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阳光懒懒地从窗外爬进办公室。陆浩为自己调制了一杯速溶咖啡,热气腾腾,散发着迷人的咖啡香。杯子的边缘还冒着一丝丝热气,围绕着他的思绪。几天前,他还沉浸在业务流程的困扰之中,如同困在迷雾之中,四下彷徨。然而现在,他已经成功突破了那些困扰,就像破晓的曙光照亮了黑暗。淡淡的咖啡香气,似乎带着一种安详的氛围,温柔地围绕着他,使他的心情逐渐舒畅起来。他的嘴角不禁上扬,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这些日子的努力与坚持,都如这咖啡一样,值得细细品味。
突然,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人影,是不经常露面的黄副总。他拎着两个袋子急匆匆地走进办公室。他先来到夏飞的位置,与夏飞耳语了几。然后朝陆浩走来。陆浩假装翻看着桌上的文件夹。黄副总来到陆浩桌旁,把两个袋子往桌面上重重一放,脸上泛起了一丝狡黠的微笑,神秘地说道:“晚上有任务了。”
“啥任务?”陆浩带着微笑问道。
黄副总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两个袋子,陆浩好奇地探过头去,往袋子里看了一眼。原来里面是两瓶白酒和两瓶红酒。
陆浩撇了一下嘴,看着黄副总说道:“任务挺艰巨啊。”
黄副总却只是神秘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天空开始渐渐染上暮色,它不再像白天那般晴朗明亮。太阳逐渐消失在薄薄的云层后面,只留下淡淡的余晖。
夏飞打开GPS导航设定了路线,导航语音提示全程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实际上路程并不远,只是算上下班高峰期的塞车时间,就变成了一个半小时。
车从工厂出发没多久,黄副总就有了困意,他随口说:“我要睡一会,昨晚熬到了大半夜才睡,今晚还不知道要熬到几点。”
黄副总来这家工厂也没多久,只比陆浩早一个月入职。听夏飞私下里说黄副总原来是康能的高管,因为长期与这家工厂打交道,被老板用高薪挖了过来。黄副总来工厂后进行了一些体制改革。最大的改革就是把生产部和销售部分割开。夏飞说到这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他看着远方,轻蔑地说道:“其实改不改都无所谓,大家工作态度都是老样子。”
在车里,夏飞和陆浩闲聊了几句。没过多久,陆浩看到副驾驶的车窗上映出黄副总熟睡的样子。他仰着头,半张着嘴,身体随着车身的颠簸轻轻晃动。当夏飞再次开口要想与陆浩聊些什么时,陆浩抢先说道:“看,黄副总睡着了。我们还是别出声了。”夏飞双手握着方向盘,侧脸看了一眼黄副总后,便没再说话。
车子在城市的街道上缓缓行驶,时而疾驰时而停滞。夜幕已然降临,窗外的天空如浓墨染过一般,阴沉而黑暗。车内安静,只有一丝微弱的音乐声在空气中流动,声轻柔细腻,犹如丝帛滑过心间。路灯时明时暗地映照在陆浩的脸上,使得他紧绷的神经逐渐舒展开来,一丝丝的困意如同这轻柔的音乐一般,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盘旋。陆浩把一直紧紧绷着的嘴唇,突然张开了,打了一个哈欠。随后,他用力地眨了眨眼,试图振作精神。他知道,这时他不能睡。夏飞是他的领导,只让夏飞一人驾驶,那是不合适的。他瞪大眼睛望向窗外看去,窗外的人们都忙忙碌碌地奔向自己的目的地。没过多久,陆浩陷入了沉思……
突然间,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刺破了夜晚的宁静。一辆黄色出租车从旁边的路口疾驰而出,仿佛是从黑暗中涌现的幽灵。黄副总被惯性猛地向前推去,瞬间从沉睡中惊醒,幸运的是,安全带及时地束缚住他,将他紧紧固定在座椅上。陆浩双手死死抓住前座的座椅,脸上闪现出难以掩饰的惊慌。夏飞面无血色,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愤怒得像一头野兽。他狠狠地骂道:“妈的,想死吗?”
