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考试周终于过去了。其实对于学业,我一向没有太大的兴趣,也不是十分讨厌,必须学的我就坐下来认真地学,不必要的我从来不主动去碰。对我来说,上大学是我从上学前班的时候就认定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为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空闲的时候,我喜欢看看小说,写点东西,从最初几百字的生活故事,散文随感,渐渐发展到几万字的爱情小说。同学们拿着我写的东西相互传阅,每个人看完了几乎都会问,你为什么不投稿呢?我淡淡地笑,我没想过,那只是兴趣,不是谋生的手段,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投到哪里。将我的故事变成铅字,似乎太遥远,太奢侈了。
将床单被罩统统拿到表姐家去洗,做一次最后的大扫除后,我就该收拾东西回家了。表姐说如果我回去没什么事,就留在这儿,她帮我找家教带,过一阵子他们要去旅行,希望我也去。我没答应,无论如何,我是独女,暑假如果再不回去,母亲会很伤心。
洗衣机运转的声音不大,我听到门铃响,姐夫去开门,然后我听到宁海辰的声音。我拉开洗手间的门,看到他拎着一包衣服。
姐夫笑道:“你们俩真会凑热闹,连洗衣服都一起。”
宁海辰笑道:“早知道她洗我就明天拿来了。沐阳,你们从今天开始放假了吧?”
“嗯,昨天下午考得最后一科。”
“考得怎么样?”
“还行。”
他把衣服包递给我,“先帮我放在边上,等你洗完了我再洗。”
我理所当然地道:“给我吧,顺便帮你洗了。”
他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半天没动。
我疑惑道:“怎么了?”
他站直,手臂搭在门框上,看着我笑道:“你不是说连男朋友的衣服都不给洗吗?我受宠若惊呀。”
“顺便嘛,反正往里一塞放点洗衣粉就完了。姐夫的我都帮忙洗了,不差你这两件。”
“他是你姐夫你当然帮他,那我算什么?”他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我看他一眼,勾起一个坏坏的笑容,“算外甥喽。”
“哈哈!”姐夫在屋里大笑,“吃亏了不是?原来咱们家沐阳也会涮人啊。”
“咳咳!”宁海辰干咳两声,脸涨得通红,朝我瞪眼睛,低声道:“小丫头,学皮了是不?”
“嘻嘻。”我吐吐舌头,“谁让你要问,不然你自己说你算什么?”
“我……”他语塞,急忙转移话题道:“舅妈和洁儿呢?”
姐夫道:“逛街去了。”随后还叹了口气道:“女人呐,女人呐。”
我擦干了手出来,瞪眼道:“女人怎么了?”
“嗯。”姐夫清了清喉咙,“没怎么。”然后朝宁海辰挤挤眼道:“我怎么忘了这里还有个女人?”
宁海辰用力揉乱了我的头发,道:“她算女人么?”
“喂,宁海辰,”我不干了,“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你看你那样子,嘴噘的高高的,分明就是个孩子么。”
“孩子怎么了?论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小姨呢。”
“嘿,小丫头!”他弯下身子对着我的眼睛,“我警告你哦,别总拿这件事做文章。”可惜他的声音太温润,眼神太柔和,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我昂起头,得意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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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宿舍我是最后一个走的,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我突然感到一阵伤感,毕业了之后,大家各奔东西,留下的也就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吧。我摇摇头,锁上门,提起重重的行李箱,还好一个月之后回来,这里依然会聚齐八只鸭子,热闹得像菜市场。
下了楼,赫然发现宁海辰就站在楼门口,我急走两步,差点被箱子绊倒。
他急忙上前扶住我,无奈地道:“小心点,看你,走个路也会摔跤。”
“你怎么来了?”
“刚好有空,记得你好像是今天走,就过来看看。”他提起箱子,拉起我的手往外走。
我笑了,“真好,为什么我去年没认识你呢?就不用自己提箱子了。”
“怎么不叫舅舅舅妈送你?”
“你知道姐夫很忙,表姐第一年寒假的时候去送我,结果晕车晕得一塌糊涂,害我上了车还要担心她,还是算了吧。”
“那没有同学送你么?”
“她们已经走了。”
“男同学呢?”
