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封行塔中有神兵。

封行塔共六千层,从下往上,难度增大,奖励也就越好。

两千层以上有可能触发神兵考验,如果能够通过,代表获得了这件神兵的认可,可以将它取走。

云城的弟子都可以入塔闯关,碰碰运气。入塔的唯一条件是队伍里至少有一人是入劫以上,单人满足条件也可以独自入塔。

沈纾星在去封行塔的路上拿出了寸心简,点开和岁雪的传文界面,停留在上面的依旧是六年前发出去的那些没有得到过回应的传文,扎眼得很。

他的手指顿在上方无所适从,就退出界面,改为给殷珞发了条传文。

“岁雪在不在房间?”

殷珞正吃着岁雪带回来的鲜肉饼,听见寸心简的动静,擦干净了手之后点开看了眼,又快速把寸心简倒扣在桌上。

师兄为什么要关心岁雪。

明明已经六年未见了,人与人之间的联系那么浅薄脆弱,六年还不足以让它彻底断开吗?

前几日她凭着初一透露的剧情,告诉师兄去浮玉山截人,最重要的就是想让岁雪被发现。擅闯禁地,轻则被逐出云城。

只要岁雪离开云城,断了与师兄见面的机会就好。

可惜她竟然逃了。

殷珞心中郁闷不已,因为久久没有得到回复,寸心简又响了声,她垂头丧气起身,去敲了敲岁雪的门。

“我师兄好像要找你,你想在房间还是不在房间?”

岁雪面前放着陆绍景送来的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秋草结,一只枯黄色的飞虫。

她抓起秋草结,吃了下去。

殷珞又敲了敲门:“岁雪,你睡着了吗?”

岁雪开门露出一个脑袋,嘴里还塞着一颗糖,含糊道:“不在,等等我就得去凌风崖了。”

殷珞就回:“岁雪说她不在,要去凌风崖。”

沈纾星看得笑了一声:“叫她今日先不去凌风崖,来封行塔,你也一起。我在封行塔等着。”

殷珞抬头看向岁雪,面露迷惑:“师兄让我们去封行塔,可是我有朝夕,你们万化弟子也不需要真实的武器,去封行塔做什么?”

岁雪却想起了自己前两天随口说的一句话,眨了眨眼。

不会吧。

她想了想,说:“或许沈纾星觉得封行塔也可以算作是试炼的一种?”

“确实也算。之前师尊让师兄有时间多带带我去试炼,他是答应了来着。”殷珞觉得推脱不过去了,“那我们去吧,让师兄等久了就不好了。”

岁雪被殷珞拉着往外跑,开玩笑问:“若是迟到了,沈纾星会生气?”

殷珞摇头,认真解释说:“才不会,我师兄脾气很好,我没有见他生过气,只是不想让他久等,以为我修行懈怠,让他失望。”

沈纾星在殷珞心中的地位很高。

仅凭剑术修为极高这一点,其实就能赢得她的尊重和仰望,再加上他没有什么架子,指点她的剑术耐心负责,待人处事正直而坦荡,让她一度怀疑,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好的人。

岁雪回忆了一下,深以为然,点点头。

脾气很好的沈纾星站在封行塔下,听了一阵子戡灵的梦话。

戡灵最近很容易陷入沉睡,在一些奇奇怪怪的梦里又哭又嚎,让人觉得它傻且可怜,和平时太不一样了。

沈纾星伸手按住戡灵,给它注入了些灵力。

戡灵被一股暖融融的力量包围,从梦里醒了过来,反应了一会,闷声闷气喊:“纾星。”

“嗯。”沈纾星低头看着它,“你说。”

“有时候,我觉得我不是我。”戡灵不开心道,“我现在会怀疑,到底是我被那个丑东西重铸了,还是他们用我重铸了它。”

沈纾星听戡灵说过它自己的事情。

戡灵是异世之物,那里的人也修行,是为了成仙。

有人成了仙,做了正道的曙光,自然也会有人坠了魔,成为暴戾阴暗的极致对立。

戡灵原来的主人是手握无上力量的仙,结局是与魔王同归于尽。

戡灵和魔王的剑如它们的主人一样,势均力敌。结局也一样,双双折断。

后来的人觉得可惜,想重铸戡灵。但世上除了魔剑,找不出更适合用来填补它的裂隙的材料。

被重铸的戡灵天衣无缝,外形或威力与之前分毫不差,却生出了几分很难受控的杀念,染上了一丝暴戾恣睢的气息。

甚至还会影响用剑之人。

沈纾星为了得到戡灵的力量,就只能承担被影响的风险。不能生气失控丢掉理智,不能任由七情六欲左右自己,妨碍判断,毫无疑问要在剑术一道上修无情。

沈纾星不惧隐忍压抑,不过是对自己无情而已。

“你是戡灵,记忆和性格都完整,你就没有变。”沈纾星回答得肯定,是很有用的安慰。

“有道理。”戡灵稍稍振奋了些,左右看看,大叫了起来,“封行塔?干嘛?嘴上说着不嫌弃,却想重新换把剑?我都天下第一了你还换?你是始乱终弃还是有眼无珠?”

沈纾星笑了笑,解释说:“不换。我带岁雪试试能不能寻一件神兵,也让师妹跟着一起试炼。”

戡灵觉得沈纾星也没睡醒:“她一个万化弟子,要什么神兵,拿着还碍手。”

沈纾星说:“我觉得她想要。”

戡灵惊得声音都变尖了:“你觉得?你觉得是她想要的东西就非要给她?”

沈纾星奇怪反问:“不对吗?”

戡灵心说当然不对,你管得有点太宽了,就打了个比方:“譬如她如果想要我,你也给她?”

