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第二演 琳琅梦(66)

七公主的猝然离世,并没有?在宫中掀起太大的波澜。甚至因为她出生平平,又没有多得皇上的关注与喜欢,她之离世还不?若九公主受了惊吓病了一场来的惹人关注。

楼西胧去见了一面七公主的母妃,这个在后宫之中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女人,倚着门框看庭院里那棵系了秋千的树。楼西胧猜也?知道,生性活泼的七公主生前?应当常坐在这个秋千上玩耍。

“四皇子。”有?宫女发现了他。

楼西胧拦下想要通报的宫女,将?自己手腕上那个红色刺绣的平安符拽了出来,那是七公主给他系上去的,说是能保他平平安安。细细抚摸平安符上纹路细致的刺绣,楼西胧捉着解下来的平安符,递给了宫女,“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们娘娘吧。”

宫女伸手接下,应了一声‘是’之后,就向着倚在门上的女人走了过去。楼西胧过来,本是打算安慰这个历经丧女之痛的女人,然而看到她木然的神情,又觉得言语上的安慰都太过浅薄。现在东西交还,他也?该离开了,只他转身还没有走出去几步,忽听背后一声嚎啕声,回过头便见到那女人捧着他送还的香囊,哭的跪倒在了地上。

……

宫女掀开隔帘,走到斜靠在贵妃榻上,被人轻捶小腿的高贵妃面前,“娘娘,皇上来了。”

闭着双目的高贵妃闻言掀开了眼睫,不?等她将双腿自榻上放下,皇上就已经走了进来。高贵妃作势起身相迎,已经来到她面前的皇上,就已经摆手让宫女退开,按着她的双腿坐了下来,“不?必起来了。”

“我过来,只是想看看你。”宽厚双手捉住高贵妃纤细脚踝,指腹在突起的踝骨上细细磨蹭。

“皇上这段时间辛苦了——宫中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君王,也?是疲惫极了,叹出一口气来。已经坐起身的高贵妃倚靠过去,仿佛恩爱夫妻那般抱着他的双肩。

“皇上累了就歇一歇吧。臣妾宫里的蜡烛一直为你燃着,茶也为你热着。”

如此美艳的解语花,又有?哪个男人能够抵御?

二人耳鬓厮磨的温存了一阵,想到几日前与那状元郎相约的高贵妃,顺势委婉提点了一句。皇上也?恍然想起,今年入宫的三位进士,至今还被他暂时安置在翰林院中,“本想过段时间考核了他们的心性才学再委以职务,不?想朕竟然忙的忘了此事。多亏爱妃提醒。”

“只是太傅昨日出了一道难题给皇儿,皇儿冥思苦想至三更——有?人就跟我说,天下最聪明的读书人都在朝堂上,我一想,可不就想起了那三位进士么。”高贵妃不?着痕迹将自己摘了出来,顺势也让刚刚到来,还不?想离开的皇上找到了留下来的理由。

“什么样的难题?”

“臣妾也?不?懂。”高贵妃最喜欢装傻扮痴了,男人最爱的不?就是聪明女人扮痴扮傻么,“来人,去将三皇子书桌上的那张纸拿来。”

片刻之后,宫婢捧着一张纸来到皇上面前。皇上接过看了一眼,见上面是极妙的一个上联,“原来是一副对子。”

正好此时,林赵二人与那榜眼都被宣了过来。

三人齐声道,“小人赵息玄——”

“林明霁——”

“段长生——”

“见过皇上,见过娘娘。”

三人跪下行礼,隔着遮挡的帘子,高贵妃用唇瓣轻抿了一下皇上的耳朵,送出一句柔柔软语,“皇上不?若让他们来对,正好考考他们的才学是真还是假。”

用对子来考察一个人的才学,未免太粗浅了,但耳廓叫高贵妃喷洒出的热气弄的麻酥酥的皇上,也?不?知是一时为美人心折,抑或只当作一场玩乐,竟真的应答了一声,“好。”

这对皇上而言一时兴起的考核,恰是正中了准备齐全的赵息玄的心扉,当皇上说出上对,在身旁两人都还在思索时,他便已经不假思索的对出了下对。偏偏还对的极为工整与精妙,让皇上面露几分赞赏之色。

高贵妃明知故问,“谁这样才思敏捷,这么快就对出了?”

皇上以为她不知,对她道,“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而后皇上又拟了一个题目,让他们三人各作一篇文章,等到三人手中宣纸被宫人接住,送进隔帘里面来时,目睹一张白纸的皇上,自然第一时间被这一张白纸吸引住。在看了白纸上的落款之后,皇上道,“朕出的题目,状元纸上怎么一个字也?不?答?”

