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接下来的事情不用看也能大致猜出,相互交换着吃人,若有人不忍心自家人被吃,开始猎杀别的村民,然后整个村庄秩序顷刻间崩坏,弱者一个接一个被猎杀。
少昊玥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让自己从那些情绪里抽离,维持冷静的思考。
这场天灾里,易子而食的惨烈之事应该在很多地方都会上演,但只有这座榕树村的魔气格外浓郁,其中一定有其原因。
至妞妞身死,榕树村成为炼狱,没有任何邪魔引导的迹象,村子里也没有出现任何超越凡俗的灵异事件,基本可以排除邪魔歪道将榕树村作为源头的可能。
她想起榕树村组织的那个前往金鼎山祈求神灵的队伍,决定去金鼎山一探,如果能找到那些人的物件,她可以再次施展溯洄之术,查看他们离村后经历的事情。
问题是,金鼎山在哪里?
村民们的日常言论多是谈论金鼎山山神多么多么的灵验,干旱求来了大雨;新婚夫妇多年无子,求子得子;常年患病之人病好……
堪称是榕树村方圆千里的万能之神,什么都能去求一求。
老村长第一次提议组织人前去祈求被搁置,说明金鼎山的位置距离榕树村很远,远到抵达的希望渺茫。
信息不足的情况下,少昊玥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以榕树村为中心,挨个搜寻。
最后在距离榕树村七十多千里的一个小山丘上,找到了一颗丝线穿着的狗牙,那是林文轩戴在脖子上的饰品。
没有犹豫,她再次施展溯洄之术,景物虚化,熟悉而绝望的瓢泼大雨映入眼帘。
林文轩作为一位受村民喜爱的少年人,活动范围比妞妞那个小女孩大得多,少昊玥索性将时间再往前倒,大雨之前是干旱,大范围的干旱,并没有任何异常的人与物进入榕树村。
验证猜想后,她将时间调到林文轩一行人出村后,离开她神识范围之时。
两艘木船,每条船上两位壮年男子、一个少年,男人们拿着临时制作的木浆拼命划水,两位少年则不停用木瓢将船上的雨水舀出去。
少年们身躯紧绷,高度关注着大人们的动向,眼睛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
少昊玥早在他们出发前,就从壮年们隐晦的谈话里知晓,这两位少年是作为食物带着的。
之所以选择他们,一来他们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路上不会成为拖累,二是遇意外没能及时赶到金鼎山,他们两个就是现成的食物之选。
林文轩是孤儿,平日村民不介意帮帮他,给予他善意,但这种时候,能让别家的孩子去,就不会让自家孩子去,无依无靠的林文轩是首选。
另一位少年名唤范北,范家是外姓,在榕树村势单力薄,商议的村民头一个就锁定了他,范父范母哭求无果,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拉走。
村子外面,一片汪洋,他们在水上行驶七天,带出的‘食物’早已吃完,挨了一天饿后,男人们的目光盯上了范北。
在他们目光转向范北时,范北弹跳而起,一口气跃至船尾,犹如受惊的小狼,警惕地盯着他们,他的右手背到身后,左手死死握着舀水的木瓢,横在胸前。
壮汉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与他同坐一船的两位大汉,其中一人上前两步,范北抓着木瓢的手颤抖不止,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蒋、蒋二伯。”
“范小子,别怪叔叔伯伯们心狠,天灾面前想要活下去,不得不狠,我若活下去,一定会照看你爹娘的。”
说着,他探手范北抓去。
范北惊恐地挥舞着木瓢打他的手,嘴上慌乱喊着,“不!不要!蒋二伯……”
一连被木瓢打中好几下,疼痛感令蒋姓男子仅存的不忍没有了,凶悍地挥舞着拳头。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短暂照亮黑暗。
范北眼底极快地闪过一抹阴鹜,弯腰避开拳头,在蒋姓男子靠近身前时丢弃木瓢,藏在身后的右手亮出,手中赫然握着一柄匕首。
他改为双手握刀,狠狠刺入男子腹部,没有片刻犹豫,迅速抽出、又刺入,抽出、刺入反反复复。
范北矮蒋姓男子一个头,又是面对面的情况,殷红的血液几乎全部喷在他的脸上,他神色极其扭曲疯狂,鲜血浸染下狰狞如恶鬼。
所有人都惊呆了,愣在原地,还是林虎反应快,高声喊船上的另一位汉子:“老何!”
何姓男子如梦初醒,就欲上去帮忙,范北飞快踹了蒋姓男子一脚,高声提示:“他死了,已经有‘粮食’了!”
何姓男子停步低头看,蒋姓男子倒在略微倾斜的船板上,一双眼睛正对着他,涣散无光,他的腹部、胸口血肉模糊,甚至有半截肠子掉落出来。
浓烈的血腥味铺天盖地,惨烈伤口瘆人心魄,何姓男子不自觉后退一步,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比大雨还要冰寒。
“我的爹娘,还是我自己回去照看,不劳叔叔伯伯们费心!”少年的声音响起,声线轻颤,语气却是掷地有声,坚决又狠戾。
何姓男子缓缓抬眸,少年握着匕首,眼神阴鹜狠戾,像极了山林里的狼崽子,一旦相遇,就要拼尽全力咬死敌人。
对上这样的狼崽子,他没有把握、也没有信心能杀死对方,他扭头去看此行的领头者林虎,“虎哥。”
林虎一眼看出他的怯意,暗骂愚蠢,有一就有二,这样的狼崽子,绝不可能乖乖就死。这次是老蒋,下次呢?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金鼎山,既然‘粮食’已经有了,没必要再动手。
接下来的一路很平静,他们没有遇到任何人,倒是看到了不少发臭的尸体,人与动物的都有。
终于,在‘粮食’耗尽前,他们抵达了金鼎山,那是一座直插云霄的山峰,滔滔洪水到了山前,也变得温顺,从山体两侧流走。
山顶之上,钟声祥和悠远,霞光隐现,再浓厚的乌云黑暗也掩不住其光芒,那是神迹,是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