“我跟我们班男生没有深交的,而且,我也不想他们送。”
“你呀。”他揉揉我的头发,“以后我送你。”
“真的?”我兴奋地道:“说好了可不许反悔哦,以后每个假期你都要送我。”
他笑笑,勾住我的手指,用力点头。
火车上的人不多,宁海辰帮我放好皮箱,又检查了一下食物,殷殷叮嘱:“不要喝太多矿泉水,很容易胀肚,下车的时候喝不了就丢掉,带着很重的。钱包贴身放好,打盹的话把这件衬衫盖上,空调一开车厢里很冷,中间停靠的时候不要随便下车走动。下车时请旁边那个小伙子帮你把箱子拿下来。到家之后打个电话报平安,知道么?”
“知道了,又不是第一次坐车,只有六个小时,很快的。”
他又朝坐在我旁边的阿姨道:“大姐,麻烦你照顾一下了。”
阿姨和蔼地笑道:“没问题,没问题。”
“好了好了,”我推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罗嗦?快下去吧,你站在这儿挡着人家了。”
他又一次揉了揉我的头发,专注地看着我道:“那我走了,自己小心一点。”
“知道了,走吧走吧,车快开了。”
快走到车厢门口时,他回过头来,好像想说什么,但到底什么也没说,下去了。
身边的阿姨道:“你哥哥真疼你。”
“哥哥?”我微怔,虚应地点头道:“哦,是啊。”我把脸贴在封闭车厢的玻璃上,看到他站在月台上,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默默地看着我这扇车窗。我朝他挥挥手,他浅浅一笑,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汽笛声响,火车渐渐启动了,车窗缓缓掠过他笔直的身影,逐渐加速,越来越远,他浅浅的笑容在视线中变得越来越模糊,我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依依不舍的离别之情。依依不舍?我跟宁海辰,短短半年,就已经有依依不舍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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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暑假过得混乱而无聊,母亲说父亲想搬回来住,问我什么意见,我说我没有意见,只要母亲没有意见就好,毕竟,日后跟他朝夕相处的人不是我。他们要分开我没有能力阻止,要和好我更没有立场说不。老姨说:“这孩子对父母的事情怎么这么冷淡呢?”冷淡?是的,我冷淡,因为我不知道在整幕戏中我该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难道说,他们要分开的时候我哭天抢地地不同意,要和好的时候我欣喜若狂地拍手叫好,就表示我不冷淡了么?我只是不想成为一段悲哀婚姻的惟一牵系,如果为了我勉强他们在一起,那么我宁愿他们不要在一起。但是,如果我是他们复合的惟一借口,那么我很愿意做这个借口。
在我离开的前一天,父亲搬回来了,他们卧室的灯亮了一夜,我也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爸爸妈妈一起送我去车站,临开车前,我附在妈妈的耳边说:“妈,我很高兴你们和好了,既然和好了,今后就不要分开,别让我再经历一次跟谁的选择,我不会选,因为我两个都不想失去。”母亲的泪一下就涌出眼眶,她大概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的感情危机对我的伤害有这么深,她认为只要给我一个完整的家,父爱和母爱就够了。可是我很贪心,我要我的家不仅完整,还要和谐,幸福,快乐;我要我的父母不仅爱我,还要彼此相爱;我要他们给我对生活、爱情和婚姻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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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九月,是我出生的季节,过了今天我就满二十一周岁了。早晨起来张开眼睛,一缕温暖的晨光射进瞳孔,将眼前的世界辉映得一片灿烂。我伸了个懒腰,小腿碰到什么东西,再一动,腰也被硌了一下,掀开被子,被窝里满满地都是礼品盒,头发上也不知什么时候让人别了两只五颜六色的发卡。我惊喜的看向其他床铺,大家都还在睡,这票姐妹常常这样出人意料,这次不知道又是谁的主意。
我满怀期待地小心翼翼的拆着包装,忽听睡在我对头的陶江平一声大喊:“起!”七条被子一起飞起来,大家齐声喊道:“沐阳,HappyBirthday!”
“天啊!”我还没来得及感动,江平已经一下蹦过来,在我脸上响亮的“啵”了一口,晶晶跳过来叫道:“讨厌!让你占了先了。”然后也用力亲了一下,然后是晓虹,下铺的四个姐妹挤成一团,嚷嚷着:“我先上。”“我先上。”“我先。”“我先嘛!”
