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动。
周往往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打哈欠。
虽然睡到八点钟,但其实她没睡醒,现在还是很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昏昏欲睡,随时都能入眠。
苏星溺想起什么,出声,“周往往。”
周往往扭头看他。
他向中控台看了眼,“你的早餐。”
上面放置着一盒酸奶,一袋红豆面包。大概是他吃早餐时顺便给她带的。
周往往没跟他客气,拣起面包,撕开包装纸吃掉。心里再一次默默感叹,有个好邻居可真是好。
九点多,影视城到了。
车停好,周往往与苏星溺一前一后下车,一同向片场走去。
刚刚在车上吃完早餐,周往往更困了,忍着忍着还是没能忍住,睡着了。下车后人蔫蔫的,很没精神。也就忘了到这里应该与苏星溺分开。
苏星溺走在她身边,时不时看她一眼。
两人一进片场,不少人望过来,向苏星溺打招呼问好。
周往往听见问好声,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该与苏星溺走这么近。学着其他人的语气向他打了招呼,不等回应,快步率先走,营造出两人不同路,一起进来只是因为巧合遇到的景象。
苏星溺眸光微动,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
周往往发现今天的苏星溺有点奇怪,简直无处不在。
她化妆,他坐在她身侧看剧本。她背台词,他坐在她身侧看剧本。她吃午饭,他坐在她身侧看剧本。她拍戏,他坐在监视器旁,总算不看剧本了,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虽然他很安静,基本不出声,还是让她觉得很不自在。他视线落在她身上,仿佛有实质感。
接下来他一走近,她就捧着剧本,找个拙劣的借口避开。
“我上洗手间。”
“呀,我手钏好像落在洗手间了。”
“不好意思,我还要去洗手间。”
“咳咳,我手钏又落在洗手间了。”
……
她自以为不着痕迹,实际上所有人都看出来她在躲苏星溺。岑望从头看到尾,忍不住给了她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
最后一次,她站起来还要躲。苏星溺把她按下来,打断她又一次可能会让人怀疑智商的借口,淡淡道:“对戏。”
周往往这才犹犹豫豫坐下,老实巴交:“噢。”
一直到晚上收工。
周往往换完衣服,出化妆间,发现苏星溺就站在化妆间外。
他戴着黑色棒球帽,站在路灯下,神情看不清。
四周人来人往。
周往往拿出手机,给他发微信:“你先走,我跟在后面。”
发过去,抬眸瞅他一眼。
苏星溺这才拿出手机。
他看了一眼,没动。
这时,周往往身后的化妆间门被推开,走出个化妆师。化妆师见她站在这,随口问:“咦,你怎么还没走?”
周往往答应着:“这就走啦。明天见!”
化妆师猛然注意到不远处的苏星溺,瞥了眼,目光慢慢移回周往往身上:“哦~再见。”
说完率先走了。
周往往见她离开,低头还要打字,收到了苏星溺的回复。
S:嗯。
她抬头,他转身离开了。
她收起手机,远远跟在他的身后。
到停车场。
苏星溺已经上车了。她左顾右盼,右顾左盼,确定四周没人,才小心谨慎地走进车库。找到苏星溺的车,迅速开车门,像做贼一样地飞快上车。
关门后,像完成了一件什么大事似的,她长长舒出口气。
苏星溺看着她。
周往往系安全带。
苏星溺还是看着她。
周往往喝了口水。
苏星溺仍然在看着她。
她终于感觉到他的注视,疑惑地看过去。他不闪不避,依旧看着她。
“你,想喝水吗?”周往往试探着把矿泉水瓶递了递。
苏星溺:“你在躲我。”
周往往眨巴眨巴眼,拧上瓶盖:“啊。”
得到答案,苏星溺仍不罢休。目光没从她身上移开,也不开车。
她知道他想知道什么。支吾了几声,有些难以启齿:“你可能不知道,大家都有点误会我们。”
“虽然我们是朋友,但我们走得近,就会让别人误会是其他关系。”她想了想:“可能因为你平时都不交朋友吧,你跟我打个招呼,大家都有很多猜测。现在乱说的人还挺多的,连苏冶都听说了。”
苏星溺听见苏冶二字,面无表情收回视线,开车。
周往往见状,以为这就算解释清了。也不再多说。
车子驶出停车场,车内一片沉默。
随着时间推移,周往往渐渐觉得不太对劲。
苏星溺总是面无表情不说话,但她有点能感受他的情绪,他什么时候心情好,什么时候心情差,她差不多都能猜到。
譬如此刻,她看看他,再看看他,敏感地察觉出他此刻的沉默,代表着心情不好。
她收回目光,有点苦恼。
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哄吗?
