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茹宁,参见殿下。”妖王从善如流,立刻改口,心中大大地舒了口气。
妖族只能有一位王,以凤族血脉,尊她为王,他心悦诚服。新王上位,若要立威,他这位前任妖王就是最好的选择。
而称呼,是现成的突破口,他已经做好了被折辱的准备,没想到她一句殿下,轻易化解所有矛盾。
在她面前,他自然是属下,但对其他人,他还是妖王,做凤族的属下,不是折辱,是荣幸!
云梨可不知她随口一句话,在茹宁那里已经有如此复杂的解释,她直接表明来意:“这次前来是要找个灵气浓郁之地养伤,没别的事情。”
茹宁微微侧身,指着后方广阔无际的湖泊,“灵湖就是我们天芜森林灵气最浓郁之地,我带您前去。”
云梨点点头,正要开口,后方窜出个上身赤裸,腰间围着白色熊皮的大汉,见礼后殷勤道:“殿下,属下带您去吧,妖王事务繁忙。”
大汉身材魁梧,面容憨憨的,修为也不过七阶,却敢越过其他一众化形期妖修,在她和妖王的对话时插话。
云梨微微蹙眉,这面貌虽然陌生,却有股子亲切感,凝神细细一感受,她错愕不已,这不是灯台山那头她随手契约的白鼻熊罴么。
“是你呀。”
云梨很快想明白事情原委,当初的她稀里糊涂,直接用了收亲卫用的主仆契约,还是四灵收亲卫专用的。
有这契约在,白鼻熊罴虽只是头普通的妖兽,地位却是远在其他高阶妖修之上,便是妖王也不得不给几分薄面。
一般而言,以白鼻熊罴的血脉,能住进天芜森林外围都是抬举,能修至五阶就已到极限。
如今他住进天芜森林中心,还突破血脉限制,一跃成为七阶妖兽,必是得了哪族传承,看的谁的面子不言而喻。
云梨看向妖王,“这些年,劳妖王费心了。”
“应该的,白壁既是殿下亲卫,实力自然得提升才是,只是以他如今的实力,怕是不能保护殿下,殿下可要再收亲卫?”
他话音一落,云梨便感受到一道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身上,连妖王都跃跃欲试。
她嘴角抽了抽,这种亲卫是有名额限制的,她只有十二个名额,契约了夜初辰、白鼻熊罴以及阿佑后,就满了。
残夜阁谍探的身份已经暴露,得尽快找夜初辰解契,若是让人知道她用收亲卫的契约威胁人保密,会被笑死的。
她木着脸,“不收。”
说完,便酷酷命令白鼻熊罴:“带路。”
众妖露出惋惜的神情,又不由暗叹妖熊好运。
绕过宫殿,远远便见湖上空漂浮着大大小小的浮峰,在白壁的殷勤介绍中得知,这些浮峰都是天芜高阶妖修的修炼之处。
白壁直接带他们到了最大的浮峰上,“缥缈峰是妖王修炼之地,是天芜灵气最浓郁的浮峰,如果这里灵气不够,可以去湖中修炼室。”
云梨一瞧,好家伙,浮峰边缘种了一圈吸灵竺兰,小巧的钟形花朵外伸,凝聚的灵液沿着叶片滚落下去,掉进湖里。
浮峰山顶还有五株圣灵竺兰,一窜窜弹珠大小的灵力果在阳光下发出莹润的光泽。
再望望别的浮峰,边缘也有吸灵竺兰亭亭玉立,只是数量没有缥缈峰多。
灵湖真是名副其实,灵液凝聚的湖。
云梨眼红,都好富,只有他们是穷鬼。
“就在这吧。”此地灵气已经足够浓郁,足够他们养伤修炼。
她神色淡淡地挥退白壁,等他走后,浮峰阵法启动,她立刻尖叫出了声,“啊啊啊啊,好有钱!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富!”
