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肥沃的尼罗河岸,白鹭沿岸飞过,成熟的谷物像是此地盛产的黄金那样,被风吹过时泛起金色的波浪。
这是一片富庶的土地,同样他也如此的强大。
手持长矛的埃及士兵,进入了耕耘这片沃土的平民所居住的村落里,里面忙碌完一天劳作的男男女女走了出来,捧着准备好的粮食交付给对方。士兵征收完这些东西之后离开了这里,他们徒步回到王宫,期间穿过一片荒漠,让人惊叹的大金字塔矗立在这里,白色的涂层表面在阳光下折射着神圣的光辉。
随着他们步行路过这矗立着的金字塔,头顶的太阳在各个角度下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或放大。
他们只是埃及最底层的士兵,进入王城时就能看到那些穿着精良皮甲的士兵,他们是真正守护埃及的精锐士兵,目光坚毅,且胸前大多佩戴着荷鲁斯之眼样式的项链。因为他们相信其中蕴含有勇士的精魂,能给他们无穷的勇气。
时任法老克缇,在年轻时是一位伟大的君主,然而随着岁月的侵蚀,他已经开始着手为自己构建起了死后统率的世界。他年轻的妻子奈芙蒂斯,是他伴侣的同时也是他绝好的伙伴,在两人共同的治理下,埃及繁荣胜过往昔。因为这位王后太过出众,以至于连法老的两个儿子都被盖了过去。
来自于埃及属地的供奉被送进了王宫,其中包含今年刚刚成熟的谷物,才从尼罗河中捕捞出来的鲜鱼。然而本该享用这一切的人,此刻正安静的躺在石板上,模仿着自己死后的模样——和所有惧怕死亡的人不同,埃及视死亡为一场轮回,每一任将死的法老都认为自己即将去统率另一个世界。
烟雾缭绕中,阿努比斯的雕像和躺在木板上的人同样的静默。
纯色的帘子被掀开,一道身姿曼妙的人影走了进来,因为光线被遮挡,看不清她的面容。随着她款款走进,焦糖色的皮肤显露了出来。她穿的较于罗马的贵族女性来说,甚至有些轻浮,金色的带子穿过她的肩膀,沿着她的锁骨和肚脐一路分开。浓艳的紫色衣裙,包裹着她丰腴的胯部,在她肚脐的位置,有一道黄金所打造的蛇扣,自两旁蜿蜒下垂两条柔软的金蓝色相间的缎带,将她美好的身体勾勒的一览无余。
她已经不是胆怯懵懂的少女,脖颈上层叠的黄金项圈与她头上的眼镜蛇冠交相辉映,既高贵且危险。
“克缇。”
随着她轻声的呼唤,石板上干尸一样瘪瘦的老人睁开了眼睛。
他的手臂上覆盖了一只手,手指上戴着涂满金粉的甲套,这显得她的手宛若艺术品一般。
克缇从石板上坐了起来,四周放下来的帘子被侍者用金钩挂了起来,这个美丽的女人,也因为光线的照入,显现出了她本来就非同一般的美貌。
“奈芙蒂斯,我在这呆了多久了?”比起使用这副衰老的身体,他已经开始期待着死后进入新的轮回了。
“一下午了。”
挂上帘子的侍者走了进来,他们为法老换上衣物,搀扶着他站了起来,奈芙蒂斯也搭了一把手,扶住他的手臂。
克缇已经衰老的不像话了,除了长满老年斑的面颊,掉光牙齿的口腔让他两颊往里面凹陷。即使他统率的这个国家如此繁荣,他也没有机会再享用这一切了。
但他的妻子可以。
奈芙蒂斯亲自取来项链为他戴上,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她还吻了一下克缇凹陷的脸颊。
两人走出了这里,在看到门口刻满埃及文字的石壁时,克缇停顿了一下。他已经站都站不稳了,即使由奈芙蒂斯搀扶腿弯也会无意识的颤抖,这让他对石壁上所描绘的轮回场景无比的向往。
奈芙蒂斯陪他站在石壁面前,紫罗兰一样的漂亮的眼睛中闪烁着什么。
……
克缇快死了,埃及迫切的需要一位年轻的新法老。奈芙蒂斯这么多年来在克缇身上花费了无数心思,让这个老男人为他遣散了所有的女人,包括其他王妃曾为他生下的孩子,他也一并交给了奈芙蒂斯照看。
奈芙蒂斯和密涅瓦不同,密涅瓦可以为了权势生下不爱的人的孩子竞争王位,奈芙蒂斯却是除了自己什么也不需要——男人拥有权势,她牢牢着掌握着男人。
美艳的女人自画满各种符号的石壁面前路过,头上纯金的眼镜蛇冠随着她的步履轻微的震颤着,就像一只漂亮的美人蛇,随时会张开嘴巴咬住别人的脖颈。
被她教养长大的两个埃及王子,十分的惧怕这个女人,在看到她回来之后,下意识往后闪避了一下。奈芙蒂斯好似没看到他们那样,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宫殿中。