她这辈子都没哄过谁,但是眼下看来,的确是她做的不对。换个角度想想,假如她的朋友因为某种情况一直躲她,她也会很郁闷的。
可是哄人这方面,她也没经验啊。不但没哄过人,她也没有被人哄过。即使和朋友闹不愉快,她不开心一会儿,不等人家来哄,自己转眼就忘记了。
周往往头疼。
安静一路,她没想好怎么哄人。家到了。
车停下,周往往悄悄瞅了苏星溺一眼,老老实实下车,老老实实跟在他的后面。
上了电梯,电梯门一关,密闭空间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周往往站在苏星溺身后,看着他沉默的背影不知怎么办才好。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把目光暂时投向电梯广告。
屏幕上在放的是挂面广告,她看完,灵光一闪。
抵达他们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开了,苏星溺正要走出去,感觉到衣角被人轻轻拉了一下。
他回眸。
周往往拉着他一点衣角,小心提议:“你想吃面条吗?”
……
已经凌晨,周往往拉着苏星溺进了家门。
她把他摁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以免他等得无聊。
电视开着,苏星溺也没看,目光落在她身上。
周往往:“你稍微等等,我很快就好。”
说完,一刻不耽误,转身就进了厨房。
这么晚了,煮面当然不能从揉面开始。周往往烧上水,从冰箱里拿出一包挂面搁在桌案上,打算今晚就煮这个。
水在锅里,咕嘟咕嘟,声音有点催眠。她倚在门上听着,眼皮渐渐发沉。
水沸了。
她慢慢睁眼,揉两下,勉强打起精神往锅里放生的面条。
硬硬的面条在锅里慢慢变软。
她捞出来,装在一个碗里,洒点酱料,端出去给苏星溺。
简简单单的挂面,苏星溺也不挑剔。
他吃面,周往往就坐在他身边,撑着下巴看。虽然在看,但因为很困,她眼神迷离,脑子糊成了一坨浆糊,其实也没看清什么。本想问问苏星溺味道如何,也忘记问。
苏星溺吃完面,发现她枕着手背,呼吸声清浅均匀,已经睡了。
他安静地看着她,没动作。
她困了一天,此时终于能好好睡一会儿了。她真的很不擅长熬夜,晚睡几个小时,一整天都没精神。
这一点苏星溺不是很能体会,他常常睡不着,睡眠又浅。
凌晨一点。
苏星溺看眼时间,起身,略微弯腰,想抱她进卧室。接触到她的前一秒,停下。
她把他当朋友。
她很在意苏冶对他们的误会。
苏星溺慢慢直起身,低眸看她的侧脸。
很多时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她。
他不可抑制地想接近她。
他又在意她的想法。
假如知道他的心情,她会厌恶他吗?还是会躲得远远的,不肯再见到他?
能够和她这么近,他不能再接受远远地看着她了。
忽地,周往往不安稳地哼哼几声,皱起眉,睫毛抖了两下。
她是坐着睡的,不用说,一定很不舒服。若是这么睡一夜,明天一定又要难受。
苏星溺暂时按下杂念,将她抱起来。
被人从硬邦邦的椅子移动到带有体温的怀抱中,周往往也没有醒。软踏踏窝在他胸口,拧着的眉毛松开,侧脸压着他,呼吸喷洒在他的衣料上,温温热热。
他明显有一瞬间僵硬,闭了闭眼。
-
周往往早晨醒来,人在床上。她看了眼闹钟,起床。
洗漱完,恰好收到苏星溺的消息:在楼下。
她看到苏星溺发来的消息,心情一下子变好。他主动给她发消息,大概代表他消气了?
虽然他生气时也并没有不理她……
换完衣服,她随手拿两个三明治,跑下楼找苏星溺。
还是昨天的位置。
她小跑过去,上车,把三明治分给苏星溺一个。苏星溺没要,她作罢,一个人吃两个。
车子开出去。
周往往吃着三明治,瞅苏星溺一眼。他不像高兴,也不像不高兴。就是很普通,很平静。
苏星溺大多数时间都没什么可高兴的。她想了想,竟然一时回忆不起上次看到他高兴是什么时候。
她慢慢吃完了三明治。
昨晚睡得好,今天她不困了,精神饱满。吃完东西觉得无聊,扭头跟苏星溺搭话。
“昨天的面条好不好吃?酱料是我一直吃的,肯定不会出错。”
苏星溺:“嗯。”
她也不介意苏星溺只冷漠地回一个字:“昨天我好像睡着了,真不好意思,碗是你洗的吗?”
苏星溺:“嗯。”
说起睡着,她忽然想到,自己醒来是在卧室。
她是在哪里睡着来着?她记得是在餐厅。
“奇怪。”她自言自语:“难道我记错了,我其实是回卧室才睡着的?”
“不是。”
苏星溺沉默了一下,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告诉她:“你在餐桌睡着,我抱你进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