江平悠哉游哉地爬下床,端着脸盆开门出去,站在走廊里大声喊道:“嗨,今天秦沐阳生日咯。”
于是晨起洗漱时,每一个认识我的人都笑着道:“沐阳,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这是我二十一年来过的最快乐的一个生日,一天中收到无数的祝福,中午接了家里的电话,下午一下课,全宿舍的人就直接杀出校门奔向旱冰场,然后到索非亚广场的露天咖啡座吃晚餐。她们买了一块小蛋糕,插上二十一根蜡烛,顺着跳跃的烛光向上看就是索非亚教堂的圆顶。
江平催促道:“沐阳,许个愿吧,听说生日这天对着教堂圆顶许愿很灵的。”
我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信了?”
晶晶嚷嚷道:“管它迷不迷信,既然已经来了,就许一个吧。”
我静静地看着那些橘红色的红光,双手合十,慢慢闭上眼睛,一会儿张开,轻声道:“好了,吹蜡烛吧。”
姐妹们欢呼:“好喽,吃蛋糕喽。”八只恶狼伸出魔爪,五秒钟之内结束战斗,扫荡干净。我们抹着彼此嘴角的奶油傻笑,晶晶瞪大眼睛问:“咱们刚才吃了饭没有?”
晓虹傻傻地道:“吃了啊,刚吃过你就忘了?”
晶晶指着一丁点儿残渣也不剩的蛋糕盒问:“那怎么还这么有战斗力?”
“哈哈哈哈!”一阵毫不淑女的恐怖大笑来自其他六匹恶狼,最后大家决定再去吃烤肉,顺便来点生啤,据说这样比较容易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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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确比较容易饱,也比较容易醉,返回学校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晕晕乎乎的了。江平和晶晶把我夹在中间,不停地追问我许了什么愿。
我呵呵笑,“不是说说出来就不灵了么?”
“没关系,”江平怂恿我,“你悄悄告诉我,上帝不会知道。”
“嗤——”晶晶嘘她,“上帝要是耳聋就不叫上帝了。”
“呵呵呵……”我傻笑,突然发现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停了下来,仔细再看,惊讶地唤道:“宁海辰?”难道上帝真的听到我许的愿了么?
他跨在车座上,右脚支撑地面,车身几乎全横过来,昏黄的路灯照在他身上,映出他略长的头发和未刮的胡子。他朝其他人礼貌的点头,最后目光定在我身上。
我不由自主地松开江平,向他走去。
江平拉着其他人道:“走吧。”
我听到有人问:“那是谁啊?”
“沐阳的亲戚,我们先走吧。”
我没有费神跟她们解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宁海辰身上,喃喃地问:“你不是出差了?怎么会在这里?”开学来时,就听说他跟着姐夫出差了,从送站那天算起,我们整整两个月没有见过。
“今天回来的,我刚从舅舅家出来,给你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都没人听。”他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顶,手指顺着发丝梳过,眼神有些迷离,大概是光线的关系,连声音都显得低沉了,“你的头发长长了。”
“是啊,好久没剪了。”我想我真的喝多了,因为我觉得脸颊好热,脚下也有些虚浮。
他的大手撑住我掖下,微皱眉头,问:“你喝酒了?”
“嗯,喝了不少。”
“女孩子喝酒不好。”
“嘻嘻,”我凑近他耳边,小声道:“今天我生日,破个例吧,你千万不要跟表姐告状哦。”
“啊?你生日?”他惊呼,“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摇着一根手指,“我告诉你哦,我今天好开心,收到好多祝福。刚刚吹蜡烛的时候,我许了个愿:我不求每个生日都像今天这样快乐,可是我贪心地希望今天可以更快乐一些。看来上帝听到我的愿望了,他让我看到你。”
他僵了一下,轻声问:“看到我会令你快乐?”
“嗯!”我用力点头,“我本来以为还要一个星期你们才会回来呢,要是能够收到表姐和姐夫的祝福就更好了,可惜他们也不知道我今天生日。”
“那容易,我现在带你过去。”
“不要。”我用力摇头,摇得有点晕,“我喝了酒,表姐会骂我。”
他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串东西放在我手中,“这个给你做生日礼物。”
“什么东西?”我提起来仔细看,淡黄的,小小的,圆圆的,硬硬的,一颗一颗串在一起,两颗碰撞发出一种空旷的声音,好像什么东西的果实。
“山贝的果子,做头饰用的,不过你头发还不够长,可以当做手链。”
“山贝?那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出差的时候看当地的女孩子都带这种东西,很漂亮,就买了一个。本来也是准备送给你的,今天刚好派上用场。”
“谢谢!”我呵呵笑着往手腕上缠,却怎么也弄不好。
“我来。”他仔细地执住链子两端,将最边上的两颗果子缠在一起,拧了几个扣,然后托起我的手腕看了看,笑道:“刚刚好不会掉下来。”
我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手腕有多粗啊?”
