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发着腐烂气息的稻草,铺在阴湿的地面上。与周围惶恐不安的死刑囚不同,被新关进来的人似乎有些?缅怀这样脏污的环境,他躺在地上,枕着自己?的手臂,毫不在意衣服上会沾满灰尘。
上着重?锁的木栅栏被拉开了?,年轻的执政官弯着腰走了?进来。他有些?歉疚的看?着关在里面的奥修,“我很想放你?出去,可是国王不允许我这么做。”
“没关系。”奥修说,“比起被直接送去处刑场,这个地方已经?算好的了?。”
执政官还?是不明白他和赛特之间的恩怨,这个自称是赛特朋友的男人,拯救了?锡金之后被赛特亲自下令关了?起来。他也试图想去向赛特探寻缘由,然而?赛特每一次都是极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他在地上蹲了?下来,洁净的衣服也顺势垂落到了?地面,“你?真的是国王的朋友吗?”
“是的,不过我们最近闹了?一些?矛盾。”奥修偏过头?,和执政官的目光对?视上。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应该很快就?会被放出去了?。”执政官也并没有完全相信奥修的说辞,只是一些?矛盾的话,按照赛特的性格绝不会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他丢进监狱。但奥修毕竟拯救了?锡金,一些?曾被他从罗马送回来的平民,甚至还?进入王宫为他求情?。
奥修调整好姿势,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样的环境里呆过了?,但事实上从他出生开始,伴随着他的就?是阴暗,潮湿,恶臭,这也是他现在能在监狱里如此自若的原因?。
年轻的执政官碰了?碰他的手臂,意有所指的说道,“锡金铭记每一个帮助它的人。”他的语气陡然锐利起来,“但前提是,这个人没有做过什么罪无可恕的事情?。”
……
赛特本来准备马上折返罗马,但奥修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计划。他不得?不留在锡金,想如何处置已经?被他关进监狱的奥修。
没有比眼前更好的解决掉奥修的机会了?,可是这么一个掌握了?自己?秘密,又深知?自己?想要置他于?死地的男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自投罗网这样的蠢事呢?
仅凭那几个为他求情?的锡金平民吗?
从监狱回来的年轻执政官看?到了?扶窗站立的赛特,他比他年轻时以美貌著称的姐姐更要动人,阳光在他眼睫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与他的眼瞳相称,有了?一种凌驾于?凡人之上的‘神明感’。
执政官脚步停顿了?片刻,在他走入宫殿,察觉到他到来的赛特从那洒满阳光的窗户旁回过头?来时,那种可望不可即的神明感忽然就?消失了?。
“你?也是来为他求情?的?”赛特问他。
执政官摇了?摇头?,“您是国王,没有任何人能干预您的决定。”
赛特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毋庸置疑他是想杀了?奥修的,然而?奥修那些?多余的所作所为,让他的臣民中有不少被奥修所打动的,而?更让他忌惮的是奥修敢涉此险境的底气。
……
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团火光,火光影影绰绰的映照在墙壁上,蚊虫在那有限的光明里横冲直撞着。
蜷缩在黑暗中的囚犯们纷纷挪动起身体来,四面都是窸窸窣窣的声响。
赛特弯腰走了?进来,与他在罗马时的简洁穿着不同,回到了?自己?的王宫,他的服饰也变的华贵隆重?起来。执政官跟在他的身后,这个代替赛特执掌锡金多年的青年人,在他面前是如此的谦卑和温顺。
“这些?人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关在这里的?”赛特问他身旁的执政官。
“一些?人是行骗的‘商人’,一些?人是和‘商人’合作的平民。”
木栅栏里的人,脸色都有些?蜡黄,那是长时间不见阳光产生的。
“本来该处决一部分人的,但因?为之前发生的事,一直没有机会对?他们进行判决。”执政官也没想到,赛特忽然会对?这样的‘小事’有兴趣。
“平民?是锡金的人吗。”
“是的。”
“从前怎么处置这些?人?”赛特问。
