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最重要的人)

她看赵觉干什么?她又不认识赵觉。

“那你下午说人走茶凉。”许一的做人宗旨是不能直接回应的就打回去,她仰起下巴,“他们在楼下等你。”

周至垂下睫毛,倚在门框上的身体站直,面不改色的清了清嗓子,嗓音淡淡,“凉到能让你看到,那叫低级蠢。能混上去的都是人精,不会那么明显。毕竟我姓周,明白吗?如果我的茶没凉,我就是直接入队。”

周至的水平可以在h省队排第一,如果是以前的周至,所有人抢着要,根本不需要进队前的集训。

可周至跟许一现在处于同一位置。

“所以,你是看我?”周至双手插兜,“许一,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没有回答我。”

“没有刻意看,学校放的直播。”许一把弓箭和护具都背到身上,不看周至,往门口走,说道,“走吗?”

周至抬手搭在许一的头顶,意味深长,“原来如此,我以为你会追我的每一场比赛直播,是我想多了。”

许一停住脚步,周至已经松开了手,转身凛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我回去拿弓。”

走廊里的灯静静亮着,寒风呼啸,许一仰起头深吸凉气,肺里都是凉的。

这边的训练场设置都是顶尖,室内训练场箭靶非常专业,整体气氛严肃紧张。隔壁箭位还有队员在训练,他们训练的时候很安静,一支箭接一支箭的射。

射箭跟其他运动不一样,需要沉浸其中,那是一个人的世界。

许一穿上护胸护臂,试了下弓弦,心情多少有些紧张。换了个场地,换了靶。她拿起皮筋扎起短发,有一些碎发扎不起来。

脑袋上忽然多了一只手,熟悉的白茶香,她落下手,“至哥?”

“低一下头。”周至的声音在身后,低醇尾调缓慢。

许一低着头看他白色运动裤包裹着的长腿,他喜欢穿白色,运动鞋也是白色。他刚才回去拿弓,还顺便换了套衣服,是许一最喜欢的白色运动装。

周至把粉色小发卡别到了许一的头发上,夹住了碎发,拇指一拨她头顶的小揪,觉得可爱极了,“要留长发吗?”

“不可以吗?”许一耳朵有些热,她以前头发一个月要剪一次,不能过耳。可最近她没有剪头发,她想把头发蓄起来。脑袋从周至的手里移开,拎着弓转身面对他,抬手摸了摸头顶的小发卡,冰凉水晶状的发卡,形状像樱桃,“发卡吗?哪来的?”

周至居然有女生的东西。

“捡的。”周至薄唇微动,接触到许一亮晶晶的眼,脚步一顿,“不喜欢?”

他穿着白色运动衣,身高腿长,黑色护胸勾勒出他挺拔劲瘦的身型,带着一股子凌厉气势。

“谢谢。”许一戴上指护,站到靶位上。又忍不住抬手去摸,他从哪里捡的?“多少钱?我给你吗?”

“前几天带小表妹逛街,买一送一,送的,不值钱。”周至走过来教许一调整弓弦,他从后面长手越过来握住许一的手,语调很淡,“试一下弓弦,以后上赛场得你自己调整,你需要独立完成全部。”

晶莹的红色水晶樱桃点缀在她黑色发间,晃在周至眼前,十分好看。

周至教的很细,不厌其烦。

许一是慢热型的,不像周至一上来就杀气腾腾的压制别人。她发力点在三箭之后,一旦遇到个心态更强的,很容易翻车。

周至反复教她射第一箭。

他们在训练场待到熄灯铃声响,才背着弓离开。

第二天集训正式开始。

许一有在省队短跑集训的经验,自认为抗压能力还行,可前三天还是有些压力。高负荷的训练,尽管她和周至一个小组,一天见面说话的时间也不多,只是吃饭时会坐在一起。

周至的抗压能力比她想象中的更强,他在集训队里游刃有余。十年射箭队老运动员,他是教科书般的存在。

许一到第四天才跟上节奏,她离比赛没几天了,秦川给她的任务也很重。她不是从小练射箭,她十六岁才正式开始,她的基础不好甚至可以说很差,很多东西要重新学。

早上做核心力量训练,下午练射箭精准度。新队员的手被磨破是很正常的事,许一刚练射箭时就被磨破过,但没想到,她在集训队再次被磨破。

晚上洗澡时她碰到水泡才意识到疼,许一在洗手间把水泡抠开挤出脓水,不好意思去跟队医要药。进队之前她大言不惭跟赵觉说没有什么天赋流,所有的天赋都是努力百倍的结果。

因为这点事儿就去找队医也太矫情了,许一抽纸擦干手。穿上运动衫和短裤出了门,房门响了两声。第一声跟第二声之间间隔有些长,许一愣了下,迅速把运动内衣穿上又套上外套过去拉开门。

房间的灯是在一刹那熄灭,周至站在逆光下,他应该是刚洗完澡。身上还有这水汽,湿漉漉的潮。

寒风从打开的窗户卷向走廊,许一立刻让开路,压低声音说道,“有事吗?”

