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安带着小白进入了剑冢,剑冢洞前,点点斑光升起,犹如萤火虫一般。
徐长安这是第一次来到剑冢,他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两个大字。
近看“剑”字笔触锋利,飘逸灵动;“冢”字略显有些粗糙。可若走进细细一看,却发现“冢”字大巧不工,墙皮有些剥落,露出了岁月之感。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粗看一眼,便能看到大巧不工的重剑和灵动飘逸的轻剑剑意,虽然也许是因为岁月的流逝,剑意有些淡,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就代表了他的不凡。
有强者能够留下自己的剑意,千百年不散。
自打铁剑山开宗立派至如今,从未换过宗门,即便是在群妖横行的年代,他们也能安居一隅。这一次,也只是铁剑山外宗受损,而剑冢却没有丝毫损伤。
要不是侍剑阁担心那柄正在炼的剑剑体有损,根本不会这么紧张派人来。
毕竟铁剑山和青莲剑宗还有灵隐寺等与蜀山不同,蜀山剑狱的强者不能出来,但铁剑山的剑冢,青莲剑宗的莲池等,他们的强者都能出来,唯独这蜀山剑狱,进去容易,出来难。
也正是因为如此,蜀山才会每隔几百年都会被圣山给攻上山,但却从来不会动剑狱,更不会有去打探剑狱的心思。即便,很多圣主都被丢进了剑狱。饶是如此,圣堂也从未想过出手攻破剑狱去救下自己圣山的圣主,他们都任由圣山和蜀山打打闹闹。甚至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催促圣主们去“建功立业”。
其实圣山也明白,他们攻蜀山只是为了争一个面子。
所以每次都是攻上承剑峰,最多就是耀武扬威一番便离开。
虽然他们所信奉的理,所走的道不同,但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都知道一点,那就是他们都是人族。
至于铁剑山,除了远古时期,妖族肆掠那会儿之外,妖族被封之后,铁剑山便极少参与斗争,都守在了幽州铸剑。慢慢的,人们都忘记了铁剑山当年的威名,只知道铁剑山的剑诀走得是刚猛的路子。
可殊不知,简简单单两个字,便让徐长安想起了关于铁剑山的一则奇闻轶事。
这铁剑山其实不止有奔雷,更有逐电,重剑奔雷之法,动若雷霆万钧,有山崩之势;而快剑则有逐电,一柄精细长剑,挥舞若风,无影可捕,出剑犹如闪电,身形若鬼魅。
可惜的是,如今的人世间啊,只知奔雷却忘记了逐电。
但通过面前的“剑冢”二字,徐长安觉得也许那传闻中的逐电真的存在过。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在他的心头一闪,如今重要的是那冲天而起的妖魔二气,还有身处险境的李道一。
徐长安手里捏着含光,大黄和小白站在了身后,他朝着这“剑冢”二字鞠了一躬。他也知道,这剑冢是埋葬铁剑山先祖之地,不得不敬。
当他弯下腰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前多了一个人。
他穿着黑色的大氅,站在了洞口,脸被大氅的帽子给遮住了,抱着双臂,而长剑则是在双臂之中。
“你就是徐长安?”
此人的脸仍旧看不清,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徐长安听得此人声音有些沙哑,想必此人定然是为老者,便抱拳问道:“在下正是徐长安,不知道前辈是?”
“我叫剑仆!”
声音依旧冷,徐长安低着头,正想说话,只觉得自己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浑身一冷。
“含光是把好剑,可惜了!”
剑仆淡淡的说道。
徐长安不明白这把剑哪里可惜了,是因为这柄剑自身可惜了,还是因为这柄剑属于他才可惜?
不过这个问题徐长安没有心思多想,他现在只想进入剑冢,封住妖魔之气,救出李道一。
“你想进去?”剑仆接着问道。
徐长安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你接住我三掌我便放你进去,要知道,你要去的,可是我剑冢的禁地。”
剑仆的声音没有感情,他只是想试一试徐长安的斤两。毕竟现在的徐长安,除了长相和徐宁卿相似,且是封妖剑体之外,他看不到任何一处优点。
那神龙躯体为剑身,神魄为剑灵的长剑让徐长安拿了,岂不是明珠暗投?
