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难 以 置 信

出了警局,刘哥走在最前面,蒋梦舟走在中间,陆浩跟在最后面,蒋梦舟并没有打算和陆浩有过多的交流,只是默默的往前走着。在她眼里打架的事情警察已经处理过了,陆浩也恢复了记忆。因此,一切都已回归平静。

出了警局的这段路上,陆浩一面机械的迈着步子向前走着,一面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现在,陆浩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一个认识人。那个多年以后的家现在还是一片荒地。他先想到的是回家,回到那个有父母亲人的家,但很快就被他否定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和父母解释,现在的时间,他应该在遥远的加拿大留学。

一股无法言喻的孤独感如潮水般涌上陆浩的心头。他感到很迷茫,仿佛被人遗忘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四周渺无光亮,前方一片漆黑,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将去往何方。他只是默默地跟在蒋梦舟的身后,机械地迈着步子。他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的思绪一片混乱,仿佛停止了运转。

短暂的空白之后,陆浩脑海中浮现出警局里那个胖警察提起的案件,难道就是那个流传已久的连环杀人案吗?陆浩记得那个刘哥也曾提起过。他当即断定应该就是它了!陆浩记得那连环案一直没破,最后一个受害者就蒋梦舟。陆浩忽然想起,邓海清和刘丽。警方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连环案和邓海清、刘丽的案子为同一凶手所为,只提出作案手法高度相似,不能完全排除凶手另有他人的可能性。

自从陆浩踏入这个陌生的城市,单城,蒋梦舟的身影就反复出现在他的梦里。现在他又匪夷所思地穿越到了这里,他忍不住疑虑,自己是否和这连环杀人案存在着某种神秘的关联?陆浩自己无从得知。杀人案、蒋梦舟、回家、工厂,这些词汇在脑海中不断盘旋着,让他无法平静。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恢复冷静。既然他想不出个所以然,那就先回家看看吧。他打算先不敲开家门,而是在家附近暗中观察,见机行事。他决定明天就去车站购票。

“你记得一会儿要去哪儿吧?”蒋梦舟转身面向陆浩关切地问道。

陆浩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处公交车站,刘休财远远地坐在公交站的长凳上,而蒋梦舟正站在他的面前。

陆浩不经意地看向蒋梦舟,当他与蒋梦舟关切的眼神刚刚交汇。刹那间,他的头突然剧痛起来,记忆变得混乱不堪,眼前闪现出一幅幅支离破碎的画面。这些画面中似乎有蒋梦舟的身影。如此熟悉却又陌生,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无法解释这本来不属于他的记忆为何会浮现在他的脑中。

“你怎么了?没事吧?”蒋梦舟凝视着陆浩的脸庞,语气充满了关切与担忧。

“没,没怎么……哦,没事,就是突然有点头晕,像是被电了一下。”陆浩抚摸着前额,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不敢再看蒋梦舟的眼睛。

“我建议你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如果你不知道路,我可以带你去。”蒋梦舟认真说道。显然她对陆浩的现状有些担心。

“没事的,没事的。可能一会就好了。”陆浩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回答了蒋梦舟刚刚的问题:“我记得一会儿要去哪儿。”

“噢,那就好。”蒋梦舟的视线并没有移开,他还在观察着陆浩。过了几秒,看到陆浩舒缓的表情,她安心地微笑了一下。低下头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了公交卡。

突然间,陆浩感觉蒋梦舟的微笑变得异常亲切和熟悉。这种熟悉的感觉,仿佛一直潜藏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就像一颗种子深埋在黑土里,只等待适合的时机破土而出。陆浩不得不移开视线,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他开始怀疑,这究竟是自己的孤独情绪在作祟,还是真实的感受?

