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不在了,少女自然不可能演给无关的人看,当即拉着顾今爵回休息室换衣服,躲在暗处的少年连忙追上去,不忘回头瞪了眼发疯的女人。
“卧槽!刚才那女人谁啊?谁带这种没素质的人来咱们家啊?”少年跟着两人进了休息室,愤愤地嘀咕着,“好不容易才有这个机会,麻痹就这么无语地退场了!?”
顾今爵两人轮流用洗手间换完衣服,少女走在前头,翻了个白眼,“你说话给我注意点,满口卧槽卧槽是要槽谁?”语气非常恶劣,可见她的心情有多糟糕。
少年缩了缩脑袋,看着自家姐姐拿出手机拨号,不说话了。
电话很快接通,少女冲着那头的人怒气冲冲地发火,一旁的顾今爵见状,与少年附耳低语了几句,又看了看明显气得失去理智的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就这么退场确实很可惜,虽然剧本只有几小段的场景,但也足够他发挥了,一来能把表演呈现给孟清玉和在场的人看,他曾为揣摩这个角色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去了解更多的细枝末节,因此他有自信能演出独一无二的刘涯。二是为了让导演们见见他的演技,若是成功,之前隐晦的怀疑绝对能消除地一干二净,同样的,片约肯定源源不断。除了这两点,还能加深不少人对他的印象,这对于以后的发展没有坏处。
顾今爵换回了西装,回到大厅,此时来客们正逐一退场,聚会就如此莫名其妙地结束了,一些人显得晕蒙蒙。
见师弟一来,等候多时的苏承迈着长腿走到他身边,视线扫过对方穿得严谨的西装,眸色一沉,复又微微下移,落在领带上。苏承勾了勾嘴角,自然地微着头帮他整理领带,嗓音低而沉:“领带歪了。”
随着苏承的接近,浅浅的薄荷味萦绕在鼻间,顾今爵楞了几秒,不由得抬眸去看神色专注的男人,心底的疑惑一点点加深。苏承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两人第一次的毫无距离是在电梯,那时他被“顾今爵”的阴影蒙蔽了。第二次是在酒店房间,苏承帮他擦头发,当时的他很疲惫,实在是懒得去猜测对方的用意;现在是第三次,他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脑海快速回忆着两人的相处画面,顾今爵陷入沉思,身处上方的苏承放慢手中的动作,注视自家师弟走神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他总觉得师弟身上有种无形的东西在吸引着他的注意,以至于自己对师弟的关注度越来越高,高到连自己都觉得诧异,更甚于会下意识去寻找那抹高挑瘦削的身影。
而师弟一次次的表现就像一朵即将开花的花苞,揭开一片又一片的花瓣之后,绽放出来的花蕊会是何等耀眼?他期待着,并蠢蠢欲动地等待时机挖掘出师弟所有秘密,然后探索着只有他能见到的另一种面貌。
先前的微博舆论,和后来的百里言事件,苏承不担心师弟会遭受打击,他莫名觉得师弟就是扛得住,而且心底还觉得卫浏的想法是可行的,但这种信任截止在发现那道疤痕的后一秒。
师弟为什么会自杀?他满脑子疑惑,担忧。
想到这,苏承眼底的笑意悄然隐去,担忧之色慢慢地浮上来,整理好领带,他看了眼时间,“我们一起回酒店。”
顾今爵脱离思考的怪圈,立马反应过来,“不用麻烦前辈,二霍在门外等我。对了,宋哥呢?”
苏承眼眸微眯,面不改色地说:“他开着我的车先走了,师弟能带我回去吗?”
都说到这份上了,两人既是同公司又是同个酒店,顾今爵能说不吗?他打个电话给陈二霍,随后屏蔽了周围自苏承帮他整理领带开始便不断飘过来的诧异和打量,神情淡定地和苏承一起离开。
两人身后,不远处的男人捏紧手中的酒杯,细长双眼阴沉地凝视那两道身影消失在门口,嘴角扬起冷笑的弧度。顾今爵,没了出风头和搭人脉的机会,看你以后要怎么在这个圈子熬出头,就算你背后有wx娱乐,也不见得能混出多大的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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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今爵回到酒店,直奔卧室去看妹妹,房间灯光很亮,她坐在床上发着呆;见他进来,小嘴抿紧,很倔强。
“诶?怎么我刚才进来的时候朝朝还睡着呢?”林深后脚进来,亮眼的灯光刺地他稍微眯了眯眼。
“没事,朝朝习惯起夜。”顾今爵走上前一把捞起顾今朝,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动作已然非常熟练。
窝在熟悉的怀抱里,妹妹很快又睡着了。顾今爵看了眼昏昏欲睡的林深,把一些话放回肚子里去。在灯光消失,黑暗笼罩的时候,他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才摸黑走上舞台,隐约有撞到什么人,还有什么话传了过来,阴测测的声音很轻:“林深只能当我的经纪人。”
他愕然地回头,眼前一片黑暗。
虽然看不清是谁,但是他心底大约知道是谁。对方没明着找麻烦,想必是顾忌了场合?等一下,无缘无故撒酒疯的女人会不会也是对方指使的?
