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期中考试,学校举办了一场小型表彰会,周一升旗仪式结束后,给成绩优异的班级和同学颁发奖品。
乔落苏作为高一年级排名前三的英语老师和班主任,也上台接受了表扬。
中午午休前她去了趟洗手间,刚要从隔间出来,忽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哎,八班那个乔老师到底什么来头啊?”
乔落苏正打算开锁的手指顿住。
“不知道,看她和姚主任关系挺好的。”
“我听说她招考的成绩本来是第四名,靠烈士子女身份加了分,才进来的。”
“这也行?”
“是有这个政策吧,一直都能加分。”
“就算加分进来又怎么样?能力不行,还不是误人子弟。我看她就是运气好,八班本来优等生就多啊,平均分当然能拉起来。”
“哎,我跟你们说,上次我看见一辆百万级大奔来接她下班,说不定被有钱人包养了。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果然不是什么本分人,可千万别当小三闹到学校,连累我们。”
“她?被包养?就她那性格,傍个大款也长久不了,人家有钱人都喜欢娇滴滴的,她那么张扬跋扈,迟早被甩。”
“没准人家在大佬面前会娇滴滴呢,你又没钱,她干嘛娇滴滴给你看?”
几位女老师咯咯笑起来。
乔落苏凉飕飕扯着唇,拿手机给乔鸿卓发了条信息:【以后别让您的车来学校了。】
【我谢谢您。】
本想谢谢他八辈祖宗,可转念一想,自己和他供着同一批祖宗,骂他等于骂自己。
外面的人还在笑着,隔间门忽然被打开。
伴着高跟鞋清脆的响声,乔落苏趾高气昂地走到她们面前,漫不经心地睨了一眼,打开水龙头。
水声哗啦啦地响,浇淋在那双白皙如玉的手上,乔落苏边洗手边说:“麻烦下次讲人坏话别在厕所,隔音差。”
关掉水龙头,流水声戛然而止,那群人的呼吸仿佛也戛然而止。
乔落苏看着她们,笑得令人发瘆:“我不光性格不好,脾气也不好,惹急了会打人的那种。包养我的大佬天天被我家暴,就等什么时候把他打死了,分点儿保险金提前退休呢。”
说完不等她们反应,抽了张纸巾,昂首挺胸地离开洗手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校果真传出乔落苏被有钱人包养的流言。
乔落苏本人并不放在心上,该上班上班,该上课上课,毕竟那些人说得再难听,也影响不了她拿奖金。
倒是让姚思沁操碎了心,把她叫到办公室,苦口婆心道:“咱们当老师的,业务能力固然重要,谁都要拿成绩说话,但外面的风评也不能完全不管啊。你看看这段时间这八卦传的,我要不是了解你,都快当真了。”
乔落苏给自己倒了杯菊花茶:“嘴长在他们身上,我能有什么办法?怪只能怪我妈给的这副皮囊,都是美貌惹的祸。”
“少跟我贫嘴。”姚思沁挨着她坐下,“你们班学生情绪还好吧?有没有受影响?”
乔落苏笑了笑:“你别把现在的小孩想那么脆弱好不?他们牛着呢。昨天隔壁班同学讲我八卦,体委带着一帮小伙子冲上去——”
“你还挺得意是吧?”姚思沁一巴掌拍她脑门上。
“嘶,当然了。”乔落苏抬手摸摸额头,“不过你放心,我劝架了的,也把那帮小伙子教育了一顿,做给隔壁班看嘛。”
姚思沁瞪她一眼。
乔落苏义正辞严地说:“护短是好事,但咱是文化人,不能暴力解决问题,是吧姚主任?”
姚思沁:“我现在真想让你滚。”
乔落苏倒了杯菊花茶,笑呵呵递给她:“领导消消火。”
离开之前,姚思沁让她在学校内网发帖澄清,虽然不一定所有人都信,但多少能有点效果。
晚上批改完作业,乔落苏一脸苦恼地在网上冲浪,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倪染:【干嘛呢宝贝?】
乔落苏:【坐牢呢。】
倪染:【嗯?】
乔落苏把这段时间学校里传她八卦的事告诉了倪染。
【要我发帖澄清,我咋写啊?】
人生第一次写这种东西,无从下手,本想在网上拼拼凑凑,结果根本没找到类似的东西。
难道大家都没有相同的烦恼吗?
倪染:【不如朋友圈求助啊。】
乔落苏眼睛一亮:【有道理。】
倪染:【记得屏蔽同事和领导,别请枪手被抓包了。】
乔落苏:【okk。】
随后她发了条朋友圈:【重金求个写手帮忙!】
姚思沁只说让她写,没说什么时候必须写完,乔落苏便也不着急,发完朋友圈洗澡去了。
一个多小时后,乔落苏顶着刚吹干香喷喷的头发从浴室出来,一身清爽地哼着歌。
看见手机屏幕上的信息,声音像卡带似的戛然而止。
陈嘉遇:【要写什么?】
虽然两人是相亲失败的关系,说出来有点尴尬,这种情况下乔落苏却只觉得抓了根救命稻草。
她赶紧回复:【一则声明。】
【就是我有一个朋友被造谣,单位里传她被有钱人包养,影响不太好,领导要她发一个澄清声明。】
陈嘉遇:【好。】
【让你的朋友等我半小时。】
看着他发来的信息,乔落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大约只过了二十多分钟,陈嘉遇把拟好的声明发给她。
乔落苏看着那一段精炼而不失力量的文字,瞪大了眼睛。
连每一个标点符号都透着专业。
陈嘉遇:【宣传股同事帮忙写的,你看看。】
怪不得,还真是专业人士写的。
乔落苏欣赏着这段声明,已经能想象发到内网上会让那些传谣的人多么震撼,多么惊艳,多么自惭形秽。
陈嘉遇:【怎么样?】
【你的朋友觉得还行吗?】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来了,就像那天他看着她的眼睛,总像是看穿了一切。
乔落苏硬着头皮回复:【挺好的。】
【我朋友说非常好,谢谢你。】
【想要多少酬劳?】
陈嘉遇:【不必了。】
【跟你的朋友说,下次请我吃饭。】
乔落苏捧着手机,心口微微一震。
敲字的手指也有点冒汗:【好,我会转告的。】
第二天,她把声明发到内网。谣言虽然没被完全制止,但影响逐渐变小了。
乔落苏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直到那天下午没课,她去校外买杯奶茶,刚走出校门就听见人叫:“乔老师?”