他也听说过徐长安的一些事迹,也知道徐长安和李道一的兄弟关系,所以他才想借此来看看徐长安到底有什么本事。若徐宁卿真是因为徐长安是他的儿子且是封妖剑体就要想把那柄剑给他的话,即便赔上自己的性命,他剑仆也会阻止。
剑冢才是所有无主长剑的最好归宿。
若是一柄名剑被一个弱者拿到了手里,这无异于是对它的一种侮辱。
所以,他才想出手试试徐长安到底有何值得称道的地方。
若是三年前的徐长安,肯定会耿直的不顾一切的答应剑仆的要求。
但,徐长安已经变了,他遇上了一些人,经历了一些事,良善忠义之心未改,可却少了那么一股子莽子劲。
若是现在的徐长安,绝对不会傻傻的在满雪山脚看着众人被轩辕炽杀死;若是现在的徐长安,也不会在落脚湖的时候死死的护住韩稚;若是现在的徐长安,更不会傻傻的出长安城门之外,伸长了脖子去找两位开天。
不是说他变得贪生怕死了,只是如今的徐长安,不像以前那么耿直了而已。
人,他会救,但救人的同时,会多一些思考。
所以,现在的徐长安几句了剑仆的提议。脸上浮现了一抹笑,看向了笼罩在黑色大氅中的剑仆,微微摇了摇头。
剑仆看到摇头的徐长安,眼睛猛地一亮,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你不打算救你的朋友了?”
徐长安知道此人对自己抱有敌意,微微摇了摇头。
“想不到啊,你徐长安空有忠义之名,还忠义候呢!”剑仆叹了一句,转身便要离开,转过身的时候却顿住了身形,伸出了手往后挥了挥。
“从哪儿来从哪儿去吧,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不杀你。不过,剑冢的所在之处可不许外传,不然到时候别怪我剑冢不给侍剑阁面子!”
说完之后,剑仆满心失望,便欲踏步离去。
“前辈,晚辈并不是不打算救我兄弟。只是前辈想好了吗?如今铁剑山上十几道妖魔二煞之气出现,虽然我不懂魔煞,可应对妖煞确还算得上得心应手。不过剑冢人才辈出,也许能够轻松解决也说不一定呢?”
剑仆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
徐长安说完之后,便转过了身,他打赌,剑仆一定会叫他。
他在心里默默念着。
“五!”徐长安大步朝着剑冢之外走去,走了三步。
“四!”徐长安的步子比数“五”的时候小了一些,往前走了两步。
“三!”徐长安只走了一步,若是剑仆还不叫他,他不知道下一步自己该不该踏出去。李道一不能不救,妖煞和魔煞之气不能不封!
但同时,他也不想那么憋屈的被剑冢内的人为难!
他徐长安是来帮忙的,不是来受气的!
“年纪不大,脾气却是不小!”
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徐长安露了笑容,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没有立即转身,而是背对着剑仆说道:“前辈说笑了,晚辈只是不敢踏足剑冢禁地!”
剑仆看着徐长安的背影,沉默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长剑已经被他收回了体内剑胎,此时双手下垂,有些微微颤抖,足以看出他此时的愤怒。
要不是徐长安身份特殊,他恨不得此时就拍死徐长安。
他不仅会影响剑冢收藏名剑,而且还给自己难堪。但偏偏,如今的徐长安他动不了。
“要进就快点滚进去!”
徐长安转过身,看向了剑仆,便微微欠身道:“多谢前辈了!”
