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伉俪情深?

连香派本便占据了成州大半土地,更是直接连通着城外,后山便是成州城外的一处山脉,从住宅到后山,即便是御剑也需要一刻钟,这也是为何昨夜繁萝不愿再带水希奔波。

后山本是一片树木密布的山林,却像是有人刻意调整过,成行成列的树木反倒成了屏障,将不同的花种分隔成一片又一片,如此布满了整片山脉。

只是如今不少花海已成火海,火势更大有蔓延之势,即便是在白日,火气也将这片山脉上空映得通红。

这些火海之间,两道身影不停地穿行着,之间的距离不断缩小。

这追逐的两人皆着黑衣,身影一晃而过,飞快到让人看不真切,只知道前一人所过之处便开始起火,而后一人的长发飘过之处,身后的土壤翻飞四散盖住了刚起的火——竟是名女子。

但那些被掀起的土只能盖住一小片区域,到底是没有火势蔓延得快,再这么下去整座山都该要被火烧没了……

也不知那女子做了什么,在前面跑着的黑衣人脚步突然一顿,待再想跑时便来不及了。

只见女子微斜侧过身将手往地面一探,再收回时指尖多了两朵雏菊,却又立刻被女子翻手朝前掷了过去。

那两朵雏菊交杂在空中不停翻转竟便起了变化,其中一朵渐渐起了火星,而另一朵则逐渐滴出水来,两朵雏菊越转越快,来到那逃跑的黑衣人身前时却是已然成了一朵水色同火色混杂的莲花模样。

水希赶到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那被水火莲花罩住的黑衣人一瞬倒地面露痛苦,却不知为何,一直忍着并未发出任何声响。

女子赶到他身边看了一眼,抬头对尚站在云锋上的水希道:“劳烦阁下先帮忙灭火如何?”说着,伸出一只玉手指了指身后。

水希这时自然已经看清了女子的模样,并未多言,微一点头便御剑往后灭火去了。

此处山间未寻到泉水,灭火最快的法子便是用土隔绝。

女子看着水希御剑而去,所过之处同样是土色翻飞,但却不像她方才那样飞得半树高,而是翻烙饼一样翻过便落下,干脆利落得很,较她方才的效果要好上不少。

方才她虽有些一心二用,一面锁定着这妖族,一面要施法灭火,难免不能兼顾,但她自问若是自己也这般用心了,似乎也比不得水希……

这么想着,女子偏过头用袖子遮住脸,才飞快地撇了撇嘴,小声道:“土系术法比我强些。”

女子说罢便又恢复了一脸的肃穆,将眼光看向地上那正受着冰火两重天煎熬的妖族。

水希再次回来时,那妖族被捆妖索绑在一棵树上,身上的莲花早已不见。

而女子则负手站在妖族面前微低了头想着什么,她一身黑衣,脚上一双黑色绣鞋,发上却比方才多了一枚红色玉簪——正是前日见过的跹容派掌门。

水希上前,对着女子行了一礼,道:“拜见青掌门。”

女子闻声转过身来,同样端端回了一礼道:“见过希师叔。”

两人同时直起身,短短对视一眼,女子便收回了视线,看向山下道:“方才我在山下布了结界,连香派的人一时还无法上来。”

水希虽不解她为何布下结界,却并未多问,而是点过头后看向那被绑着的妖族道:“你在寻何物?”

那妖族睁眼看了水希片刻却没回答,也不挣扎便又闭上了眼,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它许是尚不会说话,”女子对水希道了一句,胡乱给这妖族扣上了个“哑巴”的帽子,便走到那妖族面前道,“既然你不说,便由我来替你说。”

见那妖族听了这话却依旧无动于衷,女子摊开手递到他面前道:“这是在存着沉香的石屋墙根前捡到的,那处石院落里可没有木制物,却留下这木片,且这木屑上尚留有法力。一般情况下沾染过法力的物件其上残留的法力一日不到便会散尽,可这木片上的法力当时还很浓郁,而昨日距你们打斗之日已经过了两日,这便说明这并非物件,而是法力本身。什么木屑会是法力本身?自然是木妖。希师叔也是这样想的吧?”

见女子突然向自己看来,水希站在一旁点了头,重新看向那妖族道:“草木类化妖本便艰难,你甚至能以木力生火,一身修为至少千年,何苦害人以致沾染人魄?”