乔落苏条件反射地转过头,是个陌生男人,见对方也看着自己,礼貌地点了点头:“您好,请问您是?”
“乔老师,我是雷晓欣的爸爸,特地来感谢您的。”男人满脸激动地走过来,“我女儿这次考试提高了十五分,全家人都可高兴了,我给您准备了一个小礼物,一点心意……”
乔落苏低头一看,男人手里拿着个精致的宝蓝色皮盒,像是装首饰的。
她不动声色地把手放进兜里,笑着说:“您客气了,这是我们当老师的职责,学生成绩提高是好事,但不值得居功。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礼物不能收,这是规定。”
男人转头张望四周,没人在看着他们,于是把东西往她兜里塞:“您不说我不说,不就没人知道了吗?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要不收下,我觉都睡不着。”
乔落苏连忙往后避:“雷先生,您别这样。”
上次遇到这种人,还是最后一次和爸妈去亲戚家拜年,被亲戚塞红包的时候。
那会儿她十八岁了,妈妈不好意思让她要,亲戚却非要给,最后弄得跟打架似的。
然而被妈妈拦在身后,处于战况外的她其实很想要那个红包。
十八岁到二十五岁,七年时间在脑海中一晃而过,每一帧都不再有妈妈的影子。
那几秒走神中,礼物被男人塞到她手里。
乔落苏猛一回神,要把东西还给他,却没来得及。
她还什么都没看清,一个巴掌朝脸颊扇下来。
扇偏了,没有很疼,只是她下意识懵了一下。
抬头看见陌生女人凶神恶煞的脸,和张开骂她的血盆大口:“呸!贱人!”
刚才给她塞礼物的男人无比卑微地拉住女人袖子:“老婆,你误会了。”
“误会个屁!”女人甩开他,从乔落苏手里抢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串宝石手链,“这不是你给小三的定情信物?你敢说不是,我撕烂你的嘴!”
男人被吼得一愣一愣,不敢说话。
乔落苏大概看出来了,这男的就是个没担当的懦夫,怕老婆怕出了境界。
她不敢指望他澄清,自己主动走上前:“您真的误会了,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没有关系你收他礼物?刚才不是你拿着的?是鬼啊?”女人骂得唾沫横飞,“我跟你说,我老公在外面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两只手都数不清,你别以为他对你都是真的,他说会离婚是吧?他敢!我打断他的腿!”
“这位女士,您理智一点好吗?”乔落苏试图解释清楚,“我是您女儿的班主任,雷先生的确想送我礼物,是为了感谢,但我没打算收。”
“哟,班主任?是姓雷的对你见色起意,还是你俩互相看对眼啊?”女人瞪了瞪自家老公,再看向乔落苏,“我可听说了,乔老师是吧?怎么一个有钱人不够你花,还要勾引我老公啊?”
女人嗓门大,吸引了不少路人,没多久周围就站了一圈。
路人对着乔落苏指指点点,女人更加理直气壮:“你爱傍你的大款没人管,干嘛出来做小三?你妈没教你不能破坏人家庭啊?也是,能生出你这种不要脸的货色,我看你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原本冷静的脑子就像忽然间炸裂,她顿时红了眼眶:“你住嘴!别提我妈!”
“噢哟,这小三还有理了,还凶我。”女人转头看向围观路人,“听见没?小三凶原配了,我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小三。哎,大家说说啊,当小三还不让骂,这什么道理啊?”
“太不要脸了。”
“就是就是,这年头当小三这么理直气壮吗?”
“听说是学生老师,还傍大款,太伤风败俗了。”
“这种人就该被钉在耻辱柱上,骂她祖宗十八代都不过分。”
“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妈教出什么样的女儿。”
……
路人的声音不断重叠往复,在脑袋里嗡嗡作响。
她可以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但有关苏文敏的污言秽语,每一个字都像尖针往她心口里扎,疼得连说话都困难,只能发出虚弱的气音:“我不是……”
但很快,被更加激烈的骂声淹没。
那些谩骂像一个罩子从头顶罩下来,闷得她难以呼吸。仿佛被一双手拉入深渊,不停地往下跌落,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直到黑暗里突然射进一束光,携着草木气味的风卷走周围那些魔咒般的声音。
一条胳膊拦在她面前,流畅的线条,结实的肌肉,每一寸都透着强韧和坚毅。
乔落苏抬起头,微怔目光落向男人紧绷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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