黄色出租车很快消失在视野里,车内人的紧张神态也逐渐舒缓下来,危险已经过去。
车缓缓行近五星级酒店大门,夏飞四处打量,似乎在寻找什么。陆浩开始也以为他在找路,但很快发现并非如此。夏飞的神情中流露出了一丝担忧,似乎不确定是否可以把车停在这里。
“就停这儿!”车刚停下,黄副总推门下车。
过了没一会儿,一个高个子保安走过来了,夏飞忙将车窗摇下。
“不能停这儿。”保安的态度很生硬。
“嗯,好!嗯,好!我马上就走。”夏飞连连点头,举动小心翼翼,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名保安,而是可以给他开出罚单蛮横的交警。与先前在车里骂人的夏飞判若两人。
夏飞最后把车停在了小巷的尽头。
两人走到酒店门口时,黄副总正和另一个陌生人交谈。那人穿着七分裤和白色运动鞋。在黄副总的介绍下,夏飞和陆浩得知他名叫DVAID,至于中文名字他并未提起。随后,与DVAID同行的三人也从酒店走了出来,两个年龄和陆浩相仿的中国人,和一个光头老外。人到齐后,黄副总提议先去吃饭。
七个人硬是挤进了一台车里,夏飞手握方向盘,神情紧张地凝视着前方的道路,两鬓已经泛起白亮的汗珠。他或许是担心被交警发现。
刚才上车的时候,夏飞曾提议过,人太多了,不如再叫一辆出租车。但这个提议被黄副总一口回绝了。黄副总表示,现在正值上下班高峰期,要打出租车并不容易。还是挤一下,不会有事。夏飞虽有些不愿意,但看黄副总很坚持,也没办法只好按黄副总的意愿行事。路上塞车很严重,路程不远,却足足开了40几分钟,车上可能太挤,或是被夏飞紧张的神态感染了,大家都没说话,时刻注意着车外的情况。下车时,大家都歪着脖子,伸展着四肢,做起了舒展运动。
饭店隐藏在一个不太显眼的巷子里,虽然没有繁华的街道作陪衬,但它的招牌却非常引人注目。一个长达二十几米的红底白字灯箱牌子,上面用潇洒狂野的草书写着“大和寿司”四个大字,令人难以忽视。透过餐厅宽大明亮的玻璃窗,陆浩看到店内的装修风格颇有特色,不仅具备传统的日本风味,同时也融入了现代简约的设计理念。从精致的日本传统花瓶和屏风,到现代化的工业风吊灯,每一处细节都独具匠心。店内大厅里的客桌已基本坐满,食客们沉醉在这美食的天堂中。
黄副总俨然一副主人翁的姿态,率先穿过大门,进入了宽敞的大堂。领班见到他,连忙点头致意,那一刹那的微笑,宛如春风吹过湖面。一位亲切的女服务员快步迎上前来,引领着黄副总向西边第二个包厢走去。看得出黄副总是这里的常客,对这里的环境很熟。
进入包厢后,映入眼帘的是日本传统风格的长桌,黄副总和DAVID面对面坐在最里面。两个上班族和光头老外依次坐在DAVID旁边,陆浩和夏飞则坐在黄副总一侧。
大家刚刚坐下,黄副总用一种与平时不同腔调的口吻,略显做作地唤道:“陆浩,去外面拿个烟灰缸。”话语中的陌生感让陆浩感到有些不适,但转念一想,领导在陌生人面前,摆摆威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陆浩看夏飞旁边有个烟灰缸,想先把面前的烟灰缸递给黄副总在去拿一个。
“夏飞不就没有烟灰缸了吗?”黄副总低声粗气的说道。
“哦,好,我这就去再拿一个。”他脸上浮现出勉强的笑容,随即迈步离开。
陆浩拿着烟灰缸,回到包厢,刚刚坐下。
“哎,陆浩去把红酒醒一下。”黄副总用一种命令的语气说道。
陆浩拎着红酒走出包厢,将红酒交给迎面走来的服务员,轻声嘱咐要醒一下。服务员恭敬地接过红酒,迈向前台。
待陆浩推开拉门再次进入包厢时,Davaid正在介绍随行的那几位客人……
双方相互认识后,第一道菜很快就上来了,那是一盘超大的刺身。黑色的盘子设计精巧,四边呈水波形,颇具艺术感。盘子底部铺满了洁白的碎冰,上面则摆放着各种新鲜的刺身,每一种刺身都巧妙地堆叠在一起,展示出独特的姿态。绿色的叶片作为底衬,将各种鲜艳的刺身映衬得更加诱人。这些刺身宛如一朵朵盛开的鲜花,飘浮在白色的水浪之上,美丽至极。
大家撕开袋装芥末,挤在小碟里,倒上些酱油开始用筷子研磨起来。在此过程中,黄副总频频向DAVID询问各款刺身的名称,比如三文鱼、吞拿鱼、北极贝等等,DAVID逐一解答。每每DAVID回答后,黄副总都会给予赞美,称赞DAVID对日餐的知识非常渊博,在美食方面很有研究。接着,黄副总巧妙地将话题转到了养生方面。