说着,便朝着小白和大黄一挥手,便踏进了剑冢之中。
待得徐长安走了进去,剑仆看着徐长安的背影,冷哼一声,便也离开了。
两人方离开,一道身形出现在了这儿。
面容被毁,显得有几分可怖的他看着刻有“剑冢”二字的大石碑,不敢往前,想了想,只得找了一个地方暂时躲了起来。
铁左棠被铁狂奴控制在原地动弹不得,铁左棠虽然已经进入下境大宗师,但在铁狂奴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当铁狂奴出声之时,便将其制住。除了一双眼珠子能转之外,铁左棠只能呆在原地,就连话都不能说。
“行了,念在你是铁氏后人,就在此地好好的呆着,别捣乱!”
说完之后,便看向李道一。
“小佛道,得看你的了!”
李道一一把抓住了骨剑,叹了一口气。道诛妖,佛镇魔,他身兼两教之长,面对此等情况,自然义不容辞。
不过,这可有点费血和精力了啊!
他的体质比不上徐长安,他只是因为修行了佛道两门的功法,血脉方才有点儿用。
看着李道一拿着骨剑就要划开自己的手腕,铁狂奴急忙说道:“小佛道,你只需要在此地施展佛门功法,配合外面的灵隐寺诸位大师一起,先把魔煞之气镇压了再说,我们一个一个的解决!”
李道一听到这话,感激的看了一眼铁狂奴,便盘腿坐在了地上。
他双手合十,嘴唇嗡动。法随言出,金色的佛门万字符从口中而出,飘向了那冲出来的魔煞之气。
同时,虚云大师等人又来到了剑冢外,金色的万字符缓缓的将魔煞之气给压了下来。
但魔煞之气和妖煞之气本就是一同而出,通道就那么大,如今魔煞之气被压,佛道对于妖的克制作用很小,顿时妖煞之气大涨,这十几道光柱比之前更为的粗壮,直接冲天而起。
地面上的那些小孔越来越大,眼看着妖煞之气将肆掠,铁狂奴脸色一变,大呼一句“不好!”。同时,地面上那些妖魔二煞之气出现的小孔被妖煞之气瞬间冲破,形成了一股带有暗红色光芒的妖煞之气。
这一股妖煞之气比起刚才的魔煞之气粗壮了不少,原本妖魔二气相争,反而会稍微的相互克制一下,现在他们只是镇压了魔煞之气,妖煞之气自然大涨,此长彼消之下,原本的妖煞之气比起之前更加的猖獗,同时还让原本指头大笑的溢出妖煞之气的洞口合成了一个人头大小的洞。
铁狂奴一拍脑袋,自责的说道:“老夫错了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柄极其薄的剑出现在了手中。
“老夫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把你这口子堵上!”
说着便打算提剑上前,用自己的血肉堵上这妖煞之气的口子,才想往前一跃,便听到了一声猫叫,随后一道爽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前辈莫急,晚辈来了!”
正盘腿而坐,宝相庄严念经的李道一睁开了双眸,看到徐长安急忙说道:
“你终于来了!”
此时魔煞之气被佛门功法和妖煞之气给压制住了,李道一收回了佛法,脸色苍白的看着徐长安,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
而铁狂奴一愣,看了一眼徐长安,便知道其是封妖剑体,朝着徐长安鞠了一躬。
“接下来的,看你了!”
