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由宽阔石板拼接,铺上柔软且着色过的亚麻,两人交颈躺在上面。铺在最上面的布料因为过于轻薄的材质,已经因为躺在上面的人不时的细微动作生?出了褶皱。
均匀的呼吸声。
与赛特的手臂交叠着,奈芙蒂斯垂下头,枕在他的胸口,浓密且乌黑的墨发铺散而下,纠缠着两人的手指。
侍奉的女官已经吹熄了烛火,在轻盈的进出宫殿准备什么的脚步声中,奈芙蒂斯慢慢醒了过来。她在赛特的怀抱里抬起头,看到双目微闭,还在睡梦中的赛特,想到了一些很久之?前的事——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因为亲密的关系,少年时期也常常睡在一起,现在赛特虽然长大了许多,但他的睡颜却还是这样的安静。
奈芙蒂斯轻轻起身,只拿了一件轻纱披上,掀开帘子准备离开,只等她的手扶住帘子,外面的光线投进来时,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赛特。
已经长成青年体魄的赛特,躺在红棕相间的布料中,盖在身上的薄毯只遮住他结实的腹部与延伸出床榻的手臂。他就像一年里最为丰硕美丽的供品,即将要被虔诚的信徒摆上神坛。
奈芙蒂斯轻轻的放下帘子,遮住了照进来的明亮光线。
女官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她起身后要用的东西,她只需要伸开手臂享受服侍就好了。等她如瀑的黑发被一丝不苟的收金纯金的发冠中,绿松石研磨的粉末涂抹在她的眼皮上之?后,她又是那个威严端庄的女法老了。
帘子里映出一个坐起来的人影,奈芙蒂斯伸出一根手指挑开帘子,看到已经醒来的赛特。因为宫殿里长期点了香蜡的缘故,这一觉赛特睡的很沉,他抬起头与奈芙蒂斯对视的时候,眼中还浮现有几分迷惘的雾气。而后随着他慢慢清醒,他的眼眸就如遮蔽的流云散去的阳光那样粲然起来。
“该起床了,赛特。”奈芙蒂斯马上就要去会见她亲自任命的维西尔和高级祭司了,作为法老,虽然在埃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并没有运用罗马上位者的管理制度,她需要将自己的权力分发下去——但奈芙蒂斯这几年专注集权,本来那些将要在高庭中担任要职的王室成员,都被她不动声色的除去了。她提拔的人,几乎全是能够被她统率和掌握的人。
赛特走下了床榻,穿起了衣服,奈芙蒂斯说,“我在中庭等你。”而后就离开了。
等赛特换好衣服,经由女官的服侍洁面之后,沿着专为法老所设的通道去到了中庭。奈芙蒂斯面前隔着一道帘子,把?她与那些臣子隔开。
“市政官诺马尔赫触犯了律令被处死,空闲下来的职务,我将重新进行选拔。”奈芙蒂斯说。
“市政官的选拔十分严苛,就目前而言,并没有除了上任市政官的儿子吉格布更好的人选。”帘子外的向?她进言。
赛特走到奈芙蒂斯身后,奈芙蒂斯知道他来了,却并没有放缓语气,“这是你的意思吗,德闻?”
被点到名的人陡然沉默了下来,似乎谁都知道这位女法老十分芥蒂被人质疑决策。
奈芙蒂斯任命的心腹在此刻发声,“既然上任市政官触犯了律令,那为了维系律令的尊严,他的后辈也不能再被授予任何进入高庭的职务。”
高级祭司也在此刻开口,“我会去请教?太阳神拉的意思。”
“那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让吉格布进宫一趟,将他父亲的尸体带走。”奈芙蒂斯此举也是警告,她要彻底从埃及的高庭上抹去这个家族。
“尼罗河的汛期即将到来,请法老准备一下开渠仪式吧。”
“我知道了。”
帘子外埃及的高庭们一一退下了,刚才主动要请教太阳神旨意的高级祭司却留了下来。他是奈芙蒂斯的亲信,在进入高庭之前,他只是一个被前任法老处以绞刑的逃兵,奈芙蒂斯需要他这样胆怯怕死的人,所以她将这个已经被废除了贵族身份的人送进了神庙,帮他以神职人员的身份免去了一死,现在他是奈芙蒂斯最忠诚的心腹。
“法老心中有人选了吗?”