“陆浩猜猜DAVID哥多大了。”黄副总把一片暗红色的吞拿鱼,放进自己的小盘里,一边翻蘸着盘里的蘸料,一边问道。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陆浩有些措手不及,他迅速瞥了DAVID一眼。DAVID眼角的鱼尾纹已经深深地刻画出岁月的痕迹,看起来似乎已经四十多岁了。
“嗯,我觉得DAVID哥哥应该最多只有三十七八岁的样子。”陆浩一本正经地说道。
DAVID侧脸看了一眼陆浩,神秘地笑了笑,随后便把脸转向黄副总,此时他神秘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没有消失。DAVID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黄副总,似乎等待着黄副总帮他公布答案。
黄副总侧过脸对陆浩感慨地说道:“你知道吗,DAVID哥都四十三了,看不出吧?”
“啊,”陆浩演着吃惊的样子。他一脸不敢相信地摇着头,一边撇着嘴说道:“四十三岁?真的完全看不出来。”
“DAVID哥保持年轻的秘诀是什么呀?给大家分享一下呗。”黄副总笑着说道。
“我那有什么秘诀。”DAVID谦虚地说道。
“嗯,没有吗?”黄副总突然诡异地笑了。“是不是经常找年轻女人……采取一些特别的养生方法呢?!”
DAVID眯起眼,也歪着嘴诡异地笑了。
夏飞和陆浩与坐在DAVID旁边的两个中国人纷纷附和,也发出诡异的笑声。唯有光头老外一脸困惑地坐在旁边。看到大家都在笑,他皱着眉头,向后仰着脖子,摆出夸张的表情后说道:“Ihavenoideawhyyouguysareughg.?”(“我不知道你们为何发笑?”)
David没给光头老解释大家诡笑的原因,只是对着黄副总说道。“他很喜欢中国美食,前几天我们去了河南。他很喜欢那儿的食物。”
“Wearetakgaboutfood.”(我们在谈论食物。)方脸大眼睛的客人一本正经地对光头老外说道。
“Really!”(真的!)光头老外用着怀疑的口气问道。
“陆浩,你给我翻译一下,他对河南的那种食物印象最深。”黄副总把脸转向陆浩说道。
陆浩知道这是黄副总在检验自己的英文水平。
“WhatistheostipressionfoodHenan.”(你对河南哪种食物印象最深。)陆浩用流利的带有起伏腔调的英文问道。
“Theostipressionfood,theostipressionfood.No.everythgisequally.”(印象最深的,印象最深的,没有都差不多。)光头老外眨了眨眼睛思考了一下说道。
“Oh,stti,thehotpotisverygood.”(噢,上次的火锅很不错。)光头老外好像刚刚想到正确答案,赶紧说道。
“No,sttiisgq.NotHenan.”(上次是在重庆,不是河南。)DAVID用英语否定了光头老外的话。
“gq,Idon’tknow.”(重庆,我不知道了)光头老外紧锁眉头回答道。
“他对河南食物没什么印象,他对河南女人很感兴趣,我们前台Ay就是河南人。”尖脸小眼睛的客人说道。
光头老外听到Ay的名字,他的眼睛突然一亮,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Oh,Ay.”(噢,艾米)他说完后,点了点头笑得更开心了。
“AyhasbigXX.”(艾米有很大的XX。)方脸大眼的客人,一边说着,一边下流地把手罩在自己的胸部向前挺了两下。“YoulikeAy,doyou.”(你喜欢艾米,是不是。)
“Youguysaretoobad.”(你们太坏了)光头老外摇着头苦笑着说道。
DAVID举起手中的白酒杯说道为了AMY干一杯,并扭头看着光头老外用英文说道:“forAy.”(为了艾米。)