剑冢之外,虚云大师皱起了眉头,他脸颊两侧有眉毛下垂制止腮边,宛如腮边挂了两条瀑布。
此等长眉之人若是在凡俗之中,凭借这面相便能受到万人尊重。更何况,虚云大师本就是德高望重之辈。
只是此时,他慈祥的脸上出现了焦急之色。
魔煞之气已经完全的压制住了,而且他也感受得到,也有人在剑冢内部同他们一起努力压制魔煞之气。
可现在,魔煞之气是没了多大的危害,可那原本如同阳光照在了筛子之上的十几道黑色光柱此时变成了暗红色的光柱,并且形成了一股,其势头比之前更大。
道诛妖,佛渡魔。
佛法对于妖煞之气的作用有限,虚云大师和灵隐寺的众人越发的觉得有心无力。
那金色的佛光对于妖煞之气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虚云大师叹了一口气,脸上全是疲惫。
虽说修行到了他们这个境界,睡觉几乎不会影响什么,可一晚上这么折腾几次,加上刚才不遗余力的去用佛法镇压魔煞之气,所以脸色显得异常的苍白,即便是在黑夜,白眉配上苍白的脸色,让虚云大师如同一具死尸一般,显得有些骇人。
他站了起来,夜晚的风吹到了他的身上。
幽州铁剑山上的风都是暖的,可这暖风却让虚云大师险些站不稳。
他张了张嘴,没有出声,看向了围在周围的众人。
他们大多都是铁剑山的附属宗门,也属于道家的分支。
这些二三流宗门的人看到了虚云大师,纷纷往后退了一步,眼神躲闪,让虚云大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虚云大师明白,可此时情况危急,若是让铁剑山下的那东西趁此机会出来,只怕别说铁剑山,就算整个幽州,整片人间都会生灵涂炭。
“诸位,请出手!”
虚云大师鼓起了勇气,虽然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但也不得不说。
毕竟此事事关重大,剑冢若破,其危险程度差不了蜀山剑狱被破低多少。更何况,蜀山剑狱的实力之强,不是其余五宗能够比拟的。
正是因为剑冢实力稍微弱了一些,铁剑山这才偏安一隅,来到了幽州。其余宗门的纷乱,他们不想太多的参与,而且其余宗门,也未曾对铁剑山出手过,除了妖族。
听到这句话,幽州境内的所有二三流宗门都往后退了一步。
“诸位,道家书法对于妖族更有效果,请诸位出剑!”
整座铁剑山顿时安静了下来,原本之前对铁剑山和铁左棠多加附和的众人纷纷缄口不言,低着头。
“请诸位道家施主出剑,诛妖!”
虚云大师声音大了几分,带着几分严厉和不甘。
“我们虽然说是脱胎于道家,可这些功法都改了许多,和道家也没关系了!”一道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虚云大师寻声而去,却没找到人。
他叹了一口气,眼中全是失望之色。
虚云大师看着这群围在周围的二三流宗门,只能慢慢的转身,对着灵隐寺早已疲惫且受了反噬脸色苍白的众人说道:“继续!”
话音刚落,一阵咳嗽声响起,一袭白衣的夜千树脸色苍白的站了出来。
“若是大师不介意,晚辈愿尽全力,虽然此力绵薄!”
虚云大师失望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点了点头。
“我三师兄弟亦是如此,愿为诛妖献上绵薄之力!”
看着四个小辈,虚云大师脸上出现了骄傲之色。
而那些围观的二三流宗门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
“为什么有的宗门是六大宗门,而有的宗门只能屈膝依附于他人,这很明显了。”又一道声音传来,说得二三流宗门的众人抬不起头来。
但众人还是低头瞟去,只见水恨生带着近百的魔道弟子而来。
在水恨生的身后,便是况洪渊。
“虚云大师,危急存亡之际,宗门恩怨先放一旁,我等虽然功法与道家不同,但对于妖族也有一定的作用!”说话的是况洪渊,“若是此番过后,灵隐寺众人想来寻仇,我天渊湖绝不二话!”他说完之后,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毕竟在三四年前圣山攻打蜀山的时候,是他们天渊湖奇袭了灵隐寺,逼死了虚云大师和李知一的师傅慈恩大师。第一卷
虚云大师点了点头,对于他来说,众生与私仇分得很明显,重量也很明显。
夜千树有些意外的转头看了一眼水恨生,他没想到,这位圣子在满雪山的时候会一同杀妖,来到了这铁剑山,其余正道宗门都躲闪不及的事儿,他也会挺身而出。
水恨生只是点了点头,朝着夜千树微微一笑。
“布阵!协助诸位大师诛妖!”水恨生轻喝一声,众多魔道弟子纷纷行动起来。
况洪渊见时机已到,便朗声说道:“诸位莫要放弃,正道宗门不帮我们,但有人已经进了剑冢。没错,就是封妖剑体,所谓的正道容不得他,但我们这些魔道容得,这些所谓的正道不管妖族,我们管!”