52路公交车停下,刘休财与蒋梦舟同步刷卡上车。陆浩被一股说不清的亲近感牵引,不知不觉地跟随其后。他并不想就这样和蒋梦舟这么快分离,他希望能和她多待一会,多享受一下那份说不清的亲近感。

公交车无人售票,支持刷卡和投币,不设找零。陆浩从口袋里掏出钱,却发现只有百元大钞,没有零钱。正尴尬为难之际,蒋梦舟走了过来。“我帮你刷。”她从陆浩身旁经过,食指与拇指轻捏公交卡,在读卡机上轻轻一刷,然后平静地走向公交车的后方。

或许是因为不是早晚高峰期,公交车上的人并不多,后面还有很多空座位。陆浩紧随蒋梦舟的步伐。刘休财已经找到了位置坐下,他旁边还有一个空位。蒋梦舟走过去时,刘休财仰起头,暗示旁边有空位。然而,蒋梦舟只是淡淡地扫了刘休财一眼,然后从他旁边走了过去。她走到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陆浩自然而然地坐在了蒋梦舟旁边。

“你是在哪个站下车呀?”蒋梦舟目视前方平淡地问道。

“嗯——啊——,倒数第二站。”陆浩被突如其来的这个问题搞得有些手忙脚乱,于是胡乱地说了一句。

“你刚才的表情似乎很痛苦,是头痛吗?”蒋梦舟侧过脸,亲切地问道。

“嗯,没事。就突然间痛了一下,好像……可能…可能过一会儿就好了。”陆浩看了一眼蒋梦舟的脸,赶紧收回目光,向前看去,他怕与蒋梦舟再次四目相对会头痛。

她略微犹豫了一下。“哦”了一声。

陆浩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蒋梦舟并没有转过脸,她歪着脑袋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陆浩坐在蒋梦舟的身边,他开始莫名地紧张起来。他竭力想找个话题来缓解这古怪的氛围,却总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话题。他索性直接问了她。“那么,你是在哪个站下车呢?”他侧脸看了一眼蒋梦舟,又迅速转回头。陆浩的话打断了蒋梦舟的思考,她抬眼望向陆浩,她小声问道:“你说什么?”

当陆浩听到蒋梦舟的话,再次紧张地转过脸时,两人的视线再次交汇。这次陆浩并没有感到头痛,反而像是全身通电一般,坐在那里,动弹不得。蒋梦舟也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他们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互相对视。这时,陆浩意外地发现,蒋梦舟原来是一个美丽的女孩。

陆浩手心开始出汗,心跳的声音仿佛从来没有如此剧烈过。透过公交车的轰鸣声,他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脉搏的跳动。

在暂短的对视中,他们都看清了对方的面孔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一种不可捉摸的化学反应正在悄然发生。蒋梦舟先将脸转向了前方,陆浩也匆忙地效仿她,将脸转回去。过了一会儿,蒋梦舟再次面向陆浩,平静地说:“对了,我在倒数第四站下车。”当陆浩再次看到蒋梦舟时,她的脸颊上泛出一层淡淡的红晕。“你的那个朋友住的地方,离我这里还挺远的。”蒋梦舟并没有直接看着陆浩,她的眼神透过公交车的窗户,飘向了外面的旷野。

“有点远?不远吧,不就两站地的距离吗?”陆浩探询地问道,看似不解。

“是两站地没错。但距离却不是平常两站地的距离。因为在倒数第三站和倒数第二站之间,公交车要上高速,而且中间没有设站点,在高速上大概需要行驶30几分钟吧。”蒋梦舟像是特意回避陆浩一样,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

陆浩只简单应答了一声“噢”。

他在这座城市生活已经快一年了,却从未坐过52路公交车,也不知这趟车会将他带到何处。他强作镇定,但心里清楚,倒数第二站并没有他的朋友,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公交车在路上颠簸了几下,像是在默默提醒着每一位到站的乘客,不要错过自己的目的地。

你们之前在警局提到的那个最近发生的案子,到底是什么案子呢?陆浩带着好奇的口吻问道。

“杀人强奸案。都发生两起了,案发地都是在我们工厂附近。凶手到现在还没抓到,办公室里的人都吓得半死。我……”蒋梦舟把没说完的话停住。“到站了,我……我先下车了。”蒋梦舟犹豫地起身向车门走去。

陆浩目送蒋梦舟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泛起涟漪。他心中明白,彼此或许只是两条永远无法相交的平行线。就像在茫茫人海中,两个陌生人偶然交汇的目光,相互印在心底,却无法停下游走的脚步。