“我猜的。”他眼中的笑意又有些迷离了,大手滑过我的脸庞,握住发梢,郑重地道:“沐阳,生日快乐。”
“谢谢!”我想我一定是开心过头了,因为我居然踮起脚尖,在他左颊上轻轻地亲了一下。不过见他傻呆呆的半天眼珠都不会动的蠢样子,我又笑出声来。
“小丫头,淘气!”他终于回过神,狠狠的揉乱了我的头发,抓起我的手道:“上来,我送你回宿舍。”
“好。”我熟练地跳上后坐,双臂自然地圈着他的腰,额头抵在他宽厚的背上,轻轻哼唱:“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他拍一下我的手背,笑道:“哪有人自己给自己唱生日歌的?不害臊。”
“那你唱给我听啊。”
“到处都是学生,我才不唱。”
“哼!”我用头重重地撞他一下。一会儿,就听到他温和清朗的声音:“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宿舍楼很快到了,我有些不情愿地蹦下来,突然瞥见玄观的灯下映着一个人影,我下意识地抓紧宁海辰的手臂。他发觉,低头问我:“怎么了?”
是白震宇,他愣愣地站着,手里提着一个蛋糕盒子,看到我和宁海辰,呆了片刻,转身走了,长长的背影显得黯然失落。
宁海辰也认出他了,关切地问:“他又开始困扰你了?”
我摇头,“这学期他辞掉了支书的工作,几乎没跟我说过话,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又……”
“也许他只是想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去追他吧。”
“不要。”我坚决摇头,“都快关楼门了,我要回去睡觉。”
“你呀。”他无奈地看着我,“好了,快进去吧,我也要走了。”
“嗯。”我走进楼门,侧头看一眼白震宇离开的方向,心头莫名地浮现出他刚刚落寞的影子。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错就错在他喜欢的是我,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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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下,山贝的果实居然是乳白色的,发出晶亮的光泽,像珍珠,不过比珍珠大一些,圆一些,轻一些。我喜欢它们碰撞时发出的“空空”的声音,像悠远的山谷中的回音,让人感觉十分宁静祥和。
陶江平在我身边坐下,问:“想什么呢?”
我淡淡地道:“什么也没想。”
“骗人!我敢打赌你在想宁海辰。”
我诧异道:“你怎么会这么说?我真的什么都没想,就是在听这个声音。你听,空空、空空、空空,像什么?”
江平凑近我,迷惑地问:“像什么?”
“山谷的回音。”
“嗤——”她嘘我,“只有你那种文学家的脑袋里才会想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要我啊,宁愿想一想宁海辰。”
“干嘛想他?”
“你不是喜欢他?”
我失笑,“说什么呢你,他是我表姐夫的外甥。”
“那又怎么了?爱情面前,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体重不是压力,现在连性别都不是阻力了,何况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甥。”
“哈哈!”我大笑,“你哪儿学的这些歪理?”
“别跟我打哈哈,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嗯——”我偏头思考,“喜欢,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
她伸出一根食指,又伸出另一根,两根一勾道:“一个男,一个女,还有哪种喜欢?”
“废话,你跟你哥还是一个男一个女呢。”
“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宁海辰就像我哥哥,疼我,宠我,关心我,陪我玩,帮我说话,又像一个好朋友,说些心事,解决烦恼,闲来无事的时候还可以寻开心。”
“啧啧,”江平咂嘴,“小说里情人都是从哥哥开始的哦。”
“去!”我推她一把,“做你的春秋大梦吧。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不一样的,至少我不一样。”
“你为什么不一样?”
“因为我不要情人,我想单身。”
“单身?”她的下巴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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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身?”表姐嘴里的一块西瓜掉下来,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我,“我的乖乖,沐阳,你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吧?”说着还上前摸了摸我的额头。
“没有啊。”
“那怎么突然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可怕?”我笑,“表姐,你也太落伍了吧,亏你还是高级知识分子,大学老师呢,你不知道现在单身贵族很流行么?”