此话一出,虚云大师脸上浮现了喜色,而那些二三流宗门则是低下了头,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缝里。
虚云大师冲着况洪渊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多谢!”
魔道弟子和夜千树等人,配合灵隐寺,纷纷各自施展术法,各色术法打向了那道暗红色的光芒,前去阻击!
莲池。
池子里的小蛟龙突然不停的翻滚,几位老者从茅草屋中走了出来,他们抬头一看,便看到了西方那一道冲天而起的红芒。
“看来是铁剑山的那东西,诸位,准备逍遥游!”
长生观。
三个老道士这些天日子倒是舒坦,老二下山了一趟,不知道怎么弄来了几摊子好酒,还有几只烧鸡烧鹅之类的。
有了这些东西,三个老道士便整夜的喝酒,显得无比和谐。
半夜,三人同时惊醒。
他们看向了西方,看到了那光柱。
三人面色凝重,最终老大叹了一口气说道:“请出祖师拂尘吧!”
蜀山。
蜀山宗主林知南也看向了西方,但却只能哀叹一声,心里默默的祝福,希望铁剑山扛过此劫。
他蜀山是无能为力了,一个剑狱,便必须全力以赴的去镇压。
否则,其后果更加的严重。
天机阁。
郑大焽丢下了手中的书籍,书籍掉落在地,书页上是几个身材玲珑有致的女人,身上的衣服几乎算是没有。这类书籍,若是放到以往,必然会让他衣带渐宽终不悔,但如今,他却没了看的心思。
他走到了桌案前,提笔写了三个字,随后拿出了朱砂笔,在三个字上面画上了一个叉。
“铁剑山。”
长安,袁家。
柴薪桐有些奇怪,不明白自己这个徒弟为什么昨日便非要让自己前来。
此时袁星辰坐在了院子里看向了天空,而他的爷爷则是一脸的无奈,对于自己的孙子走上了儿子的道路,他也无可奈何。
袁星辰的一双眸子闪烁着紫光,看着天空中的星星。
“荧惑会走向属于他的正轨,二十八星宿将会大乱,而此番作乱的,便是属于西方白虎的奎。”
柴薪桐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对于天象他也知道一些,东方青龙、北方玄武、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各有七宿。
“这听起来有些熟悉。”柴薪桐皱着眉头。
袁星辰点了点头,转过头,双眸对着柴薪桐。
虽然他的眸子到了晚上便看不到人和物,只能看星宿,但和人交谈,双目看着别人这是最基本的礼数;更何况,面前这个人是他的师傅,柴薪桐。
“蜀山四兽便叫这个名字。”
袁星辰面色凝重。
“蜀山为了镇压剑狱的东西,这才请了四兽,我小时候听我父亲讲过,蜀山四兽的实力很强,但为了配合剑狱,所以平时看起来他们才是宗师。”
“但其实它们的血脉也算不得很精纯,当年妖族大乱,神龙手底下也有四位了不起的手下,同时被镇压,而铁剑山便镇压其一。他们的实力,比起当初的老相柳和神龙稍微弱一点,但若是如今放出来,那是可以毁灭人族的存在。”
袁星辰声音很轻,柴薪桐听到这话,心砰砰直跳,一脸的紧张。
“那这次?”
“奎翻不了风浪,但荧惑会走向他该走的路。”
柴薪桐比之前更加紧张,因为他知道,徐长安就代表着荧惑。
“荧惑该走什么路?”