陆浩隐约意识到自己该做些什么,却又不确定具体该做什么。然而,他知道一旦那扇车门合上,他和蒋梦舟之间所有的可能性都将结束。“等一下,还有人要下车。”陆浩在车门即将关上的瞬间大喊道。

一下车,陆浩就看到蒋梦舟在几步之遥的地方望着他,似乎也在期待他下车。

“怎么了,不去你朋友那儿了吗?”蒋梦舟不等陆浩开口,脸上带着微笑先开了口。

“嗯,我突然间忘记了怎么去了,脑袋里一片空白。连……他叫什么名都想不起来了。”陆浩抬起手挠了挠头,装出可怜的样子。

“那这样吧,我陪你再去一趟警察局。或者还是联系你的家人吧。”蒋梦舟的语气似乎不太认真。

“不……不用了,不用了。”陆浩急忙解释道。“可能是暂时性失忆,明天就好了。再说我这么大一个人,不想让家人担心。你这附近有旅店吗?我去住一晚,明天再说吧。”

“这一带附近真的没有旅店,来这儿附近的基本都是工人,工人都有宿舍。”蒋梦舟略有遗憾地回答。

“啊,是这样啊。”陆浩不禁面露难色。“那最近的旅店怎么去呢?”

“嗯……得坐好几站的公交车。要不这样吧,看在我们也算是有一面之缘的份上,等下班后我可以亲自送你到最近的旅店去。你可以在这附近逛逛。现在都已经快三点了,离下班也没几个小时了。”蒋梦舟站在陆浩的正对面善意地提议道。

“那就麻烦了”。陆浩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了下来。他感觉这是一次不容错过的机会,可以与蒋梦舟进一步接触。机会往往不是轻易出现的。经历了许多年的挫折后,他深刻地领悟到,当机会来临时,一定要紧紧把握住。

蒋梦舟转过身,陆浩急忙跟了过去,两个人肩并肩向工厂的方向走去。刚走几步,陆浩抬头看到刘休财站在前方不远处。原来,他一直在等蒋梦舟,只是刚刚蒋梦舟站在陆浩的面前,他没有看见。

当蒋梦舟和陆浩迎面遇到刘休财时,蒋梦舟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转过脸冲陆浩说道。“唉,对了。你可以先到我们职工宿舍先住一夜呀!反正现在人也不多,宿舍里还有很多空位。”她把脸转向刘休财接着说道:“刘哥,就去你那儿好了,反正你屋也没人。”

“啊……不好吧,我们也不认识他。工厂也不允许外来人随便在职工宿舍过夜吧。”刘休财有点不想让陆浩去他的宿舍,但态度也没有那么坚定。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不已经认识了吗。他又不是坏人,在警察局你不都听到了吗?外来人在职工宿舍住一两次没问题的,出了事,我去和老板说。”蒋梦舟认真地说完后,突然把腔调变得柔和,央求地说道:“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帮帮忙了。”

“好了,好了,我就帮他一次了。”刘休财板着脸瞟了陆浩一眼妥协得说道。

三人沿着人行道向工厂走去,陆浩和刘休财都没有主动说话。两个人都低着头只顾向前走路。陆浩虽然知道刘休财看蒋梦舟的面子才同意让他在宿舍过夜,但他也不想放低姿态主动和自己心目中的泼皮无赖说话。刘休财虽然答应蒋梦舟的请求,但他也不想主动和这个暴打过自己的人先说话。

看出两人心思的蒋梦舟,决定缓和气氛,打破僵局:“晚饭我们一起出去吃吧,我请客。反正好久都没有出去改善一下了,正好吃完饭你们再送我回宿舍。”

刘休财听后眼睛一亮:“好啊,好啊。吃完饭也可以在那儿附近帮他找家旅店。”

“那可不行,万一他明天早上醒来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怎么办?我们算是认识了,不能见事不管。”蒋梦舟转过脸看向远方,沉声道:“与人行善就是与自己行善。”

“与人行善就是与自己行善。”这句话像一根无形的针,穿过陆浩的大脑,疼痛如过电般传遍全身。他为自己最初选择默默离开而感到羞愧。但很快,矛盾的心情又在他心里涌现。该如何告诉面前这样一个善良女孩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呢?她会相信吗?陆浩一时哑口无言,他需要时间来理清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