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樱拎着裙摆从车里走出时,周遭的鸣笛声攀谈声安静了一瞬,风声似乎也止息。
云层绵软,皎洁的月光落下来。
月白色的鱼尾长裙裹着着女孩玲珑有致的身段,腰肢纤细到不可思议仿佛能在人的股掌中折断,裙摆水银一样流淌下来,包裹住纤长的腿,随着她走来,步步翩跹,恍若海岸边小人鱼公主的鱼尾,反射的耀眼的光。
女孩乌黑长发挽成公主花苞,尾端点缀了白山茶,微蓬的颅顶发丝上戴了顶小小的水晶王冠,贵气尽显,颈侧系着条透明薄纱丝带,垂下细细两缕丝带,随风晃动,收尾处灵巧地打了个玫瑰结,像是含苞待放的白玫瑰,簌簌摇曳。
抬眼时,眼尾被化妆师的巧手延伸出淡粉色的眼线,眼波如潋滟秋水荡开,像是久处暗室的满树梨花骤然绽放,潮涨潮落,万物生。
此女姿色只应天上有,绝非人间物。
抬眸顾盼间让人想到那句词,东风夜放花千树。
初樱神情有些迷茫地抬眼,在朝她投落来的各色目光中呆了呆,眼底的迷茫空濛像是只落在不怀好意狼群中的小鹿,怯怯地不知该去哪里。
若不是认出来是时家的车子,她哪里还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怕是早就被某些不怀好意的男人骗走了。
“我去,这是你哪个远方亲戚,三爷?这是天仙吧?”宋江呆愣半晌,第一个下巴掉地。
饶是淡定沉稳如时逾白,那双平静无波的漆黑眸子也在不远处的女孩身上定了一瞬。
怪不得联姻时初白定下的是这样一个女儿。
当花瓶确实趁手。
像是珍藏许久的小玫瑰,某一天,精心打扮,粉墨登场,终于绽放出属于她的姿态。
她还小,那些艳情之事,那些勾人得风流全都不懂,却不知这单纯懵懂的之态是最勾人之态。
暗处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
初樱正无措时,忽然撞进一道深渊般幽深的视线里。
他朝她一步步走来。
晚风袭来,吹动她蓬勃饱满如花穗的鱼尾裙摆,与男人雪白的西装裤角纠缠,像是最痴情的恋人,许下生死誓言。
直到男人在初樱面前站定,身上清淡的苦橘冷香萦绕在鼻尖,带着丝丝缕缕掌权者的侵略性,却莫名然人安心,初樱才恍然回神。
看着小姑娘紧张到不停眨动的睫毛,男人微顿,出声:“不必紧张,跟在我身边,这里只有爷爷认识你。”
嗓音像是在初冬的雪落的沉浸过一遭似得,偏偏尾音低醇下来,凉薄而磁性。
说到这里,初樱才明白时逾白带她过来的原因。
时老爷子在这里,家里人都知道两家的婚事,他自然没办法带别的女伴。
她点点头。
时逾白抬起小臂,递至初樱面前。
他做什么都有种优雅从容。
初樱将手虚搭在他的小臂上,由他带着步入宴会厅。
男人身形高大颀长,女孩娇小纤细,他们太惹眼,也太般配,周遭无数视线扫射过来,纷纷揣测一向不近女色的时家掌权人时逾白这次怎么破天荒地带了女伴来赴宴,还是个倾城绝色。
宴会大厅金碧辉煌,灯火通明,拱形门前立着青铜天使雕塑,两侧的走廊上也悬挂着各种色彩斑斓的油画。
初樱跟着时逾白走过,不禁暗自感叹有钱人的奢侈大手笔。
除了进门前同时爷爷等人礼节性问好,期间无数人来给时逾白敬酒,男人似乎不喜这些,漆眸里满是淡漠,轻抿一口高脚杯里的红酒算是回应。
确实以他的身份无人敢置喙,甚至是各色目光只敢悄然在她身上流连,时逾白不主动提及,没人敢好奇问起她的身份。
期间也有些前辈来找时逾白攀谈,男人面对什么话题都是一种从容不迫的态度,从红酒到珠宝再到邮轮设计,时政经济,侃侃而谈,语种从英文到俄语甚至德文,切换自如,发音标准,嗓音沉稳。
中途初樱起身由侍者引路去了洗手间。
少女的鱼尾裙摆翩跹,仅仅看背影都骨相清绝,出尘独立。
宋江从不远处过来,看了眼淡然站在原地品酒的男人,夸张道:“逾白,你也太不厚道了吧?要不是我死缠烂打问了你家老爷子,我都不知道你前阵子结婚了,是初家的那个小美人儿。”
“协议婚姻,老太太喜欢得紧就娶回来的当个花瓶摆在身边儿。”时逾白放下手里的酒杯。
“那你也不该找她结婚啊,”宋江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凑近些,放低声音道:“初家虽然没落了,但初白不是之前离婚娶过一个女人吗?娶的那个女人是带着儿子嫁给初白的,听说初家这姑娘喜欢上人家外表了,对人家儿子死缠烂打,甚至还半夜闯进人房间里,这事儿都传到我们圈子里。”
“而且初白新娶的这女人性子柔和,也被这初家大小姐欺负惨了,你说这事儿都能传到我们的圈子里,就知道这姑娘脾气性格有多不好了,”宋江担心地蹙眉,“你们即便签订了婚前协议,谁知道这姑娘会不会翻脸不认人讹上你,你们相处这段时间她有没有故意找事儿啊?”
