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染可不管他怎么想,作为一名炼丹师,赚灵石本来就挺容易的,常用的灵植又有扶玉私人药园支持,为了放慢修炼速度,她修炼也不怎么用灵石。
赚的多,花的少,这些年她很是攒了些灵石,赔偿疏影小筑的损失绰绰有余,原本是打算还了的。
但一下把债务结清,后续还怎么跟林家人来往,还如何不动声色地查线索。
“太清峰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愤怒的林政恶狠狠吐出这么一句话后,转身就走了,留下一脸懵逼的几人。
安染微眯起眼睛,看来恩怨不小啊。
虽然与本来的打算不同,但她的那些话也算是有理有据,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这分明是迁怒。
林祥忙不迭地赔罪:“安真人见谅,余笙姑姑是三房的老祖宗,她的别院被毁,十六爷心情不好。”
林政这一出,不仅把安染等人弄懵了,林运也是,纵然林政是林家人,安染作为扶玉亲传,身份也不是他能比的。
不仅是他这个靠丹药资源硬堆上去的筑基期,就是林运自己,也是比不上的,况且人家修为又高出林政一个大境界。
修士中以修为定尊卑,差距如此悬殊之下,林政还敢摆脸色,以她那个性子,没有反手来一巴掌,已经是很看在林家的面子上了。
“安师叔恕罪,族叔这样实在是事出有因,余笙姑姑本是我林家三房的长辈,族叔的爷爷幼时还曾得过她的指点,对她很是尊敬。”
“她才去世十几年,养病的别院就被烧了,族叔心里难免不好受,不仅是他不好受,就是我们这些林家族人,心里也不是滋味。”
安染眉毛动了动,别人不知道,她们还不知道么,十几年前疏影小筑事件,死得压根不是余笙真君,而是扶简真君。
她瞥了眼说得诚恳的林运,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安染的性格身份都注定了她不是那个会说软话的人,虽没有说话,到底是没有拂袖而去,这让林运心中轻松不少。
他们此行,是来与云梨这个新鲜出炉的金丹真人交好的,她本就属于太一峰,又有疏影小筑的事情,卖她个面子交好是顺理成章的事,差点被林政给毁了。
穆妍轻叹口气,接过话头,对林运递台阶:“云师姐买斩梦刀的事情,想必你们也听说了,一到时间风雨无阻地去还灵石,就是偶有耽搁,也会与锦夜阁协商好。”
“故而这件事情你们可以放心,赔是肯定会赔的,只是时间得宽限些。”
“是是是,理解理解。”林祥连连应和,又真切说道:“云真人为宗门劳心劳力,浴血奋战,我们才有安宁的生活,故而我们林家的意思,这赔偿只拿一半,意思意思就好。”
穆妍眸光微闪:“那林道友是不愿意么?既然是我们烧了疏影小筑,云师姐的意思,该多少是多少,绝不会少一分一毫。”
“不是不是!”林祥急忙摆手,他斟酌了下词句,道:“我们十六爷不是针对云真人,这单子上的一件件都是按市价算的,若不是安真人乃是扶玉真君的亲传弟子,十六爷也不会咄咄逼人。”
穆妍一脸疑惑:“这事与扶玉真君有何关系?”
安染也静静睨着他,一副不给出个合理解释,绝不善罢甘休的模样。
林祥暗暗叫苦,安染对扶玉有多尊敬,这些年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隔三差五地去问安,扶玉吃的药,她更是亲自盯着,每一样都了然于心,堪比亲女儿。
当着她的面,说扶玉的不是,不会被打死吧?
希望她真是个讲理的人,默默给自己鼓足了气,他道:“这事儿,得从千年前清剿巫蛊门说起,彼时扶玉真君与我们余笙真君还是道侣,清剿行动突然……”
“他们是道侣?!”穆妍惊得直接打断了林祥的话,在太清峰生活这么多年,从未听说扶玉有道侣!
