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加糖(15)
从小儿子嘴里得出“一般”的评价,章老太太明显不信。
她斜了儿子一眼,公然吐槽:“你这种直男哪里懂女孩漂不漂亮,天仙在你眼里估计都是普通人。”
章秋白:“……”
章秋白没好气反问:“那您还来问我?”
章老太太:“这不是刚好聊到了,我就随口问一句嘛!”
严琼面露好奇,“大姨,您没看过阿继的女朋友吗?”
“我上哪儿看去?”章老太太眯起双眼,笑容满面,“阿继可宝贝他那女朋友了,藏着不让我看。不过他爸妈是见过的,听说长得挺漂亮的。”
严琼:“那您得相信我大哥大嫂的眼光,他们说漂亮就绝对差不了。”
章老太太说:“这不是没见过,好奇嘛!”
严琼睨一眼身边的年轻男人,他神色自若,全然不感兴趣的样子,像是局外人。
她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心理素质就是牛逼。章继那孩子连他小叔的一半段位都达不到。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给老太太支招:“大姨,您想看阿继女朋友还不容易,哪天找个机会让大哥大嫂把人约出来,您远远看一眼不就行了。”
“我是怕吓着人家小姑娘。”
“这有什么好怕的,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的。您放心,现在的小姑娘胆子大着呢,这么点小事压根儿不带怕的。”
章老太太听严琼这么一说,当即就决定让大儿子大儿媳去安排。
“等见了这姑娘,要是人品过得去,我寻思着干脆安排双方家长见个面得了。两孩子谈也谈了两年了,也是时候定下来了。我这一把老骨头,临走之前还想看到宝贝孙子结婚。”
老太太这话信息量也忒大了点!
严琼瞪大双眼,下意识朝章秋白看过去,有些不可思议地问:“大姨,您同意这姑娘嫁进章家?”
据她所知,顾千俞家境普通,顶多算得上小康,和豪门相差甚远。
老大章庭方和老二章郁疏都是豪门联姻。且都是章老爷子亲自做主挑的儿媳妇。没道理到了章秋白和章继这里就打破传统。
章老太太笑着说:“只要两个小的愿意,我这当奶奶的有什么好不同意的。咱们家又不需要让小辈去联姻,结婚当然还是要挑自己喜欢的。”
老太太开明得简直不像是章家人。
“我大姨父,大哥大嫂也没意见?”严琼追问。
“他们能有什么意见?阿继高中不敢早恋,读大学也不谈恋爱,这么多年身边连个走得近的姑娘都没有。好不容易去悉尼留学谈个女朋友,大家伙高兴还来不及呢!”
严琼突然有点同情章秋白了。墙角这么坚固,他该从哪里开始撬呢?
——
简单吃过晚饭,两位年轻人又陪章老太太聊了会儿天。一直待到八点,两人才离开。
严琼最近在休假,车也懒得开,傍晚打车来的医院。章秋白还得送她回繁花巷。
一坐进车里,严小姐身体懒散一靠,忍不住感慨:“老娘天天给靳恩亭开车,终于有人给我当回司机了。”
章秋白:“……”
章秋白扶住方向盘,懒得搭理对方,专注开车。
车子夹在两车之间,挨得又近,又是现实版侧方停车。
如果依到顾千俞那蹩脚的技术铁定开不出来。
他熟练转动两下方向盘,车子顺利离开车位,随后一脚油门径直冲出停车场。
暴雨后的城市难得寂静,路上车流稀疏,远处浪江风平浪静,渔火星星点点。
车窗押了一半,微风阵阵侵袭,青草味儿裹着一点尘土气息扑进车厢,纠缠人的呼吸。
严琼鼻子发痒,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哥,纸呢?”她捂住鼻子,伸手找纸巾。
章秋白见状赶紧摇上车窗。
“储物格里,自己拿。”他腾不开手,指使严琼自己拿。
严琼拉开储物格,一眼看见一包抽纸。抽纸旁紧挨着一只白色纸袋。某个大牌化妆品的logo落进她眼底,清晰而醒目。
她是这个牌子的死忠粉,家里护肤品、化妆品全是它家的。她一眼认出这袋子里装的是口红。
口红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严琼静看数秒,不着痕迹地剥离掉目光。她抽出纸巾擦了擦鼻子。偏头对开车的人说:“哥,那么漂亮的姑娘你居然说人家长得一般,你这口是心非的本事比靳恩亭还更上一层楼。”