“有。”周至长腿迈进门,反手按上了房门。咔嚓一声响,房间陷入黑暗。他在黑暗中磨了磨牙,这边集训很离谱,晚上还搞什么熄灯。

“我去拿手机。”许一伸手去摸,猝不及防碰到周至的腹肌,手腕就被周至抓住。

“别乱摸。”周至嗓音很沉,

刚才摸的应该是腹肌,他穿的很薄,隔着衣料许一碰到温热结实的肌肉。许一仰起头,手还陷在周至的掌心里,她深呼吸,“做什么?”

蓝色荧光亮了起来,周至一手拿着手机照明另一手拖着许一往里面走。长腿勾到椅子到屋子中间,把许一按到了上面,他打开了手机手电筒插到睡衣胸口口袋照明,从裤兜里摸出药盒,“手是不是磨破了?”

许一坐到椅子上,点头随即摇头,“不严重,没事。”

她想证明自己没那么娇气。

“很正常,我以前也是从省队打上去的,我进队的时候手磨的比你严重多了。手磨破不丢人,不用藏着。”周至的嗓音很淡,坐到许一的床边,长腿敞开横在一边。他挤出药膏到掌心,说道,“把手给我。”

两个人很近,药膏浓烈的气息萦绕在空气间,丝丝缕缕的缠绕着两个人,越裹越紧,温度也在逐渐升高,许一忍不住的紧张。

她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明明小时候怎么相处都不尴尬,都很自在。现在长大了,她就做不到了。而周至,始终都是那么游刃有余。

许一把手递给他,周至胸口插着手机,灯光照在许一这边。他英俊的脸落在昏暗中,五官深邃,薄唇抿着,他身上没有一分一毫的不自在。

他精准的找到许一受伤的手指,把药膏抹上去。

“今晚晾着伤,明天训练时记得贴创可贴。”周至从裤兜里摸出一盒创可贴,转身放到许一的床头。空气忽然静了下来,周至看着对面的许一。

他们对着坐,膝盖碰着膝盖。许一穿着短裤,细长两条腿很白,宽大的外套遮住了一半,她刚洗完澡身上是栀子花香,半长的头发贴着纤瘦脖颈,有一些已经落到了锁骨处。

短暂的沉默,周至移开眼,往后靠在许一的床上。他的长腿往前横了些,拖鞋尖抵着许一坐着的凳子腿,嗓音低沉缓慢,“能适应吗?以后都是这种训练,一直到你退役那天。”

许一摇头,想了想,说道,“那……以前有人给你上药吗?”

周至忽的扬起唇角,他在昏暗的空间里,笑在黑眸中缓缓慢慢的溢开。他坐直倾身,手肘压在膝盖上,注视许一的眼,“许一。”

“嗯?”许一也坐直,双手交叠放在腿上,把外套裹紧了一些。

“如果——”周至的嗓音很慢,他的睫毛尖沾了些光辉,黑眸锐利,“当年你跟我一起练箭,是不是会半夜敲门,给哥送药?嗯?”

肯定会,想都不用想。

“教练若是发现,会不会罚我们?”许一扭头看窗外,疯狂转移话题,不看周至的眼,她的心砰砰跳,乱七八糟的想法往脑子里涌。

没有人给周至送药吗?他的疼都是自己忍吗?

“我们还没有进队,不用完全遵守队规。”周至一个编外狂徒,混不羁道,“何况,秦川也管不了我。”

但秦川能管得了她。

“还是把灯关了吧,目标太明显。”许一说,“窗外都能看到。”

周至起身抽出了胸口的手机关掉手电筒,房间恢复黑暗。窗外的光落进来,许一只能看到他颀长身形。周至在房间里走了两步,说道,“过几天就要比赛了,紧张吗?”

许一点头,点完反应过来周至看不见,开口,“有一点,不过我会调整。”

“怎么调整?”

黑暗让人失去了视觉,会无限放大听觉。他的声音分外清晰,尾调缓缓慢慢的撞入许一的心脏。

“不去想可能会好点。”许一说着,话锋一转,问道,“你紧张的时候会想什么?会怎么转移注意力?”

周至参加过很多大赛,他在赛场上看起来像是什么都不会想的类型,除了奥运会上那次比赛,他其他时间都很自信,“你,紧张过吗?”

“你至哥又不是神,怎么会没有紧张过?”周至的轻笑一声,道,“适当的紧张可以集中注意力,就不用管它。若是过于焦虑,可以去想一个很重要的人或者东西,把一半情感寄托到另一个重要上。”

你的另一个重要是什么?

“哦。”

“你最重要的人是谁?”周至已经走到了门口,转头问道,“我问你的这一瞬间,你想的第一个人是谁?”

除了面前这个人,还能有谁?

“你紧张的时候就想这个人。”周至拉开了房门,声音落在身后,“你比赛时我会跟秦川请假,陪你去,晚安。”

百-度-搜-,最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