安染更惊,作为扶玉亲传,她从未拜见过什么师娘,也没有从丹寅、丹阳两位师兄口中听到过,这从何处冒出个道侣的?
如此讳莫如深,脑中划过个念头,那个女魂不会是余笙吧?
林家对外宣称她在疏影小筑养病,但是卫小三去疏影小筑时并未发现她的踪迹,扶简死后,林家直接宣布死的是余笙。
一开始他们以为余笙早就死了,只是林家没有对外宣布而已,现在看来,可能有其他的解释,余笙没死,她夺舍了扶玉。
如果是这样,身为林家人,掌教会不会知道扶玉是夺舍的?
安染背后冷汗涔涔,垂下手臂,任由宽大的袍袖将汗渍的双手笼罩。
“是的。”林运接过话,继续说道,“这件事年轻一辈里知道的不多。二人青梅竹马长大,一个法修一个炼丹师,又是世家,顺理成章结为道侣。”
“清剿巫蛊门开始后,余笙姑姑负责巫蛊门东南方的围堵,扶玉真君也像如今一般,坐镇宗门后方,并负责丹药后勤工作。”
“一次,他带领弟子去送物资,路上遇见回巫蛊门支援的一位真君,那是一位十分狠戾之人,招招致命。”
“当余笙姑姑赶去救援时,护卫都死在了他的手下,唯有扶玉真君靠着丰厚的家底苦苦支撑。奈何那人极为凶残,余笙姑姑也不是其对手。”
林运愤愤道:“没想到见势不好,扶玉真君竟然独自逃了,等掌教等人赶到时,余笙姑姑已经重伤垂危,遍寻天下灵医,也没有醒过来,十几年前才让那魔头轻易得手。”
听完,安染面色不明,久久不语,倒是程军弱弱地辩解:“扶玉真君乃是炼丹师,本就不善斗法,他先走也是合理,留下反是余笙真君的累赘。”
“你知道什么!他们是道侣、是夫妻,哪有危险时丈夫抛弃妻子自己跑了的!”不知何时,林政回来了,听到这话,当即冲进来咆哮。
程军被他陡然一嗓子吓得差点心脏骤停,他稳了稳身体,不住地扶着心口,“林、林道友,你不是走了么。”
林政脸色难看,没好气冲林祥道:“还杵着做什么,没听见人家赶人么!”
程军:……
林祥摸了摸鼻尖,歉意地施了礼,跟着出去,林运也道:“我去送送他们。”
走出宗务峰范围,林运当即道:“十六叔,你今日行为不妥,我们是来交好的,不是来结仇的,何必下她面子。”
林政运了运气:“我就是看不惯她那态度,与她师尊一个样,背弃道义在先,还高高在上。你听听她那些话,去汾水城找云梨核对,说得好似我们见钱眼开。”
人在气头上,什么话听在耳朵里都变了味,林运无奈:“她才进宗门多久,余笙姑姑的事情压根不知道,她只是就事论事。”
林政也知他反应过激了,但是当着小辈的面,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比杀他还难受,于是嘴硬道:“扶玉那样宠她,谁知道有没有私下告诉她。”
想想气不过,又道:“你也是,对穆妍一个小小筑基期客气什么,没得让人看不起我林家,什么时候需要对她一个奴婢好言好语。”
林运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直接道:“你先回去吧。”
这次从九黎渊秘境回来的人中,最让人意外的就是这个穆妍,她可是数万年来唯一活着出来的炼丹师,无论是她自己本身有什么秘密,还是有人护着她,都说明这个人不能惹。
若不然,别的不说,光是她与凤凰一起在幽冥鬼泽待了三年,就有一堆人想要打劫她。
三年啊,什么奇珍灵植摘不到,摸不清她的底细,多的是人想要与她交好。
人家只是住在宛清殿,还真以为跟以前一样,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丹童。
自己这个族叔天赋不好,耳朵也不好使,云梨是金丹期,穆妍是筑基期,刚才穆妍却称呼其云师姐。
这说明传言不虚,二人关系极好,得罪一个不是把另一个也得罪了么,况且她与安染的关系也不错,这是要得罪一串啊。
宗务峰里,安染穆妍也久久不能平静,这个消息着实是太震惊了,扶玉竟然有道侣,还是林家人!