“撕掉身上那块那印有鹰神图腾的皮肤,将他们驱逐出锡金。”这个刑法已经?足够残酷了?,没有国家庇护的人,他们活不了?多久了?。
有被关押着的锡金的人看?到了?赛特的金瞳,他们扶着栏杆向他们的国王求饶。
“买卖自己?的同胞,比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更可恶——”
“他们也是你?的臣民啊,无论他们做错了?什么,驱逐他们杀掉他们都太过残酷了?。”黑暗中,奥修的声音传来。那些?人以为奥修在为他们说话,在他们积极的附和中,奥修再度开口,“就?将他们送到那些?被他们拆散的家庭里去吧,让那些?人来任意处置他们。”
一时间整个地牢鸦雀无声。
“那些?人没有了?丈夫没有了?儿子,一定十分痛苦吧?他们可以做耕田的牲畜来使用。”
奥修的话还?没说完,已经?有人恐惧的叫出了?‘不’。比起被恨他们的人慢慢的当作牲畜折磨,将他们驱逐出锡金似乎还?成了?一种恩赐。
“国王。”执政官将征询的目光投向赛特。
“就?这么做吧。”赛特声音冰冷,“至于?那些?商人,就?这么关在这里,从明天开始不再送任何食物进来。”语气停顿了?一下,赛特看?着那些?因?为绝望面色苍白的人,又给他们留了?一丝希望似的开口,“如果有人能活到两个月,那他将无罪释放。”
奥修坐了?起来,在这个角度赛特看?不到黑暗中的他,他却能看?到被火光笼罩的赛特。他几乎能想象得?到一个月之后这里沦为人间炼狱的惨景——而?这些?都是赛特今天的一句话所挑唆的。
赛特下达完自己?的命令,正要离开这里,奥修却叫住了?他,“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你?这么急着想上行刑台吗?”赛特反问他。
看?到赛特停下脚步,奥修抓住栅栏,让自己?埋在黑暗中的面孔显露出来,“我更想去你?的宫殿。”
……
“如愿进入我的宫殿,你?高兴了?吗?”打发走执政官之后,赛特看?着双手双脚都绑缚着锁链的奥修,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去。
在他的授意下,有人拉动绳索,将奥修手臂勒出青紫印迹的锁链绷直,他被迫踮起脚尖才免于?被吊起来的狼狈。
赛特背靠在象牙雕就?的挡板上,在他身下铺满颜色鲜艳的绸布,他用右手托着一边脸颊,神色冷淡的注视着狼狈的奥修。
奥修第一次看?这个模样的赛特,不同于?在罗马宫廷时的隐忍,他目光咄咄,举止间带着只有王室才有的睥睨和傲慢。
“和我想的有些?不同。”奥修似乎真的审视起了?赛特的宫殿。
“你?想的是什么样子的?”
“你?离开锡金的时候也才十七岁吧?十七岁的王子,不应该在宫殿里堆满玩具吗?”奥修‘天真’的发问。
和宠溺后代的贵族不同,王室的子嗣从小接受的就?是最严苛的精英教育,赛特童年里唯一在宫殿里的玩具就?是那个秋千,唯一的玩伴就?是他的姐姐。
“我在十七岁的时候,可拥有一座碎石搭建的城堡和两把弓箭。”
“你?是在拖延时间吗?”赛特可没兴趣和一个奴隶攀比过往。
“不——我只是想更了?解你?一点。”
赛特看?向鞭手,对?方会意,一鞭子狠狠的落在了?奥修的身上,奥修的衣服马上被撕裂,袒露出来的皮肤上出现了?猩红的鞭痕。
“你?曾经?养过一只鹰对?吗——你?在罗马时,救下现在这位执政官的时候,还?请求他回到锡金,去平原上帮你?去看?看?那只鹰。”在因?疼痛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奥修继续说了?下去。
赛特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自己?的事,但见到自己?的秘密被窥探,他还?是有些?不悦。
“真可爱啊,赛特。”
赛特终于?忍无可忍,命人堵住他的嘴巴之后,继续执行鞭刑。空旷的宫殿中,鞭子末尾带出的鲜血被甩到了?地面上。
“不要再说那些?废话了?。你?来到锡金,已经?做好了?准备吧?”赛特似乎一直认为他有其他准备,所以让那些?鞭手行刑时,他在一直站在旁边等他招供,“你?的准备是什么?——再不说出来的话,你?可能没机会说了?。”
奥修已经?承受了?一百鞭了?,他本来完好的衣服,现在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血迹从衣服的撕裂处沁了?出来。
鞭刑手将他堵住他嘴巴的东西拽了?出来。
奥修低着头?猛烈的喘息着。
赛特以为他痛的有些?神智不清了?,他起身走过去,拽住奥修的头?发,将他的头?颅拉扯了?起来,让他意外的是奥修还?清醒着,那双异色瞳孔与他对?视。
“如果我说我只是突然间太想见你?了?,所以什么后果也没有想到就?来了?,你?会相信吗?”
