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梨微微转身,改为侧坐,懒洋洋看向旁边正在练剑的卫临,闲闲道:“夏日炎炎正好眠嘛。”
湛蓝天幕下,少年一袭蓝白劲装,宛若迎风而立的青竹,手执一柄湛蓝长剑,腾挪间身姿轻盈如燕,一招一式恰如其分。
她看了好一阵儿,方徐徐吐出口气,喃喃道:“好美的幻境,有点不想醒过去了呢。”
“又在胡说些什么。”‘卫临’一个漂亮的剑花后收招,远远瞪了眼她,目光无奈又宠溺。
无论神情语气、还是功法剑招均与卫临一模一样,甚至连并蒂温神莲间的感应都有。
然而,云梨很清楚,这是个幻境。
红尘功法乃凤族顶级功法,她虽然修为不够,被拉入幻境,却并未完全沉溺。
她笑了笑,轻声自语:“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们会像这个幻境一样,岁月静好。”
说着,她抬手,蓄力于拳,猛然轰出,宁静的小院、绿树、秋千、执剑而立的少年均如玻璃般轰然踏碎,眼前又是一面面镜子,映出千千万万个她。
她催动温神莲,试着感应卫临的位置,幻境最危险的,是身处其中而不自知,她能堪破,这些幻境对她而言就不足为惧,危险的是卫临。
须臾,识海内泛起熟悉的清凉,云梨微松口气,顺着清凉之意的指引找过去,走着走着眼前有浅粉近白的桃花瓣飘落。
她反手一掌劈出,掌风携灵力于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将花瓣劈成两半。
心脏有瞬息的抽疼,云梨愣了下,缓缓抬头,桃花簌簌纷飞如雨,自空中飞舞、摇曳,恍若盛大庆典上舞娘们飞转的裙裾。
她下意识伸出手,试图接住,指尖触碰上时,花瓣化为浅粉色飞沙,消弭无形。
悲伤宛若藤蔓,从心间滋生、疯长,顷刻间就将她牢牢缠住,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下……
恍惚间,耳边响起一声叹息,仿佛从遥远的天尽头传来,云梨抬起头,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位白衣男子。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没看清他的面容,只感受到他很生气,非常生气。
他的嘴巴张张合合,似乎是在训斥着什么,声音却像是隔着层层屏障传来,听不真切。
不知过去多久,他的怒气终于平息,望过来的目光失望透顶。
“你太让为师失望了。”
那么多训斥的话,她一句也未听清,唯有这一句,清晰地传入耳中,一遍遍在脑海里回响,久久不绝。
云梨猛然一震,悲伤、委屈、惶然、不解各种情绪瞬息淹没了她。
须臾,她眨了下眼睛,想要看清那人面容,然而男子已经转身,飘然远去。
看着那道融入漫天纷坠桃花雨中的背影,她忽而就觉得似曾相识,更多的委屈蔓延开来,视线再次模糊。
当那道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时,白光一闪,周围恢复原状,没有纷飞的桃花雨,没有白衣男子。
唯有指尖触上花瓣时,那尖锐的心痛依旧残留在心间,还有难以平复的委屈。
竟然被幻境影响到了!
云梨闭了闭眼,努力平复翻涌的心绪,对镜湖主人的警惕又深了几分。
接下来,她全心戒备,警惕度拉满,才免去再次被拉入幻境。
穿过五层镜面,终于找到了卫临。
此时,他站在那里,双目呆滞,显然已经陷入了幻境,云梨拧眉,思索着如何才能将他从幻境里拉出来。
忽而,他眼睫动了动,缓缓睁开,竟自行从幻境里清醒过来。
云梨惊讶,这种程度的幻境,他竟然这么快就清醒过来了!
“怎么样?没事吧?”她有些紧张地问。
卫临摆摆手,此地幻境极多,让人防不胜防,再小心谨慎也会也拉入其中。
幻境针对人的七情六欲,他自踏上道途以来,就比旁人艰难得多,磨砺出坚定的道心,对外物看得很淡,唯一的那点心结,前些日子已得到答案释怀。
如今的他,坚不可破。
对此,云梨表示敬佩,直赞叹:“没想到师兄你已经看透红尘、超凡脱俗。”
卫临眉梢轻扬,摸着下颌思索一阵,一脸认真:“或许再过不久,就可以出家了。”
云梨:“……”
二人一路下行,走着走着,周围的镜面忽而变得柔软起来,像是从固体镜子环境来到胶质环境,没有幻境困扰,呼吸却困难起来。
二人凝出灵气罩,以最快的速度下潜,周围的凝胶渐渐稀释,下潜到一定深度,凝胶环境变成了水。
云梨暗暗吐槽,镜湖主人确定是个鲛人么?怎么有种蜗牛缩在壳里的感觉呢?
不知过去多久,终于下潜到底,入目是一座以巨石搭建的清幽洞穴,岩壁上爬满了深绿色水草。
卫临荡开神识查看,传音云梨:“没有防护法阵,可以直接进。”
云梨点点头,率先游过去,刚到洞口处,一股湿冷的水涌过来,洞内有明亮光芒亮起,将暗沉的海底照亮。
二人这才发现,洞口不远处,卧着一只巨大的大蚌,光亮正是蚌壳表面发出的。
蚌壳震了震,徐徐打开,现出一位暗蓝衣衫的男子,烟灰偏蓝的长发,如海藻般随意披散在身后,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饰物,却美得惊心动魄。
他双眼微阖,姿态慵懒至极,昏暗的微光给他绝美的面容镀上好几层朦胧的光芒。
似是被他们吵醒,他懒懒睁开眼,目光迷离至极,深蓝色眼眸在微光映衬下,更显神秘深邃,有种摄人心魄的魅惑气息。
云梨眨了下眼,心中狐疑,他就是镜湖主人?
南觅才上去不久,主人怎么一副睡着了的样子?他怎么招待客人的?自己睡觉,把客人晾一边?
从他们入镜湖到现在,过去好长时间了,他不会完全没有察觉吧?
许是云梨打量的目光太过炽热,那对深蓝眼眸徐徐转动,朝她看了过来。
霎时,蓝眸一亮,宛若亮起万千星辰,“您好了。”
声线低沉而沙哑,透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庆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