听到这儿,时逾白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指骨上的银色素戒反射了一抹光泽。
“老太太喜欢就好。”
至于她但凡敢在老太太面前闹出绯闻来,时逾白眼皮沉了下,目光犀利,周围的气氛都跟着压下来。
他手指尖的高脚杯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看得宋江一阵心颤,据说这次宴会初家的那个继子也过来,现在只祈祷初樱千万别遇到,别在这个节骨眼儿在时逾白眼皮子底下出岔子。
与此同时,走廊洗手间里,刚刚出来的初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于此同时,转角处过来过来一道身形,喝得醉醺醺的满是酒气。
张启涵这次是好说歹说傍着单位一土豪朋友来了这场宴会,体会了一把富家子弟的感觉,各色美酒菜肴应有尽有,他连灌数杯喝高了,让女伴扶着他来洗手间。
出来时,女伴还等在门口,看到张启涵色眯眯的眼神打量过来,瑟瑟发抖。
张启涵的女伴是大学刚毕业的一实习生,因为卡在他手里,这次要是不陪他来参加晚宴就不会转正,女孩手里一没金钱,二是家庭背景清清白白,迫不得已,只能陪张启涵来赴宴。
“小刘啊,下个月要转正了吧?”张启涵走过来,醉醺醺的一把搂住女孩的肩膀,将人带进怀里,坏笑道:“不如这样,你做我的人,就让你顺利升上去,怎么样?”
女孩整个人愣住,眼含泪水的摇头。
“拒绝什么?跟着哥,以后有你的好日子。”张启涵笑得风流,一把揪住撕扯着她的裙摆,低头就要亲上去。
后背忽然传来一阵痛感,他吃痛,“嘶”地一声捂着后背后退数步,一抬头,看到站在面前的初樱。
自从搬出初家,小姑娘出落得越发水灵漂亮,惹人垂涎。
“站到我身后来。”初樱对瑟瑟发抖的女孩示意,女孩连忙躲到她身后。
初樱刚刚看到被张启涵纠缠的女孩,没多想,抄起旁边的纸抽盒子就砸了过去,眼下,被张启涵醉醺醺不怀好意的眼神一盯,也有些后知后觉的害怕。
当初在初家时,张启涵句就对她不怀好意,她还在读大学,没有立身的根本,学费生活费还要朝初白要,没办法搬出去,几次张启涵都差点得手。
如果不是时家联姻,她恐怕真的无法搬出来逃脱魔爪。
“初樱妹妹,别来无恙啊,一阵子不见,这还真是嫁给了时家的那位野鸡变凤凰啊,这裙子,你这辈子的学费都能给你掏得起不用朝家里要钱了吧?”张启涵笑得一脸猥琐,但是终究碍于这次晚宴时逾白也在,没敢对初樱做出什么过分举动,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女孩和初樱身上来回流连,恨恨地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转身离开了。
初樱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转身查看女孩的状态:“没受伤吧?”
女孩穿着袭黑色吊带长裙,裙摆被撕扯出一道大口子,布料参差不齐,露出白皙的大腿。
肯定是不是这么回去了,女孩摇摇头,语气带了哭腔:“我没受伤,不过这件裙子.......”
女孩懊悔地不行,她真不该不听祖母的话,瞎出来体验生活,脱离了家族大小姐的光环,这下赴宴被人差点被人得手的事儿要是传到祖母耳中,她肯定要被关在家里了。
初樱曾经过过一阵子捉襟见肘的生活,当时她刚上大学,初白出长差,继母只在外人面前做样子,私下却待她刻薄至极,甚至学费都不给她,初樱住不起宿舍,只能一边申请助学贷款一边打工赚钱,后来初白回北城才给了她学费,但是她的父亲却没有因为这件事谴责那个女人。
所以初樱能理解这姑娘弄坏了这样一条裙子有多着急。
肯定是没法这么穿着出宴会厅,而且押金还要都被服装店扣下。
“你先别着急,我想想办法。”初樱安抚到。
她嗓音偏柔却咬字清晰,没有丝毫慌乱。
女孩在她的安抚下逐渐冷静下来。
初樱的目光在小厅里环视一周,忽然落在餐桌上用来装饰的白色餐巾上。
雪白的餐巾在她的手指尖灵巧地被折叠裹卷成白色玫瑰花,沿着裙摆被撕开的口子一路点缀上去,像是幽暗黑谷里的白玫瑰花田。
走廊的另一侧,时逾白和宋江从露台回来时,身上沾了庄园主种的玫瑰暗香,与凌冽苦橘冷香交融,像是雪山顶的盛大日落,落日熔金,坠入地平线一下,消沉不见。
前脚步入小厅,不经意抬眼,两人就看到不远处的那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