这里是她私人的空间,处处透着华贵和奢靡的味道。奈芙蒂斯在桌子前坐了下去,她摘下了自己沉重累赘的项链,在将项链放到一旁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陶罐。
陶罐里装着她从锡金离开时带的一捧土。
满肚子计谋的奈芙蒂斯在看到这个陶罐时,脸上流露出一种难言的惆怅和迷茫神色,然而只是一瞬,一切就恢复如初,她脱下了自己的衣服,换上了相对于轻便舒适一些的。
她要就寝了,从锡金跟随她来到埃及的女官仍旧陪伴着她,在她躺下之后,轻轻为她哼唱锡金的小调哄她入眠。和才来到这里时常常半夜哭醒不同,奈芙蒂斯已经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她很快入眠,梦中是毒药与蛇,黄金与权力。
“王后,明天是河谷欢宴节,您需要代替克缇法老去王城中巡视。”
“嗯。”奈芙蒂斯呼吸均匀,这一声不知道是回应还是睡梦中的呓语。
……
赛特已经进入了埃及的所属地,滋润沿岸肥沃土地的尼罗河静静的流淌着,月光映照在水面上,温柔的波光荡漾着。
弯腰掬起一捧河水清洗脸上灰尘的赛特在抬起头时,望着这条河出神——当初就是这条河,带走了他的姐姐,船只一直流向了太阳的方向。
脱下了身上的托加,浸泡在水中清洗时,被月光照耀在背脊的雄鹰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变的黯淡,反而因为他臂膀逐渐宽阔,这只金翅的雄鹰羽翼也变的越发丰满。
擦洗完汗湿的脖颈与臂膀,赛特从岸边站了起来。月光覆盖在他的身上,让他身体的轮廓宛若完美的雕像。
头顶上白鹭飞过,在一片漆黑的夜空中,星星火光照亮了辉煌的埃及王城。
……
河谷欢宴节是埃及重要的节日,在神庙中享受供奉的神像被抬出了神庙,放置在神龛中,由几百人共同抬着行走。
赛特穿行在其中,虽然他的长相与埃及人有细微的不同,然而在这样一个盛典中几乎没人注意的到他。
他本来打算今晚混在埃及王宫中去见一眼奈芙蒂斯,然而这样盛会打乱了他的计划。到处都是拥挤的民众,偶尔有僧侣撒出的圣水让这些民众着魔一样的欢呼。在赛特避让开人群,沿着黑暗的墙壁往前匆匆行走,在他路过的一个深巷旁,一个喘着气的少年刚刚来到这里。
如果是埃及的民众,此刻一定能认出他是克缇长老的次子。
“快和我走吧,殿下。”他面前的男人催促着他,同时在这个男人身旁,有一个和这个少年相同体型的人,他用麻布包裹着头。
这个被叫做殿下的人还有些犹豫,“现在吗?可是我——”
“您的哥哥已经逃走了。”从这个男人的穿着来看,也能分辨出他在埃及的极高地位,“克缇法老起草的书信里,已经说明了要让你的哥哥和你的继母共同治理埃及。”
“你的哥哥就是在今晚受到了暗杀逃走的,你再留下去,你的继母连你也不会放过的。”
少年在埃及王宫中,似乎也受够了这个美艳继母的欺压,和他充满反抗精神的哥哥不同,他几乎不敢违抗奈芙蒂斯的任何命令。只要那双紫色的眼睛看过来,他就会忍不住的颤抖。
水中准备好的船只在波浪的起伏中摇晃着,少年仍旧在犹豫。
“你们拥有纯正的王室血统,只需要一支为你们效劳的军队,你们就能够重新回来埃及!”男人仍旧劝解着。
坐在黄金辇车上代替克缇法老盛大出巡的奈芙蒂斯,正好从街道走来,只站在黑暗中,透过狭小的缝隙就能看到她仿佛像是阳光一样发光的美貌。
跳到船上去的男人向他伸出手来,少年回头看了一眼,毅然决然的将手递了过去。
逃,逃的离他恶毒的继母远远的!
……
与被这个美艳的王后欺压的深夜逃亡的埃及王子不同,赛特在看到奈芙蒂斯的第一眼就停下了脚步。
两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当年哭着与他分别的少女此刻变成了风韵成熟的女人,她的头发被沉重的巾冠完全包裹住,下巴微微抬起直视前方。她总是微笑上翘的唇角,此刻也是如此,只不过笑靥不再纯真,反而带着一种难言的威慑感。
埃及的民众向这位年轻美丽的王后跪拜下去,只有赛特站立直视着她。
他的目光终于引来了奈芙蒂斯的注意,这位如今在埃及已经权极一时的王后侧过头来。她紫色的眼睛因为深绿色颜料的勾勒更显出一种异域的风情。
赛特摘下面巾,在与她隔着千万人对视着。
奈芙蒂斯那一瞬间眼中仿佛滑过万种情绪,而后只是轻轻一眨眼,这所有强烈到可能顷刻迸发的感情就这样化作了暗暗流淌的河水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