“我不知道。”表姐一本正经地坐到我面前,“我只知道,人这一辈子一定要谈恋爱、结婚、生子、有个家,否则就会有遗憾,会不完整。这不是流行不流行的问题,是现实问题。你们这些孩子,怎么知道一个人生活的辛苦?怎么了解一个人面对生活压力时的疲惫?怎么知道有一个臂弯让你靠的幸福?”
思想政治课开始了。我小声咕哝:“现在这个世界除了自己,谁的臂弯靠得住啊。”
表姐翻了个白眼道:“你们听听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洁儿叫道:“妈妈,我们同学也说要做单身贵族呢,我也要做,很酷的哦。”
“你看。”我搂住洁儿得意地道:“这才是新新人类,你们啊,过时了,跟我们有代沟了。”
姐夫戳了我一下笑道:“跟洁儿论在一起,你也不害臊。”
宁海辰靠在床上,反常得沉默。我上前道:“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你觉得我们谁说的有理?”他牵强一笑,没做声。
我推他,“说么,不准保持沉默,必须发表意见。”
他想了想道:“都有理。”
姐夫笑道:“狡猾狡猾地。”
他很认真地道:“真的都有理,如果没遇到你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单身也没什么,以现在的经济条件和社会福利,单身是绝对可行的,但是如果遇到了那个人……”
我追问:“怎么样?”
他揉揉我头发,漫不经心地道:“等你谈了恋爱就知道了。”
“对对,”表姐附和,“海辰说得对,等你谈了恋爱就知道了。”
“哼!”我一撇嘴,“我才不谈恋爱呢,我要单身。”转头之间,觉得宁海辰的脸色突然黯淡了,我关切地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哦,做了一天的实验,有点累,我躺会儿,你帮忙做饭吧。”
我忙道:“那你赶快躺着吧。”
洗了菜回来,见洁儿在看电视,姐夫埋进电脑,宁海辰跑到洁儿的房间里躺着了。我过去坐在床边,探了探他的额头道:“真的不舒服就去看医生。”
他扬起一抹笑,淡淡地道:“没事,陪我坐一会儿吧。”
“好啊。”
他握住我的手腕,聚拢眉心,语气低沉地道:“我头疼。”
“那我帮你揉揉。”我将冰凉的手指放在他太阳穴上轻按,感觉很烫,担忧地道:“你不是发烧了吧?”
“不是,是你的手太凉。”
“是么?”我碰碰自己的额头。
“不信你用你的额头碰碰我的。”
“哦。”我听话地低头去碰,还是他的热,连呼吸都很热,“我看你真的发烧了,我跟表姐要体温计。”
“不用。”他拉住我,让我半边身子都俯在他身上,眼神中带着我不熟悉的光泽,他是不是烧得有些糊涂了?
盯了我好一会儿,他突然笑了,笑得温柔且灿烂,捏了下我的脸道:“傻丫头。”
我揉着被他捏疼的脸,抱怨道:“干吗说我傻?我看你真的烧糊涂了。表姐,你们家体温计呢?宁海辰好像发烧了。”
“啊?”表姐风风火火地进来,焦急地道:“不是吧?在这里在这里,快量量。”
三分钟之后,表姐拿着体温计道:“没发烧啊,海辰,你到底什么地方不舒服?”
他笑,中指点着自己的胸口。表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眨眨眼睛出去了。
“这里不舒服?”我按着他的胸口,“你不是有心脏病吧?”
“傻丫头!”他忽一下坐起来,曲起指节敲我的头,“你才有心脏病呢。”吓了我一跳。
晚上回去时,他用自行车推着我,突然回过头来问:“沐阳,是谁灌输你单身的思想?”
“这还用灌输么?年轻人都这么喊,我上高中的时候就有很多女孩子立志单身了。”
“只是为了追赶潮流?”
“嗯——不全是吧,我只是觉得爱情有很多烦恼,还是单身比较好。”
他不说话了,良久才叹口气道:“沐阳,谈场恋爱吧,单身是不结婚,不等于不谈恋爱,对不对?”
我迷惑道:“既然不结婚为什么要谈恋爱?”
“爱情和婚姻是不一样的,不要婚姻可以,不要爱情可不行,会心理变态,而且,”他顿了顿才道:“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就会有正常的生理需要。”
“啊——”我大叫着捶他,“你好色哦。”
“呵呵。”他好脾气的任我打,笑声在静夜中有些阴险的味道。阴险?好奇怪,我怎么会想到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