因为林惜的关系,林家她们没少去,从不知道林苏两家还有这恩怨,也没有任何人提起过。
若不是今天林政的态度,她们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安真人?”
见安染久久不语,程军心中打鼓,这事对他们外人来讲,就是听个趣儿,对安染真人来讲,却是有当面抵抗她师尊的嫌疑。
安染吐出口气,道:“我们去找大师兄!”
她有种预感,女魂就是余笙!
照林运所说,扶玉辜负余笙在先,还害死了她,林苏两家就算不势同水火,也不该像现在这么和谐才是。
毕竟余笙可不是普通的林家族人,她是修炼到元婴的天才,每一个对家族的作用都至关重要。
可如今这个情形,除了林家三房因这段恩怨对扶玉耿耿于怀,其他人没有任何介怀,甚至扶岳这个林家当家人,对扶玉还照顾有加。
如果他知道扶玉就是余笙,一切就说得通了。
如果掌教知道这事,他极有可能也知道假扶玉要自己的寿命,如此一来,扶玉死了,自己活着,他头一个怀疑自己。
不行,必须得尽快确定这个事情!
二人急急御剑赶到源木峰,也顾不得丹寅真人在没在修炼,安染直接闯进去,问道:“大师兄,师尊与余笙真君是道侣?”
丹寅真人正在翻账册,屋里突然冒出两个人,他简直要被吓一跳。
看清二人,他无奈地揉揉眉心:“你们俩不是在炼丹么。”
安染深吸口气,耐着性子三言两语把林政等人来谈赔偿的事儿说了,再次问道:“师尊与余笙真君真是道侣啊?我怎么没听过?”
说到此事,丹寅真人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这事确实是扶玉做得不地道,只是他们做人徒弟,哪有徒弟议师尊是非的。
以前是不好说,但如今既然小师妹问起,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得让她做到心底有数,以后面对林家人的刁难,也好应对。
想了想,他尴尴尬尬地开口:“是有这么个事儿,千年前余笙真君出事后,林家说什么也要结束这段姻缘,和离了。”
“师尊也是觉得对不起余笙真君,自那以后,就苦练术法,也是想再遇到那样的情况,不至于束手无策,只能等人来救。”
“为此,他连丹道也疏忽了,后来就彻底将宗门的炼丹大业交给了师弟。”
安染与穆妍快速对视一眼,看来意外后余笙就夺舍了扶玉,余笙是法修,压根不会炼丹。
细细想来,当初扶玉能成为太清峰峰主,凭得是他的炼丹本事在那一辈中是翘楚,可是她们从未见过他炼丹。
以前没有怀疑,也就没有注意,甚至还自己给他找了合理的借口,元婴修士嘛,又有丹阳这个炼丹狂人在,有事弟子服其劳,炼丹交给丹阳真人也是历练。
如今想来,却满是破绽!
安染魅长的双眼猛地一亮,露出些了然:“那天我看师尊对着一女子的画像出神,不会就是余笙姑姑吧?”
丹寅怔了怔,“师尊对女子的画像出神?”
当年那件事情之后,师尊性情大变,对余笙真君讳莫如深,不仅自己不愿意提起,也不愿别人提起,是以小师妹进门,他们谁也没有提起这事。
安染点点头,走到案前,提笔在纸上勾勒出一抹英姿飒爽的身影,“我大概瞥了眼,约么是这个样子。”
当年作为梁国公主,她也是认真学过画的,不管意境,只单单画一个人像,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寥寥几笔,就勾勒出女魂的大致容貌。
丹寅真人目中一凝,失声喃喃:“真是余笙真君,这么多年,师尊还没放下么?”
他有些不可置信,又有隐隐的释然,师尊不是别人口中的冷血负心人,他只是接受不了妻子逝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