今晚,顾今爵心事重重。
隔天拍完上午的戏,大家正在吃午饭。顾今爵端着盒饭呆在卫浏的身边,目光偶尔扫过明显缠着苏承的肖薄,下一秒便若无其事地收回来,淡然地挑起萝卜放到一边,径直吃着饭。
今天公司有事,林深和宋执都不在,早上林深走的时候也没问他聚会的事,可能是问宋执去了。
“今爵。”卫浏忽然出声,乌黑的眸子转向他,嗓音微哑:“你昨晚去参加孟老师的聚会了吧?”
顾今爵恩了一声,筷子扒拉着饭菜。
卫浏看了眼肖薄,刚想问什么,苏承大步而来,肖薄紧随其后,手里还端着盒饭,念叨着:“前辈,您不吃饭吗?我帮您把盒饭拿来了。”
苏承眼眸微眯,一声不吭地坐到顾今爵的左手边,看也没看肖薄一眼,“师弟,林深给我发来信息,叫你晚上拍完戏等他来接你。”
闻言,顾今爵拿出手机,是黑屏,昨晚忘了充电,自动关机了。
被晾在一边的肖薄一点儿也不恼,自顾自凑到苏承那里,依旧扬着爽朗的笑脸,热切地说:“前辈,您对公司的新人真好,看得我也想当您师弟了。”
言下之意在场几人都听出来了,苏承勾起嘴角,面色沉稳,深邃的眼眸直视前方,低声道:“我的师弟只有顾今爵。”
第二十六章
“我的师弟只有顾今爵。”
顾今爵怔住了,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奇怪?不光是他,连肖薄都愣在那,手里端着的盒饭下意识用力捏紧,少许饭粒洒了出来。
坐在导演椅的卫浏倒是听出来了,苏大影帝这不就是在说他承认的师弟只有顾今爵一个么,就算你肖薄来当他师弟,他也未必会认你。真是响亮的一个耳光啊,直接把肖薄给扇蒙了。
卫浏环顾片场,乌黑的眸子冷而沉。幸好他这里一直没什么人经过,苏承那句吓死人的话也只有他们几个听见,若是让有心人听去了,明天的头条指不定会说得多难听。
想到这,他看了时间,决定开始下午的戏,“各部门注意,准备下一场的戏,道具组赶紧整理一下道具。”
略哑的声音透过喇叭响在片场每一个地方,话音刚落,工作人员们连忙起身跑来跑去做着准备。反观导演这边,一片安静。
阴沉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顾今爵觉得自己搭不搭话没两样,肖薄肯定不当一回事,他倒不如不开口,于是抱起乖乖吃完盒饭的顾今朝,转身走人。
不管怎么说,肖薄怕是从此惦记上他了。
苏承望着自己师弟走远,接着低头玩起了手机,看也没看旁边脸色难看的肖薄,俊美的脸没了笑意,稍显冷漠。
“肖薄,吃完了没?”卫浏调整着位置,淡淡地说:“吃完了赶紧去准备一下,第一场就是你的戏。”
肖薄上挑的眼角勾勒出戾气,嘴巴张了张,最后闭上,一声不吭地转身,路过垃圾袋的时候,随手将盒饭甩进去,力度太大,饭菜洒满一地。
卫浏目睹了一切,偏头扫了眼沉默不语的苏承,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年轻人的事还是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吧,他觉得顾今爵那么聪明,不会没察觉到肖薄对他的恶意,更何况,这次苏承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一句话噎住了肖薄心中的念头。
下午倒数第二场戏是苏承在《桃花传》里客串的最后一场,丞相白之年用尽所有能力和自身保护了皇子百里言,并且在之前的宫宴中喝下了针对皇子的毒酒,最后过了不久,死于皇子怀中。桃花树下,两人一个毒发,一个双腿残疾和双目失明,说着彼此都知道不可能实现的话语。
顾今爵准备好一切,推着身下的轮椅来到桃花树下,闭眼调整着情绪。天气逐渐转冬,自然不可能有桃花盛开,光秃秃的枝桠很是萧条。工作人员架着梯子,提着花篮,准备撒花制造出桃花漫天纷飞的现象,至于连个花苞也没有的树枝,后期会处理。
这场戏是皇子经历了重重磨难,变得坚强的心态在白之年永远闭上眼的那个瞬间,立马崩塌了。原著只写了百里言仰头对着桃花树无声痛哭,顾今爵仔细琢磨过这段场景,心下有了其他想法。
等了大概五分钟,苏承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长发披散在身后,俊美无暇的面容随着走近树下身影的脚步,一点点涌上笑容。
苏承一笑起来,女性们全部无从抵抗,堪堪抑制住尖叫,想要拍照却惧怕着卫浏。卫浏注意到她们掏出手机往自己这里瞄,脑子里快速地衡量了一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冲着场记点点头。
“!”