“皇上恕罪。”经高贵妃提醒之后,赵息玄回去翻阅书籍,终于作出一篇极佳的文章,但他自知自己还是不如林明霁,为了压下他一头,便剑走偏锋交了一张白卷上来,如今皇上真的询问,他便说出了自己准备好的说辞,“小人高中时曾立誓,从此笔下不?做锦绣文章——古往今来,能写出锦绣文章的读书人不知凡己,青史留名?的文臣贤士,却少之又少?。”这一句话他虽然斟酌过多次,但当在天子面前说出来时,额角仍旧渗出了一层细密冷汗。

万幸皇上并没有?动怒,“你既自比文臣贤士,便说一说,你要怎么当这个文臣贤士。”

赵息玄等的就是这一句。负手侃侃而谈,显出了清风明月的气魄。

皇上言语中虽没有?流露出特别赞赏的意思,但与皇上呆在一处的高贵妃,却从皇上微扬的眉尾与对身旁近臣的耳语中,得知了皇上对今日这位状元表现的满意。

……

有?高贵妃暗中帮忙,在翰林院里坐了几个月冷板凳的赵息玄终于迎来了翻身的机会。自见到皇上之后,隔日他便被赐了一个正五品御使的职务,榜眼则成了五品的典仪,林明霁虽也被进封,也?是五品,却仍旧只是翰林院里,一个需要整日与书籍笔墨打交道的小官。

赵息玄领旨之后,都快大笑出声,偏偏他忍耐住了,表面上还装作为林明霁可惜的模样,温言温语的安慰他,“林兄如此才华,只在这翰林院里做一个侍讲,实?在是太过屈才了。”

林明霁本就没有多少?野心,皇上这一进封,恰是遂了他的心愿,面对赵息玄的安慰,他抬手拍了拍赵息玄的肩膀,“赵兄不?必为我不?平,这一官职,正是我求之不?得的了。”侍讲这一官职,他连这翰林院都不必出,可以整日与那些书籍打交道,对他而言,怕是要比为他封三品的官职更让他开心。

看着真情实?感为他开心的林明霁,赵息玄唇角伪善的笑意僵了僵。

“也?恭喜赵兄得偿所愿。”林明霁与赵息玄一直住在一处,自然能感受到赵息玄日益膨胀的野心。

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两件官袍,一件胸前绣着猛兽飞禽,放玉石皂带,一件银丝滚边,只待在衣摆上绣上简单的修竹云纹,与林明霁此刻所穿的衣裳并未有太大差别。

但就是这两件衣服,已经预示着二人自此越走越分歧的两条路。

翰林院门口前来接引赵息玄的奴才叫了一声,“御使大人。”

既有了官职,赵息玄自然不必再?呆在这里,向?林明霁略一抱拳之后,说了句“林兄,他日官场再会”便转身离开了,奴才捧着他的官服跟在他的身后。

林明霁目送他离开之后,摇了摇头,垂首整理起手边的古籍,喃喃一般的道,“所求皆不?同,又如何再?会呢。”

……

自林明霁入宫之后,一直关注着他的楼西胧,在得知进士中的二人都已高升,却只有林明霁仍旧留在翰林院里做一个小官之后,心里忍不?住为他抱起不?平来。

当初一篇文章就名动京城的状元郎,后来名扬天下,被文人推崇为第一贤臣的帝师,怎能这样寂寂无名?的困在翰林院里?

楼西胧怕林明霁心生懊丧,怕他难过,趁着太子今日被叫去御书房被父皇亲自考核学业时,他悄悄又去了一回翰林院中。

这个时候,身为侍讲的林明霁应当正在书库中才是,但当楼西胧伏在窗户上,悄悄推窗去望时,书库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他不?在吗。

心生失望之际,楼西胧从窗边走开,自正门走了进去。

书库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砚台里的墨还润着,饱蘸了墨水的毛笔搁在砚台旁,像是坐在这里的人刚刚离开。

“啪——”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异响,楼西胧回过头,见是一本书自书柜上滑倒在了地上。他走过去,正要弯腰去捡地上的书,一双跟他一样听到异响之后,匆匆从书库深处赶来的双脚停在了他的面前。楼西胧抬起头,正看到他以为不?在这里的林明霁。

“好巧。”说完这句话,林明霁也?看到了掉在地上的书。他的职务便是照看归类这里的书籍,于是他也?弯下腰去捡,手指已经触碰到书页的楼西胧,不?得不?在他伸手过来时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困的眼睛睁不开了,睡了睡了,小剧场就当夜宵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