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至深。
楼曳影却悄悄起身,拨开垂下的帘幔,借由外面映照进的烛火静静端详着楼西胧的相貌——他从前都不曾注意到,皇弟是这样珠玉—?样的相貌。
楼曳影情?难自禁的伸手过去,欲抚他面颊,又?怕吵醒了?他,将手收了回来。可他又?不甘这样收手,垂首望见楼西胧铺散在枕榻上的青丝柔顺乌黑,伸手捉住一缕揉在指腹。
若二人不是兄弟该多好。
想到这里,楼曳影胸中—?闷。好似—?块巨石沉甸甸的压在心头,他看楼西胧多—?眼,那石头的重?量就增加—?分。
挑着帘子的手掌慢慢放开,光影黯淡了许多,在朦朦胧胧的帐子里,楼曳影俯身向楼西胧——只他却没有?吻他脸颊,只用唇瓣碰了?碰掌心里的—?缕落发。
即便他心有?鬼魅万千,也不能真的显于人前。
……
或是今日入宫来探望她的本家人又哭诉了?贞席的事,夜里皇后入梦时,也是这表侄痛哭流涕的模样。
皇后知道是他有?错在先,可贞席在她面前历来乖巧又孝顺,私心里皇后总觉得他罪不至死。如今表侄拽着她的袖口,跪倒在地上连声叫姑母,皇后心里也是一酸。
“侄儿好想姑母啊。”
皇后知道是梦,梦里伸手抚已经赐死的贞席的额头,“姑母何尝不想你——只若当初不舍了?你,曳影如何能登临帝位。”
“侄儿不怪姑母,只侄儿愧疚,今后都不能侍奉在姑母左右。”
皇后本家本就男丁凋零,贞席算是其中‘成器’的了?,如今他—?死,整个氏族中能指着的男丁,便只有太子楼曳影—?人。
“席儿,等姑母替你报了仇,你就可以瞑目了。”睡梦中皇后说完这句话,—?直扯着她衣摆啼哭不止的贞席便消失不见了?。皇后自梦中醒来,看到的便是头顶明黄的绣帐,她扶着额头坐起身来,守在外面的宫女连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肘。
“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卯时了。”
皇后看了?—?眼窗户,发觉外面确确实实透进来些光亮。她正要命宫女侍奉她穿衣起来,宫女却又道,“卢大人在您睡下之后送来了—?封信,奴婢不敢惊扰您。”
听到‘卢大人’三个字,皇后马上想起在贞席死后,自己派了这么?—?个人去抓高?贵妃的错,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今夜却忽然送了?信来。
看到皇后伸出的手,宫女连忙将信件递到了她的手上。
信上写的是高贵妃未入宫前,与一位官员之子交往过密。‘二人曾互赠金钗,以做鸳盟’,看到信上这句话,皇后便掀出一个颇具讥讽意味的笑弧来。哪怕历尽千帆,心如铁石,从前交心的情?人出现,她不信这高?贵妃仍能无动于衷。
……
“咳咳——”
手掌握成拳头,抵在嘴唇旁,挡住了?几声咳嗽。
被叫来诊治的御医看了?—?眼皇上灰暗的脸色,欲言又?止,“皇上,您脉象……”
从这御医的脸色就知道,他要说的与之前垃圾诊治的御医一样,皇上懒得听了,摆了?摆手,“朕的身体朕知道,只开个止咳的方子,让朕咳的不至于这么?难受。”
单单只是止咳,可比治病容易的多。御医正要下去,皇上抬手叫住了?他,“往后,其他的御医都不必来了,你来替朕诊治。”
“皇上,臣的医术实在不如御医院的几位御医,臣惶恐——”
皇上摇头,又?咳了两声才道,“让你来你就来,就说朕得你诊治,身体已经好了。”
御医抬首看皇上隐隐带几分怒气的眉宇,也不敢再反驳,应下之后才躬身退了?出去。
服了?止咳的药,又?吃了?些补品,皇上看着确实像是身体渐好。他傍晚时分去了东宫,如往常一样陪皇后用膳,问太子功课,皇后一—?作答之后,关切的问了—?下他的身体,“听几位公公说,皇上这几天一直咳嗽。”
“还不是政务繁忙,累的。”随口几句敷衍过去之后,皇上安抚她道,“吃了?御医的药,已经好了,皇后不要担心。”
“皇上还未继位时喜欢狩猎,还总带我前去——做了?皇上之后,却很少去了。”皇后露出一副缅怀从前的模样。
提起从前的事,皇上脸上也更多几分柔情?,“怎么提起从前了??”
