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衣服脱了看

夜晚。

凉风习习吹入窗户中,掠起了站在那里的那人的稍卷的墨发,散逸出来的淡淡信息素气息在他身间流转,身影笼罩在灰暗当中。

隐在阴影当中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俊美,高挺的鼻梁上一双眼眸晦暗不明,昏沉着泓浅色的光,像是一潭死水静得不起半圈波澜。

他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从白天到晚上,望着窗下公寓小区的那几盏路灯照得敞亮的地方。

只在有人进小区,那么势必要经过那一处的。

点滴在流逝的时间,低气压在沉淀,偌大的房间里空气像凝结住了,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

这时,眼中的死水忽然动了动,星火渐渐的浮现,他盯着那条路上驶进来的出租车。

车到达了地方,缓缓停了下来。

先是一个男子了下车,然后快步到另一边,拉给了车门。

那个熟悉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了他的眼皮子底下,掀起阵阵波澜,不复刚刚的沉寂。

他将视线死死钉在那个身影上面,眸中星火灼亮。

看着那两个人在底下说着什么,身形不离的似有亲昵,他的脸色渐结上了薄冰,转身快步下去。

一通好说歹说总算是安慰下了谢余剧然愧疚的心,目睹着谢余上车离开,叶禾才浅浅松了一口气。

一天下来,饭没吃上,自己反倒进了医生挂了几瓶药水。

好在检查过后两个人都没出什么大事,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天都已经这么晚了。

转身,下意识望了望公寓楼上面那个家的方面,一片灰暗,没见半点灯光。

手机在车祸发生前让他给放到了边上,剧烈的碰撞让手机横飞了出去,交警再找到交给他的时候,就已经是屏幕砸裂开了几道,怎么也开不了机的惨样了。

也没法和阙先生说自己晚点才能回去,就希望人没像短信上说的白等。

现在看到家里没亮灯,想着,还好阙先生没在等,现在应该已经睡下吧?

往家里的方向走上去,楼道间脚步动静引得感应灯打了开,照亮了路。

按下电梯键,电梯正巧也在一楼,这个时候没人用,便缓缓打开了门。

叶禾左手拎着医院配的药,还在低头左右翻转看手机,反复试了试按开机键,屏幕没反应一片灰暗。

叹息果然还是没办法开机,等上去了回到家后再充电试试,如果那样也开不了,也就是真的坏了得换了。

电梯门开了,抬头欲要走进去,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毫无预防映入眼帘。

没有半点动静的,如一座大山一样死沉沉压在那儿,头上电梯里的灯光压下,他的眉下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叶禾吓得心脏咯噔一下。

待到看清了那人的面貌,呆了呆,他惊讶得半晌才道出声:“阙先生?”

阙颢看着他,眸里的昏暗浮沉不定,抿着唇,几乎快绷成了一条直线,生怕自己一张口就是忍无可忍,将所有的温柔撕碎,碾碎成暴戾,吓到面前的人。

不是说是去公司吗?!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带你回来的那个Alpha又是谁?!

为什么短信不回,电话也打不通?!

当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过去,意识到自己喜欢的人又在骗他,阙颢心无可抑止地抽痛,痛到现在已经快麻木了。

叶禾没发现他的异常,只见他不说话,神情又看不清楚,心里摇摆不定的,试探着又唤了一声:“阙先生?”

阙先生这样子怎么这么像被什么东西给魇住了?

阙颢眼神定定停在他脸上,没回答,却在电梯门快要关上的时候,一手挡住,率先迈出了步子,伸手就想将人拽进来。

但手还没碰到,便刹住定在了咫尺便会相触的距离上,所有的指责怒火在触及到叶禾手臂上的纱布时统统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心好似被拴了块石头似地直沉下去,脸色陡然苍白,许久没说话,更为沙哑的声音,都隐了几分前所未有的紧张慌忙。

道:“这纱布怎么回事……你受伤去医院了?”

叶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伤处,明白了过来,浅意识往身后藏了藏,但一动就扯到了伤口撕疼,不敢再动。

“没事,我就是划伤到了一点,倒是阙先生,你怎么在这电梯里,这么晚了是要赶着去哪吗?”

“我……”阙先生欲言又止,低头落寞,“我只是……正好看到你回来了,就下来接你。”

但又顾不上自己那点小心思了,追问:“婶婶为什么受伤了,除了手还有没有伤到哪儿?”

