着男人的手臂,同样紧张,“沈生,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

沈肄南生了副好面皮,瞧着也斯斯文文,但身子骨耐扛,这点小打小闹远比不上以前的腥风血雨。

他拽住钟娅歆的手腕,上下打量,“有没有哪里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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