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第二演 琳琅梦(21)

撅开的新土之中,阵阵腐臭味传了出来,近来雨水充沛,埋下的尸首经雨水浸泡,已经有些面目全非,幸而死的还不?算太久,五官身形依稀可以辨认。

翟临只看一眼,就忍不?住要呕,而他身旁的楼凤城,却面色如常不?说,还仔细观察那尸体的相貌。

“这就是那武小?陆的尸体。”看着?那叫护卫拖出来的尸首,楼凤城命人?掀开衣服,看了前胸后背多个位置,上面淤青肿胀,显然是生前重击所?致,与定那柳程罪状,说是他持利器所?杀并不?相符,“这分明是叫人?虐打致死,贞家在这青州,当真一手遮天??连那青州知府都为他伥犬。”

“贞家是皇后本家的旁支,皇后又诞有太子,这青州知府如此判案,未必是出自本心。”翟临便是臣子,想的与楼凤城自然是有所?不?同。

楼凤城冷笑一声,“他堂堂从四品官员,还会受这贞家钳制?分明是两两勾结,草菅人?命。”

翟临听楼凤城如此说,怕触忤了他,便住嘴了。

也?是楼凤城白日挖坟的举动太过打眼,没过多久,青州知府便闻讯赶来。武小?陆的尸首就横在荒冢外面,席子盖着?脸,露着?前胸与后背,知府一看楼凤城脸色,涔涔冷汗便冒了出来。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向那楼凤城行礼,“不?知三皇子来此地做什么。”

“知府大人?会不?知?”楼凤城反问?一句。

“下官……的确不?知。”

楼凤城见到?此时?还要装傻,便冷言揭穿他,“两个月前,青州发生了一起?命案——武小?陆,也?就是面前这具尸首,暴死街头,知府大人?是如何?判的?”

青州知府自两位皇子驾临青州,便一直有不?好的预感。如今不?想那预感这么快便成真了。

“知府大人?判的是那书生柳程,说他当街持刀将那武小?陆刺死。”

“此案有目击证人?,下官也?是依法判案。”听着?楼凤城咄咄逼问?,青州知府也?半点不?敢将贞家那无法无天?的公子供出来。

楼凤城听他此刻还在狡辩,面色更是阴寒,“这武小?陆浑身上下,皮绽肉烂,却无任何?利器所?致的伤口。我倒是好奇,什么样的目击证人?,能叫你堂堂知府连尸体也?不?验,便匆忙盖棺定罪?”

“是替谁遮掩?”

“是下官无能,下官即刻便重审此案。”

“免了。”楼凤城到?底是皇子,年纪尚轻,气势却已是惊人?,“知府大人?既觉得?自己无能,此案便等我回到?京城,回禀父皇后交予他人?审理?吧。”楼凤城也?懒得?再与这样的昏官争辩,只命人?叫仵作来,重新验一回尸。

青州知府跪在地上,看着?楼凤城自他面前离开后,才经由身旁的人?搀扶起?来。

“大人?——”师爷本还想再说那晚之事,但看知府面色颓败,只化作一声叹息,“如今三皇子着?手此案,若真的查出些什么来,只怕那贞家不?会轻易的放过大人?您呐。”

……

黄梨木的摇椅,慢慢晃动着?,躺靠在椅子上的青年,受用着?跪在膝边的美婢,轻轻捶打揉捏着?膝盖。旁边还有个专门为他拨葡萄的艳妾,捏着?翠绿欲滴的葡萄,喂到?他的口中。

隔帘外,一个家仆匆匆而来,“公子!”

昨夜作乐到?天?明,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些睡意的青年,皱着?眉一脸不?耐,“何?事。”

“三皇子方才命人?挖开了武小?陆的坟,还派了新的仵作重新验尸——”

又是这件事。推开美妾喂葡萄的手,从那摇椅上坐了起?来,“他想验就叫他验!”他也?不?过是赌气说的这句话,半晌之后又反悔,唾骂起?青州知府来,“这样一件小?事,他都办不?好——楼凤城一黄口小?儿,还能查到?我头上来?”

“随便再找个顶罪的去!”

听公子如此吩咐,下人?应了一声,垂着?头退了出去。

重新躺回椅子上的青年,已经没了一开始的闲适,他焦躁不?安,连刚才受用的美婢的侍奉,都觉得?十分不?合心意,一脚踹开之后,还骂了一句,“蠢东西,手上连个轻重都没。”

“公子,奴婢知错——奴婢知错。”美婢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

“出去,都出去!”将房中几个女人?赶出去之后,贞家的公子又细细思量起?来——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要柳程不?现身,这罪责他可以轻易的推诿出去——可那柳程没死!这就是他最大的心病。

“来人?!”也?是方寸大乱,他又唤下人?进来。

“公子有何?吩咐?”