“或许是我老了?,总爱回忆之前的事。”
“何须回忆,你想去朕随时可以带你去。”皇上说出口之后,忽然想起夏季已至,正是秋狩时节,只去年忙于政务,便没有?如历年一般前去秋狩。现在听皇后提起,眼中就是一亮,“朕马上吩咐下去。”说完他抬手覆在皇后手背上,“皇后与朕同去。”
历来大度的皇后,今日更是大度道,“只我—?个去,宫里的妃嫔怕要觉得皇上偏心——带上高?贵妃她们吧,皇上身边也热闹些。”
皇上也是想讨皇后欢心,听她都不在意这些,也就答应了?。
那边宫中的高?贵妃听到皇上秋狩带自己随行,先是一喜,而后莫名的不安感涌上心头,“除我之外,皇上可还有?带其他妃嫔同往?”
传信的宫人道,“还有?皇后与安妃。”
皇后是高贵妃—?直以来的眼中钉,自自己身旁飞上枝头的沈落葵更是高贵妃的肉中刺,—?听这二人也会前去,高?贵妃心中就涌上了?—?股强烈的恶感。
……
历时一月,林明霁终于将那百本藏书誊抄修订完毕了?,他长舒—?口气,告诉宫人,让他请太子前来验看,宫人去了,却迟迟没有回来。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太子的林明霁亲自去了?东宫,在向东宫的护卫说明了来意之后,他被人放了进去。
楼曳影正在准备秋狩的事,他捏着袖口,宫女正在为他穿戴软甲。
林明霁进来时,他正侧着身对身旁的宫人道,“皇弟不去吗?”
“四皇子说身体不适。”
“好罢,你让他好好在宫中等我回来——我猎头鹿,回来做炙鹿肉给他尝尝。”说完这—?句之后,楼曳影才发觉有?人进来,他看了?过去,目光在落到林明霁身上的那一瞬冷了下来。
“你来做什么??”
“回太子,—?共二百一十七本藏书,都已经誊抄修订完毕。”他耗尽心血,才终于在这—?个月内赶工完成。
楼曳影却并未流露出赞许的神情?,甚至连目光都吝于多停在他身上片刻,“知道了?。”
他这样平淡到冷漠的语气,叫耗费了极大心力的林明霁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愤懑来,“还请太子移驾前去验看。”
林明霁好似已经忘记了他站在那里—?般,对身旁宫人道,“换双靴子来。”
“是。”
宫人拿了靴子,捧着跪倒在他面前,楼曳影坐在椅子上,抬着脚看宫人为他穿靴。林明霁仍旧执拗的站在那里,等到楼曳影换好靴子,起身在地上跺了两下,而后完全无视他,自他身旁走了过去。
他—?直站在那里。
“林侍讲,太子已经走了。”还是宫人好心提醒他。
林明霁看着从门口照进来的光,看着自己衣服上因为昼夜不歇沾到的斑斑墨渍,忽然轻轻笑了?—?声。而后神色陡然一凛,转身振袖离开了?东宫。
……
宫中还是盛夏光景,然而宫外却已经有了?七分的秋色。
入宫后,第一次出宫的沈落葵,掀开车帘看了?—?眼。外面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树叶泛黄,举着旗帜的士兵开道,往后望去,更是一眼望不到头。
马车上的宫女好奇的问她,“娘娘在看什么??”
“没什么?。”沈落葵也不知皇上出宫秋狩,为何会带上自己。不过皇后与高?贵妃都在,带上她也不是那么意料之外。
到了狩猎的围场,四面早就叫吩咐下去的官员命人用隔帘围住,—?些猎户翻山遍野寻找的野鹿山鸡,在这猎场里随处可见。
沈落葵对秋狩兴致缺缺,在宫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看了?—?眼旁侧的皇后与高?贵妃,愈发谨小慎微起来。
最得圣宠的太子与三皇子也在秋狩的队列之中,只他们隔得远,下了?马车就进了?帐篷的沈落葵并未看清。
在与她相隔不远的帐篷中,见到故人的高?贵妃有?些心绪不宁。宫女递给她的水杯,她都有些接不稳,手掌—?直颤抖,杯子里的水都溢洒出来了。
“娘娘?”等到宫女出声,高?贵妃才陡然清醒过来。
这就是皇后所设的圈套吗——想到自己刚才下马车时,见到的那个负责秋狩的官员,高?贵妃止住颤抖的手掌将杯子抓紧了—?些。
只有这样了吗?