听到这一句,那妖族终于有了些情绪,只见他面上多了分悲切,却依旧闭着眼。

一见到那妖族的模样,水希尚未有何表示,一旁的女子便开口道:“希师叔莫要被他这副表象迷惑,先前我同他交手时亦是如此问他,却被他骗过逃脱,才致这半片山上失火,险些酿成大祸。”

这话出口,那妖族终于狠狠瞪了女子一眼。

“你知道言多必失,所以不说话,但你要知道,你若是不说,我们便无法帮你。”

帮他?帮一只妖?

水希闻言看向女子,便见后者一脸的认真。

而那妖族脸上的凶厉在听到女子的话后定在当场,却到底是不信,并未接话。

女子也不在意,接着道:“方才我在追你时对你说的话,你觉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察觉到妖族一瞬的迷惑,女子轻笑道:“方才我对你说‘你若是再放火,便要伤到她了’,我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你便立刻停了手,不论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但你的表现不会错,你在这山上寻她,被我刚巧撞见,这才为了逃脱不得已放火——攻敌所必救,你有些聪明。包括方才你受我冰火莲的侵蚀却是一声不吭,是为了不被她听到吧,因为你从我的话里猜测她便在附近,你怕她被我寻到之后,也逃不过横死的下场。不过……如今我要告诉你,其实我也不知她到底在何处……”

“你骗我!”那妖族一听这话,终于遏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开了口。

女子脸上笑得更开了,水希甚至一瞬间从她的笑里读出了一丝得逞的味道。

“我骗你又如何,方才你装作可怜也一样骗了我,兵不厌诈你来我往罢了。”

“你到底想要如何?你们这些修士,既然自诩正人君子,便该给个痛快,这般作弄我们又算得上什么?”

又是这样的话!先前被她抓到时他便说了一样的话,如今又说!

女子没忍住,回头问水希道:“他的原身莫不是棵榆木?”

“……”水希莫名地有些哭笑不得——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能这么快便明了女子话中之意。

“你敢骂我是那榆木疙瘩!你……”

“你在寻那株白木香,但她被连香派的人用法力护住了,你才寻不到了……你一定这样想吧?”女子见那妖族因为目的被说破而愣在当场,心下才舒服了些,接着道,“那我便告诉你,连香派的人既然连那白木香的妖身都未看出,那她们在其身上施的法力便必定不足以盖过她的妖气,再反过来说,那白木香可是由繁尘亲自看过的,既然连连香派的掌门都未看出她的妖气,只能说明一点,在她被送来之前,她的妖力便连同妖身一道被封住了。”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这如何不可能?今日所见你的性子虽有些冲动但还是存着些心思的,怎么也该知道妖族伤人的下场,当日却下了杀手,是因为你寻她寻到此处,却发现她的血肉甚至是血髓都被用来制成了香,你一时间便认定了是连香派的人伤了她,甚至已经杀了她,这才红了眼同他们拼命。”

女子说着,背过手往前又走了几步,同那妖族面对面站着,沉着眸子道:“沉香只能由几种特定的木种形成,白木香便是其一,简单地说,沉香的形成至少需要满足三点:一、木龄成熟,三十年是基础;二、有深达木质部的伤口,换做是妖即是伤口至少见骨,且不能让其快速愈合;三、伤口需进一步感染溃烂,方能从骨中流出血髓结块聚成沉香。听说一同送到连香派的还有不少沉香木,想是当时那些血肉也被一并从她身上割了下来。我知道这对于妖族来说便等同于剥皮抽筋,是大损,但你伤的却是人命……”

“凭什么你们便可对妖随意斩杀、百般折磨,而我们妖却不行?”

女子轻笑一声,却没挪开视线:“我今日便是要告诉你,不是所有的修士都同你所说那般,即便是你伤下的那五条性命,他们也都是在不知情的境况下将那些沉香制成了香料,而你,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要这般戏弄折磨于你,才将她伤成了那副样子。换句话说,你当日所有的泄恨与报复不过是在滥杀无辜罢了,这样,你便满意了?”

“……不会,若不是他们,又会是谁?”

“会是谁自然是你自己去想,”女子说着望了眼山下,“如今我只问你,你还想不想救她?”

妖族混乱的思绪一顿,看着女子不置信道:“你愿意救他?”

女子的玉手一指山下道:“再过半炷香的工夫他们便能发觉我设下的结界,我便不得不将这结界撤了让他们上来,到时你的下场便只有一个,而她也必定落得个无人问津惨死的下场……”

“你要什么条件?”那妖族打断女子的话道。

女子的嘴角终是上扬了,看着那妖族道:“果然是伉俪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