赛特当然不会相信,“想见我?为什么?”
“我爱上了?你?。”
赛特顿了?一下,发出了?十分不屑的耻笑声,他认为奥修一定和墨丘利有什么串通,所以才敢大摇大摆的来见自己?,“你?的那支军队呢?”
“我让他们先回罗马了?。”
锡金外的平原上,确实没有那支军队的踪迹了?。哪怕奥修真的跟墨丘利有过预谋,也没有必要付出这样惨烈的代价来对?付他。
“那我可以放心的杀了?你?了?。”刀尖抵上了?奥修的腹部,赛特只轻轻一用力,刀尖部分就?没入了?奥修的皮肤,“伊西斯死了?,你?也失踪了?,墨丘利会发疯的吧?”
刀尖慢慢上移,起先只留下了?一丝血线,紧跟着鲜血涌了?出来。
赛特的刀尖已经?划到了?奥修的脖颈,“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男人,却没想到你?会犯这样的蠢——既然你?爱我,那我就?亲手送你?去见死神达那特斯吧。”在他短剑刺穿奥修脖颈的那一刻,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单纯的只是疼痛,奥修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杀了?我,墨丘利真的会崩溃吗?他只会更强大,更冷酷。他不会给西塞罗太多的权力,哪怕现在给了?,很快也会收回来——你?知?道的,他是征服者的儿子。”
“大帝年轻时,就?是在杀了?自己?的两个兄弟之后,才变的战无不胜。”
“墨丘利是他的儿子——当有一天他做了?和他的父亲一样的事,你?猜他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大帝?”
这也是赛特所担心的,如果不是衰老击败了?那个疯狂的男人,他终有一天会带着罗马的军队与埃及宣战,那时候锡金只会变成牺牲品。
看?到赛特的刀不再前进半分,奥修将自己?的脖颈从刀尖偏开了?一些?,“你?只是想要锡金继续存在,想要你?的姐姐在埃及能够平安对?吧。”
赛特对?西塞罗并没有寄予太大的希望,西塞罗在他心目中只是一个羽翼未丰的孩子,如果密涅瓦没有死的话,赛特杀掉奥修不会有任何迟疑,但密涅瓦死了?,他不知?道西塞罗会把自己?带向何方。
“赛特,我可以帮助你?。”
“就?像这次一样——”
赛特只迟疑了?一瞬间,就?又握紧了?短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我已经?成为你?的奴隶了?,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奥修太想得?到赛特了?,得?到赛特的欲望甚至超过了?他曾经?想要得?到自由,“你?可以在我身上刻上锡金的图腾,让我成为你?的所有物。这样的话,哪怕到时候我背叛了?你?——我自己?也逃不过墨丘利对?背叛者的惩罚。”
“……”赛特还?在迟疑,他无法原谅奥修对?自己?做的事,然而?他也不愿意让锡金再度遭受到这样的灾祸。
接受奥修的投诚,似乎变成了?最好的选择——墨丘利的亲信变成了?自己?忠心的奴隶,他在罗马掌握的权力,也能让自己?重?新进入罗马的政治中心。最重?要的是,他如果背叛自己?,他自己?也会死——任何一个国家的执政者,都不会原谅一个别有用心的亲信。
而?他得?到这一切,只需要——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小天使:我怎么感觉墨丘利才是美强惨?妹妹没了,母亲临死还坑他一把,弟弟恨他,好兄弟奥修还他妈是个墙头草,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墨丘利:【笑着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