沈纾星摇头,说:“岁雪小时候虽然夸过你,但之后都再没正眼看过你,她不喜欢你,你想多了。”

“岂有此理。”戡灵觉得被一个小姑娘轻看值得生一场闷气,片刻之后突然反应过来,它想说的重点是这个吗?

岁雪和殷珞已经走了过来。

殷珞看着正在说话的沈纾星,不太好意思地对岁雪解释:“我师兄是在和他的剑说话,不是这儿有问题。”

她指了指脑袋。

岁雪笑得弯腰,朝沈纾星挥了挥手:“沈纾星。”

这样的语气才与记忆中的样子一样。沈纾星弯了下唇。

他等她们走近,说:“封行塔我已闯至第二千八百七十二层,这次带你们进去,会直接从这一层开始,需当心些。进去之后如果发现自己变了样貌身份,就是触发了神兵考验。”

“好神奇啊。”岁雪问,“是变成另外一个真实的人吗?万一被别的人识破了怎么办?我又要怎么认出你们?”

沈纾星还没有触发过神兵考验,具体如何也不清楚,只能根据听来的经验回答她:“是真实的人,不同于幻世星海的半真半假,所见所遇都是神兵的记忆,准确来说,是回到了它的从前。不能被旁人识破身份,即便是队友也不行,否则也算失败。而且,队友不一定能跟着进神兵考验。”

殷珞有几分期待:“师兄,你触发过神兵考验吗?世上的神兵大多活了成百上千年,它们的记忆那么古老遥远,是不是很有意思?”

沈纾星摇头:“没有。”

闻言,岁雪和殷珞对视一眼,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惊讶。

两千多层都没有触发,概率也太低了吧!不是说四国一州的神兵几乎都在封行塔吗,数量应该不少吧。

沈纾星已经推开了封行塔大门,带头走了进去,淡声道:“神兵大多挑剔,若是第一眼没看上闯塔者,就不会构造考验。”

他也没觉得一次两次就能遇上神兵考验,但他不急,就当是带着岁雪和殷珞试炼,正好她们也需要。

岁雪快步走到沈纾星身边,俯身笑吟吟地和他手中的戡灵说话:“我知道你是最厉害的神兵,你能不能用你们神兵的标准看看,我可有机会?”

戡灵耿直嘴快:“有个屁,你最多再活四年就死了,哪个神兵愿意好不容易挑好了主人,陪伴四年之后又哭哭啼啼伤心难过上百年哦。”

沈纾星有点生气,这突如其来的一丝怒意如一粒火星落下,算不上烫或疼,却给戡灵吓了个激灵。

戡灵委屈困惑地望着沈纾星。

岁雪也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答案。

沈纾星只转达了第一个字:“有。”

溪边的枯草发出新芽,水面的碎冰在潺潺春水中发出脆声碰撞,融化在朝阳之下。

送亲的队伍从松州走到涣州,早已有几分倦懒,眼看着最迟晌午之前就能过了这座山进到涣州城,速度便放得更缓了。

蜷在花轿角落里的女子又困又无聊,脑袋一点一点的,猛地在花轿上磕出一声响。

岁雪掀开喜帕,揉了揉额头,垂眸打量着自己身上鲜艳喜庆的嫁衣。

这身衣裳并不合身,穿着有些大了,几处针脚稀松歪斜,像是临时赶工应付的东西。

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在脑海中快速浮现。

岁雪睁大了眼睛。

竟然触发了神兵考验?

现在她的身份叫时初,松州时家的大小姐,要嫁给涣州谢家一剑破开青木州护州大阵的大公子谢谋。

岁雪突然发现忘了问沈纾星,怎么才算通过神兵考验,完成她这次出嫁的任务就算吗?

那……好像不是很难。

岁雪试着感应体内的力量,手心飘出的灵力微弱发白,如残余将熄的烛火。

她心中已有准备,不至于太过诧异。

时初的灵脉力量比常人弱上许多,弱到她自己连感应灵力都难,更不提正常使用,修行九年依旧毫无长进。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根本不适合修行的人,却在偶然间被弟弟费劲千辛万苦得来的崇天术-牵丝主动选中。

这也使得本就脆弱的关系在冷脸中彻底破裂。

世上的崇天术总共三十七种,也就是千千万万的修行者中,只有三十七人才拥有崇天术。实力强或者藏得好,便保得住,否则会引来争夺,甚至是杀身之祸。

岁雪脑海里正梳理着时初的过往,突然察觉到一道可怖的剑气逼近。

那道剑气极寒,花轿里面也结上了一层薄霜。

但岁雪其实察觉不到什么寒意。

无论是滴水成冰的冬日,还是由术法产生的风霜雨雪,都不会比体内虚狱散发出的力量更冷。

寒意近在咫尺,却依旧伤不了她,这令她心中震惊。

她现在是时初,换了一副身体,就连与生俱来的星脉都暂时失去了,虚狱的力量却依旧纠缠不休,竟跟着她换了身体。

如阴魂不散的恶鬼,令人又惧又恨。

花轿被劈成两半落在地上,岁雪从破烂的花轿中摔了出来,看见的是穿着黑衣的蒙面青年左手松开被他掐断了脖子的一名时家侍卫,旋身将右手的竹剑刺进从他背后袭来的侍卫的心口。

岁雪肯定时家的侍卫打不过,毫不犹豫爬起身来,猫着腰往不远处的树林跑。

一道剑气从侧面袭来,岁雪如果慢半拍后退,刚迈出去的右脚就会剑气斩下。

岁雪回过头,见到那青年站在时家侍卫的尸首之间看着她,目光淡漠。

他的眼睛很黑,像是失去星月的夜晚,杀机遍布,神秘而危险。

右手一抬,碧色竹剑抖落了一地血珠,冷冰冰地指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副本啦(撒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