无措得就像是个孩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却又不敢碰,就是是对一个浑身是伤的人一样,生怕沾到碰疼了他。

“就一桩小意外,被玻璃割破了点皮而已,不碍事的。”

“玻璃割破的?”阙先生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放下了心,反而看出了更大的端倪,视线停留在他的衣领,再移到宽大T恤袖口。

脑袋轰地一下震荡开,脸色更加苍白,忙然:“你出门时候穿的不是这件衣服,是不是你背上也给伤到了?”

叶禾真被他折服了,这都让他记得,出门时自己穿的的确是一件白T恤,换下来的时候,他也特地让谢俞带的是白T恤,就一点布料和设计的细微差别都能识别出来。

脸上挂不住了,讪讪:“是……是背也伤到了一点。”

复又忙道:“不过真的没什么事的,医生说,只要不碰水,过两天就好了。”

阙颢知道他有意隐瞒,压下心中的绪乱慌张,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看到了他手上的药:“左手呢,有没有事,这是药吗?我帮婶婶拿吧。”

说完了上手轻轻掰开他的手指,把装药的袋子给接了过来,顺带连着手机,也不敢再让他拿着。

叶禾心中微动,有些不适应:“我左手没事,药我自己拿也可以的。”

拿着手机,指尖摩擦感应到了屏幕上的碎裂缝隙,阙颢翻起看了几眼后,看向叶禾眼神更为复杂了,晦涩难懂:“手机,也是受伤的时候砸坏的?”

“嗯……差不多,开不了机了,所以没能发信息告诉,还麻烦阙先生这么晚没休息下来接我了。”叶禾点头,却难抵他的目光,似乎能看穿透一切,感觉无处遁形。

叶禾只能硬着头皮道:“不如我们先上去吧,这么晚了在这儿有什么也说不清楚。”

这下阙颢倒没多说什么了,低头,压下心里如潮似淹没过堤的恐慌,手指握了握紧手机,不自觉间早已是泛白发凉:“嗯,好,先回家。”

叶禾快步走在前面,身后的视线带着浓重的担忧,显然的几次欲言又止,被看得他手脚僵硬,不自然,就差险些顺拐同手同脚走了。

怎么感觉怎么别扭,有种自己是个在刚外面鬼混回来的渣男,面对宿夜在等待自己回家的老婆有羞愧难当的既视感。

……呸呸呸,胡想什么,赶紧把这个荒缪的念头给逐出脑海。

上来家口门,门没关好,叶禾一推就开了。

在墙边上摸索着,打开灯。

灯一亮,夜间最为精神抖擞的毛毛扑花的动作一滞,以为是自己的小动作又被发现了,退了两步,后脚一踩了个空,咕噜滚落下茶几。

在地板上滚了滚,翻腾了几下翻过身。

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闻到了主人的气息,果然一歪头就看到了叶禾,眼前一亮,欢快扑腾了上去。

“喵~喵~”

整只毛绒都扑在了叶禾脚下,扒拉着不放裤脚,又缠又磨人地噌来噌去。

“毛毛。”

叶禾刚想弯腰把它抱起来,忽然扯到了背上伤口,伤口扯到嘶疼的感觉并不好受,动作微不可见的地一滞,又改成了直直蹲下,摸摸毛毛的脑袋。

毛毛顺势用小脑袋顶噌他的温暖的手心,爱不释手,还用伸舌头舔了舔。

感觉到手心的濡湿和毛绒扫过的微痒,叶禾笑笑,单手不好抱它了,就只能也任噌:“毛毛吃饱了吗?”

“喵~”

肚皮翻滚过来,圆鼓鼓的,又心满意足得眯眼,欢腾滚翻,显然是早就酒足饭饱后了。

今天他出门的时候是往毛毛猫盆里分了猫粮,但自己都以会自己很半天就能回来,所以没放多怕毛毛吃撑到了。

只能吃饱一餐,但现在还是饱的?

下意识抬头看向了后脚进门的阙颢。

阙先生帮他喂毛毛了?

想到了那条微博,忍俊不禁,自家毛毛也太可爱了,又摸了一把它小肚子,才起身。

阙颢忙上手扶住:“婶婶,小心。”

微凉的手指与手臂上的皮肤相触,无故感觉灸热,叶禾心脏都错跳了半拍,摆手:“我没事,真的,用不着的,小伤。”

有意无意让他松了开,往沙发那边躲,就看到了茶几上那一大束的桔梗花,纯白幽雅,清神爽目,正好作不自在转移的话题,顺口问道:“阙先生今天去买了花?”