淡定从容的形象碎了一地。
卫临捂了捂耳朵,神色复杂。
当初因为踩死一株吸灵竺兰,遭到天芜众妖修追杀,如今世移时转,他竟能堂而皇之在众多吸灵竺兰边修炼。
激动过后,云梨催促道:“师兄,你快修炼养伤。”
这一路虽未遇到危险,但一直提着个心,又是高速飞行状态下,哪敢深入修炼。
卫临点点头,在山顶圣灵竺兰旁坐下,正要运功,忽而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我们逃出南陵城的术法是什么?”
当时,他意识已经模糊,只隐约见着两道人影穿过阵法。
云梨指尖微动,一枚树叶出现在她手中,“喏,就是幻物呀。”
只不过,那次幻化的是人而已,幻化活物,难度比叶子沙粒可大得多,她只幻出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又借助血液增加气息,又在极短的时间内穿过阵法,这才骗过两位元婴守卫。
卫临骇然,她的幻术有别与其他幻术,不控人心,专注于幻化之物本身,先前的叶子沙粒还好,但是活物就骇人听闻了。
试想,如果有一天,她幻化的活物与如今的沙粒叶子一般真实无二,岂非能用灵力幻出一方完整的环境!
不对,这哪是幻物,这分明是造物!
他毫不怀疑,她一定能做到。
最初练习幻沙幻叶时,还不如最为普通的障眼法,但随着练习,现在她随手幻出沙粒树叶已经能够以假乱真,若不是亲自接触,单凭眼睛,是看不出差别的。
若是有一天,触碰也不能辨出真假呢?
听完他的猜想,云梨愣住,幻物是突破四阶,也就是人修筑基期以后,解锁的红尘附赠小术法,至那以后,再未解锁过别的秘技。
“红尘功法、幻世绫,你说有没有可能,它们是配套的,这套功法的尽头是幻化世界?”
说完,她自己的惊呆了,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如此说来,红尘、幻世的品阶,那可得比她现在猜测的还要高!
“非要有可能!”
卫临眼眸倏然一亮,一直以来,幻物的作用都只用于窃听,虽然功效很不错,但与红尘功法本身的逆天程度相比,就不够看了。
云梨呆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她抬起手腕,看着腕间的橙纱,“如果红尘尽头是幻化世界,那我的绫,用法是不是错了?”
她整个人都麻了,她修炼了几十年的功夫、使用了几十年的法器,竟然连门都入。
头秃了一阵,二人就秉着一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理念,将之抛诸脑后,修炼的修炼,疗伤的疗伤。
当然,幻物得抓紧,幻化活物,难度太大了,她决定循序渐进,先幻出完成完整的树木。
论起来,树木也是活物,练好幻树,再练习幻化小虫子什么的,总有一天,她能幻出完整的世界!
他们的日子很宁静,清河谷内却是愁云惨淡。
星冶、惊蛰、白露三人拼尽全力,蓝意的伤势依然未得到控制,一直在不断恶化。
这日,蓝意指尖微动,竟缓缓苏醒,蜡黄枯瘦的脸颊难得有了几丝血色。
星冶三人的心沉到谷底,蓝意生机已经耗尽,他们都很清楚,现在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二哥。”
低如蚊呐的声音从蓝意微启的唇畔溢出,星冶压/>蓝意艰难地扯了扯唇角,“我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
短短一句话,她说得断续而破碎,声音时高时低,星冶轻声:“别胡说,不会有事的,你只是寿元耗尽而已,二哥已经派人去找坤元增寿丹了。”
“来不及了。”蓝意轻轻摇头,状态似乎好了不少,声音也有气力,不再断续,“巫诅之术本就为天道不容,七厄八缺、六亲缘薄,我蓝家靠着替身傀儡术,传承三代,终究还是断在了这里。”
星冶等人沉默,巫诅之术强悍霸道,能以八字体物等微小之物为媒介,谋杀强敌、窥视天机。
然而,天下哪有这样好的事情,所需代价也极为惨重,巫蛊门传承万年,有控蛊的世家,却从无巫诅世家,所有巫师,均传承不过两代。