大家纷纷举杯,口中都郑重其事地喊着ForAy,然后有的人一仰脖子,动作利落,酒杯里的白酒就不见了。有的则是一脸痛苦,分几口才喝完杯中的白酒。陆浩属于前者,他喝完后扫视着大家的表情。耳朵里还回响着Ay的名字,陆浩心想如果现在旁边站着一个陌生人,看到这些高喊着Ay的名字,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干掉杯中的白酒,他一定会认为Ay是我们这群人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可笑的是Ay本人最终可能都不会知道,在另一个城市一个陌生的日餐馆里,一群大男人正高声喊着她的名字,把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这种事情听起来似乎有些滑稽,但男人们总是会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举杯,喝下杯中的酒。其实理由并不重要,男人们都是狡猾爱斗的动物,互相劝酒、比试酒量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后来,大家又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举杯。陆浩从不推脱,总是一饮而尽,就像喝白开水一样。在酒精的作用下,大家变得更加熟络,陆浩很快融入了大家的聊天中。
光头老外Steven把微红的脸转向陆浩问道:“Vt,Wheredidyoustudyada.”(文森特,你在加拿大哪里学习?”)
Vt是陆浩的英文名字。
“Vanvour.”(在温哥华)陆浩回答道。
“whiiversity?”(就读于哪所大学?)
当陆浩刚要说出自己大学的名字时,旁边那位方脸大眼的客人瞬间抢先一步问道:“是UBC吗?”这让陆浩刚感到有些惊喜,没想到竟然有人能猜对自己的大学名字。他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保持着平稳的心态,稍微停顿了一下,淡淡地答道:“对,没错。”这个回答虽然很简洁,但是却透露出陆浩的自豪和自信。
光头老外Steven似乎听懂了这一部分,他重复道:“UBC?”
“Yes.”陆浩微微点了点头答道。
老外伸出大拇指抿着嘴说道:“Cool!”(很棒!)
方脸大眼的客人用惊讶的口气说道:“UBC可是全世界排名前50的大学。世界顶尖学府呀。”
陆浩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母校拥有世界顶尖的学术水平和教育质量。母校曾培养出了一代又一代的杰出人才,成为许多年轻人向往的求学之地。
他掩饰内心喜悦,微笑着向Steven和方脸大眼的客人谦逊点头。他发现黄副总在看自己,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这是陆浩第一次与黄副总一同接待外国客户。他暗自思忖:“看黄副总的神态,自己应该算是过关了。
桌上气氛活跃,大家接着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连干了几杯。黄副总拿起桌边的白酒瓶摇了摇,从他的动作和表情可以看出来,白酒已经没了。
陆浩知道,白酒已尽,接下来的就是红酒。他正要起身去前台取酒,黄副总却压低嗓子命令道:“夏飞,去前台看看红酒醒好没有。”夏飞抬头愣了一下,惊讶的眼神落在黄副总的脸上又迅速跳到陆浩的脸上,然后马上起身向门走去。陆浩本想说我去就好,但听到黄副总命令般的口气,犹豫了一下,坐在原位没动。陆浩不自然地向夏飞的位置瞟了一眼,发现夏飞的酒杯里残留着一些黄绿色的液体,原来他一直在以茶代酒。陆浩原以为作为司机,他不能饮酒,后来才了解到,夏飞喝酒过敏,每次接待客人,实际上都是黄副总自己亲自上阵,陪客人喝酒。
夏飞拿回了红酒,开始往每个人的杯里倒酒。当轮到陆浩时,他连忙起身,试图要自己倒,夏飞微笑着示意谁倒酒都无所谓,陆浩还是很坚持地抢过红酒瓶,自己倒了一杯。
经过白酒的麻醉,再喝红酒似乎没有太大的感觉,每次都是举杯就干。大家或是情愿或是不情愿地把一杯杯红色液体灌进肚子。陆浩发现,坐在一旁边的夏飞并没有举杯,也不参与聊天。他只顾吃东西,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