“之年,桃花开得好看吗?”百里言推着轮椅到树干面前,伸出细瘦苍白的手,想要抚摸大树,却摸了个空。轮椅与树干的距离,宛如一道深深的横沟,他永远也无法跨过去。
白之年笑着坐在树下,双眼微阖,嘴角渐渐溢出鲜血,顺着下巴滑落,滴在雪白的衣襟上,晕染开的形状如同盛开的桃花,是极致的艳丽。
“好看,如往年一样。”风一吹,桃花肆意飞舞,悠悠晃晃坠落地面。白之年垂在身侧的手抓起些许花瓣,他低头去看,被血染红的嘴角漾出温柔的弧度,声音很轻:“皇子,还记得小时候,皇上经常带着我和您去桃花林玩耍。那时也不知是听了哪个宫女说的,说是桃花林里有妖精,人们虔诚许愿的话,愿望一定会实现。”
百里言仰起脸,眸色如墨,瞳孔空洞洞的,没有一丝光芒。他茫茫然地冲着空气笑了起来,一如既往的干净澄澈,“我还记得你许的愿望是当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没想到长大后,尽是为了我和皇兄操碎了心。”
鲜血不停地吐出来,白之年抑制住shen • yin的欲望,勉强地移动身子,靠在轮椅上,长发垂落,露出清俊消瘦的侧脸,低低的声音好似叹息:“国和民自然包括了您和皇上,我到底是实现了愿望,想来那宫女也不是哄着小孩玩的。对了,皇子记得您自己的愿望吗?”
“当然记得。”百里言往后靠,手摸索着握住了白之年的手指。后者雪白的衣襟被血染红,脖颈垂下,是濒死的样子,他听着皇子用已然褪去稚嫩的声音说:“‘愿我早日长大。’”
那时幼小的他一味地想要快点长大,这样就能追上兄长和之年日渐加快的脚步,他不想被他们抛下,不想他们会避开自己说着悄悄话。如今长大了,愿望实现了吗?实现了吧?因为他长大了,也追上了两人的脚步,没有被抛下。至于悄悄话,这个皇宫已经没有他不知道的秘密了,小时候想要知道的事情被他咽下了肚子,令他日日夜夜作呕。
白之年没有说话,双眼逐渐失去光彩,握紧皇子的手悄然失去力度。突然的,百里言探出身子,双手使劲地抓住他的袖子,支撑着他不让他倒下。
“之年,等皇兄回宫,我们再去一次桃花林吧?这次我想许的愿望,大抵是不会实现了。”
“皇子,想、想要许什么,愿呢?”白之年拼尽最后一点力气仰头,白灿灿的阳光笼着皇子,朦胧了他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兴许是笑着的吧?是了,皇子变得那么坚强了,就算没他陪着,也能活下去。
白之年靠着轮椅的身子慢慢倾倒,倒在地上的一瞬间,一只苍白如纸的手攥紧了他的袖子。
阳光浓烈,清风飘拂,桃花漫天。寂静的树下,百里言挣扎着掉出轮椅,一步步爬向白之年的身边,躺在地上,黑眸笔直地注视虚无的地方,面上悄然漾出淡淡的笑容,像融入了阳光。
“我想要回到小时候,之年,你说,妖精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风依旧在吹,桃花顺着风飘向白得炫目的天空,夹杂着绝望的低喃,打着旋儿一直往前飘,仿佛要飘到未知的地方。
“卡。”
死寂一般的片场随着场记板拍打的声响依旧一片平静,所有人沉浸在满得能溢出来的忧伤中,太奇怪了,明明顾今爵没有哭,明明是笑着的,他们为什么会觉得心里堵得慌?恨不得自己能替那个孩子哭出来,恨不得那个孩子能撤掉笑容,痛快地哭出来,那样浅浅笑着的模样,是无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