感慨一句,蓝意很快收起感伤,道:“千十有大气运护体,来历应该不小。”
对于这一点,星冶几人早有猜测,如今得到证实,顿时心情沉重。
巫诅之术不惧修为高,所怕的正是那些气运深厚之人,这些人得天道庇佑,诅咒他们,代价极大。
一个在白露眼皮子底下晃悠,都未被他看出端倪的妖修,血脉定然远在白露之上,来历自是小不了。
星冶缓缓吐出口浊气,“无论她什么来历,二哥都会给你报仇。”
蓝意笑了,晶莹的液体从眼角滑落,“没想到,我的一生,一半毁在四大派手中,一半毁在星罗手中,如果那年你在谷内就好了。”
星冶心绪如麻,若是一早拿到卜算结果,当年小比发现千九没有灵根之时,他们就会看出些许端倪,便不会委婉试探,放任他成长起来。
良久,他道:“都是二哥的错,当年应该把白露留在谷内保护你的。”
说起这事,星冶也是后悔不已,当时惊蛰闭关,谷内若遇危机,他自会出关;星罗作为蓝意道侣,一向对她千依百顺,贴身保护,他以为万无一失。
万没想到,他这个蠢弟弟会因为情情爱爱的小事,背叛残夜阁,私藏卜算结果。
但凡当日他对这个蠢弟弟少一分信任,留下白露,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窗外月华暗淡,天光微晓。
晨风穿堂而过,蓝意只觉浑身唯一的一点热气也被带走,临死之际,她终是不愿带着疑惑离去。
她抬眸,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星冶的眼眸,问道;“二哥,当年你去了哪里?你明知我在占卜,为何还一走就是三年?”
从莲心境醒来后,这些话就梗在她的喉头,半年,他只需在半年内回来,星罗也不敢私藏结果。
她死死盯着星冶的眼眸,想要从中窥得些答案,然而他的眼睛就像是波澜不惊的湖水,看似清澈实则不知深浅。
须臾,他眨了下眼睛,似是回了神,目光温柔,平添几分暖意,分不清是愧疚还是别的。
“一些重要的事情,须得我亲自去。”
低沉磁性的嗓音,轻淡从容的语气,这些她从前最为欣赏、为之痴迷的优点,此时却如一把尖利的刀刃,将她本就衰竭的心脏割得鲜血淋漓。
“比我、”她顿了下,不死心地继续追问:“比残夜阁的未来还要重要?”
星冶只垂眸静静看着她,没有回答。
然而蓝意已得到了答案,她眼底的光彻底消散,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晶莹从眼角滚落。
屋内陷入了沉默,须臾,星冶缓缓起身,朝外走去。
“厚葬,以四大派十位元婴陪葬。”
“是。”白露惊蛰齐齐应声,抬眸目送他离开。
不过一日,还在南陵城附近搜寻云梨二人的扶岳便收到了加急传讯。残夜阁阁主及三大绝杀齐齐出手,阵法岌岌可危。
从南陵返回清河谷的元婴修士遭到他们的截杀,伤亡惨重,其中太一宗死4人,天心阁、幻影宫、四季谷各3人,其余门派世家伤亡过半。
扶岳等人倒吸一口凉气,当下留下扶舒、步元两位真君,带着一众金丹筑基弟子继续搜寻云梨二人踪迹,其他人即刻返回清河谷。
南陵城内。
“阿妍,我们要回宗门了,快开门。”
安染望着紧闭的内室,有些担忧,自从那日她说要静一静后,就再也未出来。
期间安染也曾试着叫过她,却始终没有反应,本以为这次也是,不想,很快禁制就开了。
朵朵旋风一般冲了进去,抽抽噎噎地抱怨:“姐姐,你都不理我。”
微愣片刻,安染也忙进去,只见穆妍面容憔悴,声音喑哑地安慰朵朵,“是姐姐不对,姐姐只是在想事情。”
说完,又抬起头,对安染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你到底怎么了?”安染至今未明白,她为何要把自己关在屋内,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说话间,目光扫过屋内,顿时被桌上的三幅画吸引,再一扫地面,纸张扔了一地,均画的一人。
安染弯腰捡起几张,又望了眼桌上的三幅画,错愕道:“你在推算她小时候长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