章秋白:“……”
这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章秋白顺着严琼的视线很快就看到了那只白色纸袋。
距离上次电视台访谈又过去了一周。而这支口红始终没还给顾千俞。
而她一句也没问过。看来是打定主意不要它了。
视线淡淡略过,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寡淡无波。
虽说是表兄妹,可章秋白只比严琼大两个月,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
优越的皮囊,加之还有钞能力加持,这些年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其中不乏也有一些费尽心机自荐枕席的。
可他始终无动于衷,和所有异性都保持着安全距离,堪称守男德典范。
恋爱倒也谈过两段。但怎么说呢,君子之交淡如水,不像是谈恋爱,更像是交兄弟。合则聚,不合则散,从容体面。分手以后照样可以当朋友。
倒是头一次见他对一个姑娘这么上心。关键还是侄子的女朋友。
也不知道顾千俞究竟有什么魔力。
严琼内心的八卦因子瞬间被点燃,忙不迭问:“哥,你和千俞妹妹怎么认识的啊?是两年前咱们一起去悉尼参加我哥婚礼那次认识的吗?”
章秋白:“……”
见对方不吱声,她迫不及待又问:“你回国以后和她有联系吗?”
问完,她又自说自话:“肯定没联系,不然她也不会变成阿继女朋友。”
章秋白:“……”
“那支镯子也是那次送给她的?”
“不愧是咱们章总,两百万的镯子说送就送了。”
“她都不知道那镯子的真实价值,她以为是佘太翠,根本不值钱。”
……
男人剜她一眼,音色沉凉,“严琼,你知道你现在像谁吗?”
严琼一愣,忙问:“像谁啊?”
“像极了村里那些长舌妇,嘴叭叭个不停。”
严琼:“……”
严琼也不是吃素的,当场怼回去:“我是长舌妇,那你是什么?爱而不得的可怜虫吗?”
章秋白:“……”
这对表兄妹时不时就拌两句嘴,无伤大雅,谁都不会往心里去。
章秋白的嘴和靳恩亭有的一拼,严琼别想从他嘴里撬出点感情八卦。
她死心了,转头玩起了手机。
周遭再度陷入静默,一时无话。
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耳旁冷不丁又响起男人一贯低沉冷冽的声线,“医生说我妈最多还有三个月。”
闻言,严琼指骨发.硬,下意识握紧手机。
她张了张嘴,声带像是被堵了把粗沙,嗓音艰涩,“大姨她……”
好多话想说,可惜根本说不出来。
一回头,迎上章秋白的目光,坚毅又冷静,“在此之前,我不会做什么的。”
——
将严琼送回家,章秋白开车离开。
车子穿梭于昏暗狭长的砖石巷,头顶路灯被茂密的枝叶割得稀碎,留下一道道斑驳的残影。
晚上八点多,狭小的一方天地,空气似乎都不再流动,周围静谧异常,如同世界末日降临。
章秋白忽然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精疲力尽。
他本该回精言公寓,方向盘一转居然鬼使神差开到了枝白路。
黑夜里灯牌漆亮,馄饨店烟熏火燎,食客众多。
下午这场暴雨也没能影响食客觅食的热情。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眼神四处搜寻,远远瞧见那抹倩丽的身影。
顾千俞穿着工作罩衣,穿行于食客中间,忙着点单,忙着端馄饨。
动作熟练,从容不迫,不见任何手忙脚乱。脸上挂着招牌式微笑,谁见了都觉得温暖。
目睹她的笑颜,他焦灼不宁的心绪莫名其妙就定了。
章秋白不打算下车,就这么安静看两眼,过一会儿他就离开。
他专注看向店内的人,浑然不觉有个小小的身影走到了主驾车门外。
小朋友踮起脚尖,砰砰砰敲打车窗。
章秋白赶紧摇下车窗,外头探进一张圆嘟嘟可爱的小脸,一脸惊喜,“小叔公,你来啦!”
他还没反应过来,小朋友又对着店里一声吼:“姑姑,你快看,小叔公来了!”
章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