“你去安排吧,能力只要中等就可以了。”奈芙蒂斯不需要能力太出众的人,虽然这样的人能让他省很多心,但她更喜欢的是那种知道自己能力不行,明白自己是因何身居高位而对她感恩戴德的人。
“是。”
高级祭司也退了下去。
“帮我一个忙吧,赛特。”奈芙蒂斯在此刻侧首看向?身后的赛特,“诺马尔赫违背我的命令,暗中一直在帮助流亡到他处的埃及王子,现在他的儿子,心中对我肯定充满怨恨——如果不出意外,那位已经组建了自己势力的埃及王子会接济收留他,偿还诺马尔赫对他的恩情。”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在他投奔那位王子之?前,就把他杀了吧。”眉脚跟着微微挑了起来。
赛特点了点头。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这是件小事,这个人哪怕活着也没有什么。奈芙蒂斯这么做,也只是想让赛特一点一点接触自己所掌握的世界。
……
站在长廊的阴影下,赛特看着那个进入王宫来接自己父亲尸首的贵族青年。
方尖碑上挂着的尸首已经完全晒干了,赛特能通过他僵硬的背影感受到他目睹这一切的极致悲痛——作为克缇法老最新任的市政官,竟然会这么凄惨的死去。而他作为诺马尔赫的儿子,却连进入埃及高庭去复仇的机会都没有。
赛特看着他用白布将尸体包裹起来,放到推车上送出宫去。他跟在这个青年的身后,看他离开王宫的那一瞬崩溃的失声痛哭。
过往的行人都向他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在这样崩溃的哭声中,他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就像奈芙蒂斯预料的那样,远在尼罗河以北的埃及王子乌纳斯,听闻了诺马尔赫的死讯和现在他的儿子吉格布的艰难处境,他送来了一只飞鸟。脚上挂着信筒的飞鸟穿过埃及的晴空,落在了院子的屋檐上。
赛特射杀了那只鸟,也没有去看一眼信筒里的信,就将死去的鸟的尸首丢进了干涸的枯井里。然而第二天又飞来了一只鸟,这只信鸟直接落进了院子里,收到信的吉格布,不知道经过了怎么样的心理斗争,在第三天的夜晚,收拾行囊走了出来。
赛特跟着他一路离开了埃及的王城,在被收割过的麦田上,堆积的麦茬被点燃,浓浓的黑雾直冲云霄。他在这火光的指引下来到了尼罗河,已经快到汛期的尼罗河水势明显比平常汹涌,有些水花都冲上了岸,淹没了麦田。
吉格布在泥泞的尼罗河岸边站了好一会儿,终于等来了一艘捕鱼的船。他将包裹里准备好的钱币拿出来,和驾船的人商量如何买下这艘船。赛特看着他登上船只后,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吉格布还没来得及说话,渔夫倒先?不乐意了,“这艘船已经被他包下来了,我们马上要启程去尼罗河以北的雨林。”
赛特将自己身上的纯金臂环摘了下来,在看到他身上华贵的穿着之?后,两个渔夫马上不再言语,让出了一条道路,让他也坐了上来。
吉格布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面前这个男人监视了好几天了。他抱着包裹,还有些惊魂甫定的样子。
船被湍急的水流带出了很远的距离,夹岸的麦田越来越少,到后来只能看见茂密的树林了。
“你应该……不是埃及人吧?”吉格布已经观察了赛特很久了,月光下,他与埃及人迥异的皮肤和身上所佩戴的,显然是出自埃及王宫的金饰让他好奇。
“不是。”
“你去雨林是去捕猎吗?”吉格布编造的借口是去那里投奔猎户亲戚——雨水丰沛的雨林是捕猎的最佳场所,很多埃及人都会在特定的时节前往捕猎,而乌纳斯的营地离雨林非常的近。
“不是。”
因为是顺流而下,渔夫并不需要花太多的力气划船。他看着静悄悄的夜幕,又?看一眼船上两个来历不明,却都带有不菲钱财的人,动起了心思——他在刚刚就有了谋划,所以才会在赛特上船时那么抵触。
站在吉格布身后的渔夫忽然蹲下身来,用系着锚的绳索勒住吉格布的脖颈,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吉格布来不及惊惧,就看到赛特身后的男人举起了桨——
“小——”
小心两个字还没有说完,在这摇晃的船只上起身的赛特,就一把?抓住了湿润的木桨,而后拔剑捅向?突袭的人的心口,在对方吃痛时,将他推进了水中。另一个渔夫吓了一跳,放开毫无反抗之?力的吉格布冲向赛特,却同样被赛特以这样的方式处理。
尼罗河因为汛期将至而满溢着,在水中挣扎的两个人,很快沉没了下去。
“谢谢,谢谢——”吉格布摸着发痛的脖颈,向?他道谢,“你知道他们不是好人?”
他也不是啊。
因为赛特救了自己,即使他不愿回答自己的问题,吉格布也殷勤起来。等到夹岸有大雁荡开芦苇飞出来时,赛特终于开口说,“你要去雨林?”
“是。”
“雨林很危险,你去了那里会活不了的。”赛特深深的注视着他,明暗的光影下,他眼中似乎藏着什么一般,“回去吧。”
吉格布听懂了赛特这暗示一样的话,但他也没有听懂更深层的意思,“回去?回埃及吗?”
“那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不能进入高庭,不能为父亲报仇,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相信乌纳斯王子迟早会君临埃及,他相信能够借由乌纳斯王子的帮助为父亲报仇。
剑尖上血迹蜿蜒,赛特却将短剑收了起来。他拿了船只上用来接水的容器,舀了一些尼罗河水饮尽,又?舀了一些递给?了吉格布。
吉格布虽然不觉得干渴,却没有拒绝赛特的好意,他捧着容器,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赛特将锚抛了出去,勾在树枝上,船停了下来,赛特涉水走到了岸边。吉格布坐在船上望着他,“还没到雨林呢——你要走了吗?”
赛特拨开面前的树叶,往来时的路走去。
……
在天亮时分,吉格布来到了乌纳斯的营地。乌纳斯感念他父亲这么多年的帮助,带着拉赫曼在门口迎接他。
“乌纳斯王子。”吉格布向?他行礼。
“能看到你来,我十分高兴。”乌纳斯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多年,你的父亲帮助了我很多,这份恩情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说到这里,乌纳斯的语气变的沉重起来,他已经知道了诺马尔赫惨死的消息。
“我会帮助您回到埃及!我也恳请您,在重新掌握埃及之?后能够为我的父亲报仇。”
乌纳斯点头,他张开手臂与吉格布拥抱。等两人分开,准备进入营地时,吉格布忽然站住不动了,乌纳斯回过头,看到吉格布的鼻子和眼睛里开始流淌出血迹,他来不及反应,吉格布就倒了下去。
这一场变故发生?的猝不及防。
拉赫曼看着吉格布发紫的嘴唇和仍旧大睁的眼睛,显出些沉凝来,“他死了。是中毒。”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渣作者:让你留言比让西塞罗拿一血还难
小天使:让你加更比让你当1还难
渣作者:你有本事留言啊
小天使:你有本事加更啊
渣作者/小天使:没本事。溜了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