“毁灭。”
柴薪桐猛地站了起来,他不敢相信这就是徐长安的宿命。
“与重生。”
听到后半句,他才坐了下来,松了一口气。
徐长安隔开了手腕,鲜血入了光柱。
果然,这暗红色的光柱瞬间就黯淡了几分,封妖剑体对血脉越强的妖族越有效。
徐长安看到这一幕,还想洒血,铁狂奴急忙吼道:“没用了,单靠鲜血杀不了妖族,只能削弱。你手里的是含光,现在你激发含光,调动天下气运镇压住!”
徐长安点了点头,举起含光,几种法决同时在他的体内运行。
此时,他的法力在体内乱窜,各种功法的运行不一样,仿佛要把他撕碎一般,痛苦异常。
但徐长安仍然坚持着,天空之上逐渐的出现了大量的云。虽然是晚上,但仍然看的清清楚楚,这些云光彩各异,有青色有金色也有灰色,甚至还有黑色。
这便是天下气运,各色都有。
只是,这云层就像怀孕了一般,等得人焦急,眼看得就要落下,但偏偏生不出来。
可惜,时间不等人。
那地下的东西似乎是知道危险降临,不甘心的叫了两声,宛如雷鸣,整个幽州大地顿时晃动了起来。
那光柱也便大了,原本人头大小的洞,现在和水井一般大。
铁狂奴看到这一幕,只能随手解开了对铁左棠的限制,怒声吼道:“滚来帮忙!”
“剑冢的老不死们,当真忘记了铁剑山的使命了吗?”
话音刚落,便有十多个老头出现了在此
地,他们看了一眼正在努力的徐长安,正在一旁辅助的李道一,随即低下了头,心里全是愧疚。
对于铁左棠做的事儿,铁狂奴不知道,可他们和剑仆都是知道的。
但现在,努力拯救他们铁剑山的偏偏是他们一直针对的人。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徐长安和李道一,他们也没脸面对,为了一柄剑,一群老家伙连同铁剑山的宗主对两个小辈出手。
但此时的情况,来不及让他们做更多的解释和想法。
那井口大小的洞口突然间变暗了,所有的妖煞之气立马消失了。
铁狂奴和剑冢的众人都皱起了眉头,正想说话,大地又是一片翻腾,所有人险些站不稳。随后,一只巨大的眸子出现在了洞口。
眸子似火,一片通红,整座铁剑山都变红了,如同被架在了炉子上。
眸子转了转,铁狂奴伸头过去看了看,突然间,眸子射出了一道精芒,血红色的光柱再度出现,还带着丝丝黑气。之前的光柱能透过山体,但现在光柱,居然不停的在摧毁着整座山。
铁狂奴和十多个老人相互看了一眼,众人点了点头,铁狂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它想趁此机会出来!”
铁狂奴闭上了眼,看看徐长安和李道一,随后说道:“诸位,准备吧!”
他们在剑冢多的几百年,少的几十年,自然知道自己的宿命,都点了点头。
铁狂奴走到了李道一身旁,看着他的脸说道:“小佛道,希望你能用好这柄剑。”说着便往李道一的额头一点,李道一只是觉得自己脑袋一阵晕眩,随后便发现自己脑海中多了一套功法,叫做奔雷。
随即,他来到徐长安的跟前,看着闭着双目,表情痛苦的徐长安,轻声说道:“封妖剑体,多谢你。你既然用的是含光,那我便把逐电给你!”说着,同样伸出了手,在徐长安额头一点,徐长安额头多了一个青紫色的光点。因为徐长安此时正在引动天下气运,若是强行传入他的脑海中,必然会影响他,故此暂时封在了额头,形成了一个青紫色的光点。
铁左棠看到这徐长安额头的光点,加上铁狂奴的话,自然明白了,同时嫉妒之心更加浓了几分。
铁狂奴没有管这些,冲着徐长安吼道:“引天下气运!压!”
徐长安虽然闭着眼,但还是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听到这话,一口鲜血喷出,脸色如同溺水而亡之人。
顿时,天上的各色云发出了光芒,纷纷往下镇压,那红色的光柱顿时被慢慢的往下压。与此同时,剑冢内的十多人同时化作了剑芒,朝着井口大小的洞而去,想要将底下之物的眸子刺瞎!