“嗯。”

阙颢视线也没在花上多留,本来准备再精心布置的,但现在已然顾不上了,淡淡颔首,心不在焉,花现在与人相比,他更在乎的是叶禾的伤势。

盯着叶禾手臂上缠的一层纱布,也不见伤势到底如此,再想看背面,人却是毫无知觉的正面对着他的。

某种呼之欲出的念头浮现,指尖动了动,他又落寞停了住。

“很好看,”叶禾不吝啬夸奖,又多看了两眼,“这是桔梗吧?”

阙颢望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点了头:“嗯,是桔梗,送给婶婶的。”

叶禾微怔,那一瞬间有些迟顿了,扶着沙发都感觉烫手。

送给他的?

阙先生送给他花?

阙先生还会送人花?

半晌才反应过,僵着又看了两眼花,心里掀起了不小的震荡:“哦,哦……谢,谢谢。”

“我有点口渴,我去拿点水喝。”左看右看,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想喝温水,本应该去桌上找拿杯子的,却同手同脚着傻乎乎地把冰箱打开了。

当看到冰箱里放着的东西时,一瞬间有愣神:“蛋糕?”

阙颢倒水的动作微微一滞,微不可见颔首,接道:“我买的,本来也是打算给婶婶一个惊喜的。”

粉红色的慕斯蛋糕,明亮而清新,点缀着白巧克力色的玫瑰花瓣,散发着淡淡的甜味奶油,写着一串翩跹的漂亮花体英文。

有冰箱暖色的灯光照耀下十分的惊艳,叶禾的墨黑的眼眸都似乎被灼亮了一抹白光,微微动荡。

“Iwanttokeepyouclosetomyheart.”

这个字体,他见过。

……应该是本人亲自写下的。

叶禾脑袋当机,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烫手似把冰箱关上,秒转身,好像看到的不是个蛋糕是个□□。

一秒两秒过去了,稍稍理止住了脑袋乱得跟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一样,干巴巴道:“给…给我的?可是今天不是我生日啊。”

“我知道,”阙颢走了过来,将水递去,“蛋糕不一定生日才买,你喜欢也可以买,水。”

都说人幼时得不到的东西,到了长大后执念会更深。

也可能是出一个Omega的天性,都喜欢甜甜软软糯糯的东西。

叶禾对甜的东西,特别是蛋糕真的是毫无抵抗力。

只是想不到,阙先生是怎么知道的?自己平时有在他面前暴露过?

“噢,谢、谢谢。”话出嘴边就嗑巴,叶禾暗暗在心中给了那个呆愣得跟一截木头似一动不动的小人一拳。

出息,他是你侄子,呸,他是阙先生,瞎想什么。

接过了水,左右不知呆哪了,就往边上移开,边移往放下茶几上的手机那儿移,边竖着条窜起来的呆毛嚅嚅喝水。

“那,很晚了,也麻烦阙先生等我了,谢谢你的花和蛋糕,呃,蛋糕过了明天就不好吃了,一会儿就一起吃了再睡吧,正好我也饿了,现在我先回房间看看手机还能不能用……”胡乱瞟胡乱说。

转头拿手机的手伸到一半,还没动到,

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扯住了。

那人怕扯到他的伤口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却又让他僵住,动弹不得,回头就对上了阙颢那张俊美到极的脸庞。

再低头,就是对上只白皙节指分明的手,若是在钢琴的黑白琴键上起落,那必定是一番很美的风景。

而此刻却用来扯住了他衣角,扯起的弧度和褶皱就像叶禾此刻的心弦一样,被牵扯住而稍稍紧绷。

阙颢嗓音微开,带着丝纱裂帛般的微哑,徐徐图之,含着几分担忧:“婶婶。”

被全身心的注视着,叶禾仿佛被光直罩住了,难以直视,艰难咽了咽而含在嘴里润喉的温水,险些被呛:“怎、怎么了,还有事?”

扯着衣角就没打算松开,抿了抿唇:“我想看一下你背上的伤。”

顿了顿,继而道,“我可以不再问你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你伤到,但这伤,我想看看。”

“啊……?你要看我背上的伤?”叶禾脑子一时转不过弯,不经思索脱口而出,“怎么看?”

“衣服脱了看。”

阙颢神情微敛,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