“柳程还没有消息?”他问?。

“是……奴才已经派人?挖地三尺在城中找寻,应该是离开青州了。”

离开青州还好,只怕还躲在城中,状告到?三皇子面前。如今万不?能再出任何?意外,“带几个人?,去柳程的住处,将他那老娘的坟给挖了——我就不?信,他若在城中会不?现身。”

这样缺德下作的行径,令下人?略微犹豫了片刻。只他家公子喜怒无常,到?最后也?只能答应下了。

……

将那证据都搜集的差不?多的楼凤城,便已经思忖起?回京的事。翟临对这青州恋恋不?舍,直说难得?出宫一次,再多留几日。楼凤城也?觉这一路实在仓促,若如此就打道回府,确实少?了许多乐趣。

“这青州烟雾朦胧,湖光山色,与京城是另一种风景。”翟临因为陪楼凤城去挖坟验尸,恶心的中午没吃下东西,如今终于?饿了,便买了些街边小?吃,一边走一边吃,“不?如我们再在青州逗留几日?等那京城来信催促再回去也?不?迟。”

楼凤城还在忖度,嚼着?东西的翟临忽然目光一闪,“咦,这不?是四皇子么。”

楼凤城闻言望了过去,果然是带了三五个护卫的楼西胧。只此刻楼西胧还没发现他,在街上随意的逛着?。

翟临丢了手中吃剩的东西,就要凑上前去,楼凤城看了他一眼,他就又乖乖缩了回来。

楼凤城并不?愿意叫那楼西胧监视,转身欲走的时?候,身旁的翟临还有些恋恋不?舍,因为这一耽搁,想走没走成,还恰巧看见楼西胧撞上一桩是非——

“好啊,我买你的画,你还拐弯抹角的骂我!”

“打!给我狠狠的打!”

一锦衣的公子带着?一众家丁,从酒楼里扯出一个青衣的书生来。一众人?厮打之下将路都堵住了,本来在街上闲逛的楼西胧,便也?被推搡了好几下。

“公子,小?的没有,小?的冤枉啊——”

“冤枉?你在那牡丹图上写的‘一蕖荷花一蕖月,一纸牡丹一纸艳。明月能栽天?上去,纸上颜色若红颜’是觉得?本公子看不?懂吗!”这锦衣公子的确喜欢这幅画,只带回去,叫教他念书的西席先?生看到?了,说是诗是讥讽他的,他一下心中火气,匆匆便来找这文人?算账。

倒在地上,被家丁拖拽着?领口起?身的青年连连摆手。

“打!狠狠的打!”

楼西胧不?是爱看热闹的人?,只此事就发生在他的面前,其中一人?也?十分面熟——正是当日卖林明霁画作的人?。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在雨点般落下的拳头里抱头哀嚎的青年只得?告饶,“这诗不?是我写的!”

“你不?是说,这诗是你写的吗!”

“小?的只勉强认识几个字罢了,哪里会写什么诗,这画……其实是别?人?叫我卖的。”到?了此时?此刻,他也?只敢把责任全都推诿出去。

“别?人?是哪个?”锦衣公子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善罢甘休。

青年便将居住在竹林里的林明霁供了出来,为了使自己免责,他还声泪俱下道,“小?人?可怜他生活拮据,替他卖些画作——公子的牡丹图,也?是他答应小?的画的。小?的也?不?知,他会在画上做这样的功夫。”三言两语,便将自己一直以来冒名卖画的事盖了过去。

锦衣公子听罢,伸手揪着?青年衣领,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而后将他推给家丁,“今日若找不?到?这个人?,本公子就叫你下大牢!”

“带路!”

楼西胧目睹这一幕,知道林明霁恐要平白遭殃,正想着?如何?阻拦的时?候,嫌他拦路的家丁便推了他一下,楼西胧一个趔趄,身后护卫扶住他,“公子!”

楼西胧怎么说,也?是堂堂皇子,岂是这些人?可以欺负的?

看那护卫想要动手的模样,家丁即刻便搬出自己的主子,“还不?让路?我家主子可是——”话音未落,他肩膀忽然一沉,而后整个人?跪倒在地,而后一道身影落到?了他的面前。

是个身着?劲装,带着?黑色抹额的青年。正是翟临。

翟临抱着?手臂转过身来,昂着?下颌,绑的高高的墨发,发梢如马尾一般垂到?肩旁,一荡,又落到?了后背,一副少?年意气的模样,“你家主子是天?皇老子,我也?管不?着?。”

他这语气,着?实傲慢嚣张至极。

方才被他踩了肩膀,跪倒在地上的家丁,还未站起?来,翟临抬脚一跨,又踩住他的肩膀,不?放他站起?来,“你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嗯?”他语调懒懒的,尾音又带几分上挑,与脸上带几分邪气的笑意相衬,极是风流。

楼凤城没想到?翟临会这样替楼西胧出头,他方才还在看情况时?,身旁的翟临便已经运起?轻功,落到?了楼西胧身旁。如今两方对峙,他排开人?群走了进去。看到?他,翟临那副嚣张气焰才收敛起?来,踩在别?人?肩膀上的那只脚慢慢收回。

见又来了一个人?,锦衣公子的目光,在几人?中转了个来回,“你们是谁?”这几人?都是生面孔,想来应该不?是青州人?。拿不?准对方身份,锦衣公子也?不?敢如何?放肆。

楼凤城今日也?穿的一身黑,眼如琉璃,面若皎月,居于?高位的气势,只一眼便将那锦衣公子压的不?由垂下了头。

“……哥哥。”楼西胧险些叫了宫里的称呼。

楼凤城瞥了他一眼,像是有些不?屑他能叫宫外这些阿猫阿狗的欺负了去,但他到?底还是没有不?管他,“你也?配问?我的身份?还不?快滚。”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小天使:我看见了什么!二更!

渣作者:不,是我的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