那眸子似乎是知道了危险的来临,眸中光芒更甚!
众人只是觉得吃力,自己快要被弹出。
天空之上,出现了几个白袍老者,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柄拂尘。
白袍老者催动法力,拂尘绽放青芒,让这想反扑的眸光瞬间失去了神采。在剑冢内的众人只是觉得身子一轻,身上压力减少,长剑直接刺进了眼眸。
顿时鲜血四溅,如同岩浆一般。
震耳欲聋的哀嚎声传来,整片幽州大地不停的颤抖,无数的睡梦中的百姓因为这大地的颤抖罹难。
“地龙翻身了!”
整个幽州突然热闹了起来,百姓们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索性的是,这地龙翻身地震没有持续多久,便停止了。同是,那在天空之上的身形消失,拂尘虚影也消失了,就连那色彩各异的云也散了。原本下了几天雨的天空,此时变得晴朗起来,天上星星眨着眼,月儿如同女人的弯眉一般动人。
待到一切静止下来,铁剑山上一篇狼藉,刚刚建好的大殿又毁于一旦!
整个剑冢充斥这红色的“岩浆”,不断耳朵俯视着这洞。
而那十几道身形则是消失不见,那眸子也闭了上来,剑冢之中,无数的鬼火出现,如同萤火虫一般。
不过,这次它们出现不是为了围攻李道一,反而是像为十几位剑冢之人送行。
大地安静了,铁剑山沸腾了。
但沸腾的只有铁剑山弟子、灵隐寺弟子以及魔道弟子。
劫后余生的欢喜在每个人心头荡漾,甚至不少和尚都开始对着魔道弟子道谢。
至于剑冢之内,有巨石落下,原本的坟墓如同变成了小山堆,李道一率先从泥土和石头中爬了出来,他往下挖了挖,将徐长安也从石头之下扯了出来。
李道一看着脸色苍白,不省人事的徐长安,只能叹了一口气,手上的同命环亮起,不一会儿徐长安脸色红润,悠悠转醒。
“活着真好!”
这是徐长安醒过来的第一句话,说得极其虚弱。
“你们活不了!”一道声音突兀的出现,只见铁左棠手持长剑走到了两人面前。他披头散发,眼眶红红的,咬着牙,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长剑。
“我要逐电,我还要那柄剑!这些东西都是我的,都是铁剑山的,凭什么在你身上!”
铁左棠虽然也在剑冢之内,但他的状态比起二人来说要好得多。
他提着长剑,一步步的逼近二人。此时的李道一和徐长安没有了一丝反抗的余力。
他举起了长剑,只要杀了这两人,剑冢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逐电和那柄剑都会留在铁剑山。不仅如此,剑冢长老死了的消息也不会传出来,外界也不管对铁剑山动手。
只要杀了徐长安,这一切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本来他不想杀徐长安的,可如今却不得不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他得到了逐电,而且若是他把消息放出去,铁剑山肯定会被各宗门攻击。
十几个开天啊,就这么没了!
长剑刚要刺下,一只大黄狗不知道从哪儿出现,一口咬上了他的腿。
铁左棠一脚把狗踢开,随后手一挥打飞了要扑过来的小白。
他的剑往下一刺,血肉迸溅的快感在心头浮现。
只是他没注意到的是,小白扑向他的时候,一道身形如同风一般飘了进来,挡在了徐长安的身前。
“不要!”
可惜已经喊晚了,这一剑,刺穿了铁彩怡的身子。
他一直跟在后面,保护好自己。当看到父亲想杀徐长安后,再也忍不住了。
鲜血溅在了徐长安和铁左棠的脸上,两个男人愣住了。
“彩怡!”两道声音,异口同声!