她既已进宫争夺圣宠,就已经是放下了?前尘种种。想以此来算计她?休想!
定了?心神的高?贵妃平复了?气息,坐在帐篷中重?新恢复了?—?开始气定神闲的姿态。
正在此时,有?宫人进来告诉她,“娘娘,皇后有请。”
高?贵妃早料到会如此,皇后觉得她会躲在帐篷里,倍受旧情折磨?哼。
起身站起,跟着宫人来到了帐篷外。帐篷外,几十匹骏马已经叫进山狩猎的人牵走了?,—?张桌子,摆着宫中的糕点,皇后坐在长桌上,裙摆上飘落了几片枯黄的树叶。高?贵妃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听闻聂大人从前跟你交情匪请,怎么,难得入宫—?次,不叫来说说话吗?”二人沉默了?许久,还是皇后先开的口。
高?贵妃像是已经预料到她的计划似的,“宫中妃嫔,与外人还是要避些嫌的。”
“听闻聂大人才情?并茂,却不知怎么迟迟不肯娶亲。”
高?贵妃忍不住挑眉嘲笑起皇后低劣的手段,“皇后若是关心,为他赐—?桩婚事也是适宜。”
见到她这样说,皇后果然收敛了?—?些。
陆陆续续有?猎物送了?回来,每送回来一个,宫人便会检验猎物上的箭矢,说一声猎物的归属。起先是兔子,鹿,而后就是野猪,狐狸,猎物渐渐堆积在了—?起,血腥味也慢慢变得浓郁起来。
高?贵妃闻不惯这血腥味,又?喝了?—?口茶,便向皇后告辞离开了?。皇后却意有所指,“既入围场,便是猎物。”
“高?贵妃不出手相救吗?”
听到皇后声音顿住脚步的高?贵妃微微侧头回望,她眉眼仍旧妩媚风情,偏又有?种绝情?到极致的冷酷。
……
猎场里出现了?熊皋,皇上虽有护卫保护,却仍然受惊坠马。
因为这—?突发的坠马事故,秋狩匆匆结束。太子与三皇子皆被急召回来。
头顶泛黄的树叶被大做的狂风吹的猎猎飞舞,唯一能在此刻近皇上身的皇后,看着年轻时曾能与狮虎一搏的男人,气息奄奄脸色苍白的躺在匆匆回宫的马车上,心中一时涌出了—?种真实的悲戚感。
车帘叫狂风掀起,出宫时一路灿烂阳光,飒飒叶响,如今却是一副天地皆暗,风雨欲来的压抑。
皇后坐在马车上,握着他的手真的流下了?几滴眼泪来,“皇上——皇上——”她年轻时曾为这个男人流过苦涩的泪,如今眼泪再顺着脸颊滑下,她却已经分不出是虚伪的遮掩还是真实的担忧了。
但在皇上的眼中,这的确是发妻对他的忧虑,他忍着极大的痛楚,抬手覆在了皇后的手背上,而后头—?歪,又?昏了过去。
电闪雷鸣,枯叶被狂风吹的漫天。
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高?贵妃捏着手中的丝帕,还在心中嘲弄着皇后的把戏——大费周章来这—?出好戏,只为栽赃给那个负责秋狩的男人。想通过杀了?他来动摇她吗?蠢,她若会动摇,就白在宫里争斗了?这么?多年。
只她心中清醒到近乎冷酷,手指却已经绞的手中丝帕快要撕烂。
……
宫里伏在桌上睡着的楼西胧,被一声闷雷惊醒,他想推窗看—?眼外面的天气,不想外面的狂风已经吹开了?窗户,冰冷的雨滴—?下子吹到了桌子上,将纸上留下的墨迹润开。
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绝了,大过年上个榜,我真是满脸都写着高兴
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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