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竟敢对齐小姐不敬!”
“哪里来的狂徒,敢在珞水城外撒野!”
怒喝连连响起,几道身影自不远处的马车飞出,急速奔来。
嘭嘭!
他们刚刚赶到,还没来得及出手,便步了齐小姐的后尘。
同时高高飞起,打着旋跌落在她的旁边。
噼里啪啦溅起大蓬泥水,不仅糊了她满头满脸,还浸透了所穿的碧绿衣衫。
观景亭内,几个年轻人刚刚从座位上起身,刹那间愣住不动。
他们看着落入水中的护卫,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唯有白克雄来到路上,目光灼灼盯着面前身穿月白长衫,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
语气凝重道,“我是珞水白家白克雄,阁下究竟是谁什么人?”
那人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尘土,露出一丝温和笑容,“我姓卫,单名一个韬字,刚刚游历至此。”
卫韬?
白克雄迅速在记忆中翻找一遍。
却从未有过关于这個名字的印象。
他深吸口气,声音转冷,“那么卫先生知不知道,落入水中的这位小姐,又是什么人?”
“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对于这种恩将仇报的蠢货,我不知道她是谁,当然也不想知道。”
卫韬微微侧头,目光落在白克雄脸上,“你不想和她一起下去的话,最好让开道路,不要妨碍我进入珞水城。”
白克雄站在那里不动,接近两米的身躯就像是一堵墙,拦在他的面前。
“她是珞水齐家大小姐,还和元一道有很深的关系,你既然打伤了她,又被我看到了,就不能直接离开。”
“哦?倒是有点儿意思。”
“你说她和元一道有很深的关系,那么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有些好奇。”
卫韬缓缓向前几步,抬头仰望白克雄的面孔,不由得皱起眉头。
眸子里波光闪动,浮现出些许回忆感慨的情绪。
原来在以前,其他人都是这样看他。
不对……
还不一样。
因为就在不久前,他还要比这个人高出半米。
所以说在那个时候,怪不得商师傅见了他,总是会露出那样一副见了妖怪的惊异表情。
白克雄低头俯瞰,注视着数步外那双似乎在出神的眼睛,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凉意。
他虽然看不透对方的修为境界,但本能觉得这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绝对不是好惹的人物。
毕竟一巴掌就将几个护卫扇进水里,这种举重若轻的手法,就算是他,怕是也无法轻松写意做到。
但事到如今,他和齐家表少爷矛盾归矛盾,作为相伴出来踏春的主要组织者,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希望能让对方能给出一个交代。
白克雄心思电转,想到此人或许不知道珞水白家和齐家,也只能一咬牙,将齐怀真的叔父搬了出来。
他面色沉凝,缓缓说道,“齐小姐,是元一道青麟别院齐执事的侄女,你现在打了她,难道就不怕后面……”
白克雄甚至没有将话说完,便被一声轻笑打断。
“你确实很有意思,拿一个死人来吓唬我。”
“既然齐执事已经被孙道子打死了,就不要总是把人搬出来充脸面,让他老人家在
卫韬微笑说着,伸手拍向他的肩膀。
白克雄心中一凛,双手闪电般抬起,朝着那只伸来的手臂打去。
嘭嘭!
两记掌刀正面命中。
他心中先是一喜,紧接着却又一惊。
感觉自己仿佛斩在了烧得通红的灼热铁板上面。
非但没有架开对方的手臂,反而将自己的双手震得生疼。
指骨都要裂开的感觉。
头皮陡然发麻,白克雄没有任何犹豫,脚下猛然发力,急速向后退去。
咔嚓!
他一个大步,向后退出数米距离。
人在半空,眼前却猛地一黑。
“避不开!”
“此人的手,为什么像是突然变大了一些?”
心中闪过两个念头,他只觉得肩膀上猛地一沉,犹如被压上了万钧重担。
咕咚!
白克雄喉咙涌动,满头冷汗。
他想反抗,却连根手指都难以动弹。
也想开口,结果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直到猛地天旋地转,噗通一声落入水里,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去,眼前却已经不见了那个月白长衫的年轻男子,只听到齐怀真的哭声,不停在耳边回荡。
“那个人,竟然一把拍裂了我的骨头,他简直是找死!”
白克雄暗暗咬牙,“他进了珞水城,我这就回去找大哥,一定要把他揪出来,要他好看!”
又过了片刻,其他人才赶了过来,将哭哭啼啼的齐小姐从水洼中扶起。
给她披上一件外衣,簇拥着往马车走去。
……………………
卫韬此时已经来到珞水城内。
漫步在全部由厚重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奇怪的城池。
或许是多次扩建的原因,除了最开始的老城外,其他地方都没有城墙。
和那些历史文化更加悠久的城池不同,它看起来显得更加粗犷、豪放。
既有着南北通衢带来的繁华,却又隐隐显露出一丝后继乏力的萧索味道。
和大周朝廷的日渐虚弱衰落息息相关,不以人的想法意志为转移。
卫韬没有直接去清风观,而是随意在珞水沿岸闲逛,感受着和府城有些不同的忙碌气息。
刚才在城外湿地发生的事情,早已经被他抛之脑后。
左右不过是一群闲的无事的小孩子在那里闹腾,既然惹到了他的头上,打了也就打了,完全不需要考虑后续会有怎样的展开。
虽然对于珞水城来说,他算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
但他既然来到这里,就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单一人。
就算是那些公子小姐的长辈站到他的面前,也必须首先考虑掂量清楚,他们到底有几斤几两的重量,有没有本事把他这个元一道外门执事弄到秤上比个高低。
穿过一片繁忙的货场,几个拉车的汉子正在闲聊。
“风季就要到了吧?”
“冬天过去,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到时候溟水珞水又要迎来一阵繁忙期。”
一个有些驼背的老汉点点头,“到时候就能多使些力气,好好挣上两个月的银钱。”
“听说北边在打仗,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会不会影响水运的船只。”
“我昨日听货场大管事说,节度使大人已经派兵北上平乱。
不过是些从漠州流窜过来的匪徒,遇到州道正规军的镇压,应该很快就能肃清。”
“希望如此,我还有亲人在苍远城,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卫韬快步通过,看一眼占地面积颇广的货场,又继续朝着更加繁华的生活区走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远处的珞水河面,还有大量货船等待入港。
一盏盏气死风灯点起,放出明亮的光芒。
灯火映照在长河之中,与天上星河交相辉映,别有一番引人入胜的景致。
不时还有合力拉纤的号子响起,声音粗豪狂放,穿透夜幕传出老远。
“倒是个很有活力的地方。”
卫韬放松心情,恰好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间颇为豪华的客栈,便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忽然,一个衣衫褴褛,身材瘦小的男子从旁边走过。
手腕轻轻一翻,便多出一枚涂了黑漆的刀片。
他没有机会挥出刀片。
便听到咔嚓一声脆响,就从自己的胳膊响起。
男子面色煞白,嘶声惨嚎。
紧接着又被踹了一脚,重重摔在路边的垃圾堆,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昏迷过去。
“果然在哪里都少不了不长眼的东西。”
卫韬转头,朝着一侧的巷子看去。
那里有几道身影手持利刃,表情却有些畏畏缩缩。
最终一溜烟朝着暗处逃窜,没有一个人敢回头看上一眼。
卫韬也懒得再追上去,继续朝着那间客栈走去。
比起杀几个蟊贼出气,还是好好吃顿晚饭,再泡个澡抓紧休息更有吸引力。