“爹,放过他吧!”铁彩怡气若游丝,徐长安抱着怀里的铁彩怡,泣不成声。
铁左棠浑身颤抖,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头发,不断的撞着石头,发出了哭声,脸上全是鲜血。
“当初他迫不得已把铁彩怡的妈妈推下了山崖,如今却又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他呜咽着,如同一个小孩子,缓缓的蹲在了地上。
铁彩怡带血的手指摸上了徐长安的脸。
“徐长安,我喜欢了,在你没认识汪紫涵之前我就喜欢你了。”铁彩怡说着,嘴角鲜血不停的溢出,眼中多了几分勇敢,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明亮。
“徐长安,以前我黑,我粗鲁,我胆子小,我不敢说,今天我敢了。”
“徐长安,你知道吗?我很羡慕师姐,他能为你付出那么多。”
这些话如同刀子一般刺向了徐长安的心,他这一路上不知道辜负了多少佳人意。
沈琼是为他而死,汪紫涵几次险死还生,而如今,铁彩怡也是为他挡住了一剑。
“我还记得,李义山师叔教你练剑时的情形,还记得我躲在树上看你的样子,那时候的你真呆啊!”这些情景都在第一卷。
“徐长安,你能不能放过铁剑山,放过我父亲?”
铁彩怡说了很多话,脸上带着微笑,眼中有泪,伸出了手摸着徐长安的脸。
徐长安呜咽着,泪如雨下,不停的点头。
“好,好,好,你别睡,我什么都答应你”
铁彩怡露出了满足的笑,手缓缓的往下放,徐长安抓住了她的手,之前他没抓沈琼的手,没抱一抱汪紫涵,如今他再也不允许别人向他告别。
人生总是这样,生离的时候不珍惜,总觉得来日方长。可往往下次再见,却又死别。
“徐长安,你心中能不能有我,我只想占有你这一会儿。”
徐长安笑着,脸上全是血,眼中全是泪,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好,只要你别睡,别睡”
“徐长安,我太累了,你能亲我一下吗?”
徐长安底下头,看着这个女孩儿,因为他,从以前的假小子变成了如今的温婉女子,徐长安的吻,印在了她的嘴唇上。
铁彩怡满足的笑了,手动了动。
徐长安看着她,此时他的眼眸之中全是她,眼中的泪,眼中光全是为了这个女孩儿而存在。
铁彩怡笑得很幸福。
“徐长安,我学了一首诗,念给你听好不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徐长安的泪水落在了她的脸上。
“你别哭啊,你这么哭,我怎么念啊!”汪紫涵伸出手,抬起来摸着徐长安的脸。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铁彩怡似乎很吃力,双眸中的光开始涣散,话语声越来越小。
“你念啊!”徐长安轻轻摇晃着她,温柔的说道:“愿君多”
汪紫涵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采撷,此物最”
最后的两个字,她怎么都没说出来,就缓缓的闭上了眼。
她喜欢他,喜欢他很久了,可却从来不敢说。
蜀山送别的时候,她看到了汪紫涵,躲在了不远处看着两人;收到徐长安回信的时候,她也只敢说蜀山的桃花开了,当汪紫涵在封武山挺身而出的时候,她又慢了一步。
喜欢一个人,慢了一步,便几乎再无追上的可能。每个人出现的时间很重要,但两个人在一起,不仅需要对的时间,更需要有奔向对方的勇气。
从一开始,她就慢了,就这样慢了一生。
到最后,她终于勇敢了一次,快了一次。
铁彩怡微笑这告别,在这座她长大的山上。
徐长安摇晃着她:“你醒醒啊,别睡!你醒过来,我们什么都不管了,找座山隐居好不好你醒醒啊!”
可惜的是,铁彩怡再也醒不过来了,铁左棠跪在了地上,捂着头,看着自己女儿的尸体。
铁彩怡的手缓缓松开,身子渐渐的僵硬变冷,徐长安转过头一看,只见手里有一粒骰子,骰子上有血,一颗红豆安安静静的同样躺在了掌心之中。
徐长安如遭雷击,放声痛哭。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